北辰玄心中一震,见颜璃妺回来,他立即忍住背后不断传来的痛处,坐直了身子,一如既往的翻阅着奏折。
“回来了。”他问。
她眼底迷离看着他,漠然不语。
他俊颜浅笑,对她体贴入微关心细致:“累不累?!”
她睨视着他依旧不愿回应。
他不温不火,再次试探的问道:“那可以过来替我磨墨,记得以前你总是喜欢为我磨墨,突然很怀念你那时的喋喋不休。”
她笑靥如花,又是那种冷极的温柔,人性的通病总是在失去后才才懂得什么是难能可贵。
当初他吝啬的不愿给予她一丝的温暖,如今她也一样吝啬的不愿在给他多一分的眷恋。
“可是我不想在去回味。”她冷冷掷下一句欲要转身离去,他急促的站起带着微不可闻的痛吟。
他起身无意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带着灼热的火辣的痛楚:“那……帮我倒杯水,我很渴。”
她回身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冷弧,他若真渴只需知会一下即可,何必要等到她回来,她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呕什么气只是从宜成回来,他与她就没有过多的言词,他的话她总是不闻不问,他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不温不火,完全不似他一向暴戾的性子。
正在她思索之际,北辰玄端着水杯递到她的面前,温柔细腻的让她感觉怪异。
“我喝过了,顺便给你倒一杯,下次你在替我到。”他看着他说着像一个耍赖的小孩,如同当初她给他倒水要求着他下次替她到一般,那个年少轻狂的他与那个晦涩单纯的她,同样的情景,只是换做对方来做。
心痛宛如潮水般蔓延,回忆如潮总是抵挡不了它的来势汹汹,她愤怒的将他手中的水杯摔碎,固执的不愿让他看见她半分的脆弱,她看着他圆睁的双眸,氤氲似水,她转开视线所有的话语噎如风中,她对他如今仅剩的是无言以对,转身亦爱或恨,谁知谁懂。
“璃妺。”北辰玄从身后紧紧的揽着他,“不要动。”仿若卑微的央求。
心底涟漪波澜,他语气里的卑微而绝望,让她的心紧紧的抽痛着,她心软了,竟然应着他的央求不在挣扎。
他紧紧拥住她,将脸深埋在她的脖颈间,细细揉搓着披洒在脖颈间的青丝,淡淡的香气摄人噬骨,他就像身中蛊毒的患者,渴望着疗伤的解药,原来深爱一个人才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期盼。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愧疚会感激你吗?”她最狠毒的话语刺伤他,她不愿意承认方才的一时心软。
“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和感激,我只要你平安无事。”他知道她的不是真心的,她是故意报复他,所以他才会撑着背后的伤痕累累在她面前假装若无其事,他不想她伤心,更怕她冰冷的眼底再也看不见昔日为他担心难过的目光。
凤栖宫灯火通明照映着华丽的殿宇璀璨明亮,郦怜心带着精致护甲的纤细指间紧捏着明黄的圣旨,绝美的露出一丝笑靥,几分轻嘲几分憔悴,那个男人还是百般维护着那个女人,即使她背叛他出卖他,在他的心里那个女子永远是他的最爱。
“以后不要再错这种傻事了,保住你的地位,他的心已经不是争就能争得一席之地的,关于宜成泄密之事,他若是知道是你做的,你妄想期待他会对那个女子那样宽容你吗,更何况你要伤害的那个女子是他心尖上的人……”
“父亲……”郦怜心激动的打断郦丞相的话:“为什么连您也不懂女儿的用心,那个女子有什么好的,直得他那样用心,而我那么爱他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女儿不服,不甘心。”
郦丞相看着郦怜心为情所困毫无往日高贵端庄的气质,无奈摇头,最后劝解到:“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够容忍任何人伤害自己心爱的女子,但愿三年前之事不会被揭露,你好自为之。”
三年前之事……
在郦丞相退出殿宇后,郦怜心苍白的面容上溢满惶恐于不安,使她紧握圣旨的指间不禁颤抖不止。
夜幕憧憧,疏影岑差,烛火微燃间爆出烛花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颜璃妺起身下榻,雪白的亵衣纤尘不染,对襟裙裾逶迤在地,青丝柔顺光滑的披洒在胸前身后,卸下珠钗佩环后的华贵更加显出几分超凡脱俗的灵气,她轻挑着烛火,将燃尽的烛芯剪去,身后有粗重的呼吸声映入耳边。
她回身看去,珠帘垂挂在寂寥的夜里,纹丝不动,若隐若现间,北辰玄侧卧着熟睡在厢竹榻上,他躺在他去年在南苑狩猎为她猎回的狐狸裘上,她不由自主的步步走近他,轻挑起珠帘悉心的放下似是生怕珠帘相互碰撞的声音会惊醒他。
颜璃妺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缓缓蹬下,这些日子他消瘦了不少,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更加刚毅深如刀刻,突然这张增添了成熟气息的容颜,却令她感动陌生。
他的呼吸依旧粗重,剑眉紧蹙,面色苍白而痛苦,额间侵出汗渍,她不禁伸手去触碰,触及时的温度让她惊措的缩回手。
他的体温高的仿佛会灼伤她的皮肤,那是属于不正常的温度。
他生病了?!
颜璃妺惊措的面容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他的身体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高烧,难道……她惊愕的想起了什么,伸手摸索着,果然在诡暗的灯光下,雪白的亵衣殷红斑驳,那是被棍棒重重击打的硬伤。
颜璃妺掩唇跌坐在地,她被眼前的伤势惊吓住,心底泛起的哽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了让她愧疚吗,她说过她不会愧疚的,她也说过不会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心疼了的。
颜璃妺起身的身子风中飞舞的落叶,有些摇摇入坠的虚浮,当她转身离开时,衣角被紧紧拽住。
“璃妺……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北辰玄紧瞌着双眸,面色苍白,似乎是在梦魇着模糊的呓语,往日隽秀的剑眉焦急不安的蹙在一起,因为体内燥热高烧,额间有细密的汗渍渗出,灯火耀明下有一滴汗渍顺着他的额间流淌滑落在深邃的眼角,凝而不散。
已近三更屋内灯火通明,她不想亏欠他,又不愿替他换药,只好唤齐廉传来御医,御医神色凝重的号着脉,不时的举袖擦拭着因为紧张额间渗出的汗渍,久久没有断拯。他替圣上拯治多年,圣上体质强健,除了三年前那个冷宫走水的夜晚圣上连连三天三夜高烧不退,这大概是第二次让他有这样的惊慌。
“夏太医你多年为圣上亲拯,甚为了解圣上体质,此时难道就这般难以下拯吗?”齐廉焦急的的语气里为带着几分胁迫,他看着帘幔隔住的殿堂一边的女子不断的投来探寻的目光,心底无奈叹息,关心也要表现的如此冷漠,他和她的性子太像了。
“启禀公公,圣上如今因背后伤口发炎而导致高烧不退,恐怕……”
“恐怕会如何?”殿外传来担忧焦急的女子的声音,殿内众人闻声行礼。
“微臣(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免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念着这些虚礼作甚,夏太医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郦怜心没有往日的华贵的高髻阿娜,佩戴宝钗珠环,只是简单的绾髻,一看便是在熟睡时被听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今晚的夜风有些大,她着了牡丹对襟外紧紧裹着披氅依旧高贵端庄的在众人视线下走近。
在走近颜璃妺身边时她的眼角狠狠的瞥过颜璃妺,跃然前去,又是因为那个女子而受伤,而那个女子却将这一切当做漠不关己的态度,要多恨就有多恨。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皇上一向龙体康健,虽然高烧一时三刻无法消退,待微臣开服药膳服下,明日定可康复,只是圣上身后的伤势切勿小心处理,禁忌衣着厚实,再度引起伤口感染发炎。”
忙碌的一阵,妺馨宫终于归于一片宁静,只有烛火微燃下,郦怜心不断忙碌的身影和帘外伫立的颜璃妺。
许久郦怜心幽幽开口:“妹妹就这样一直伫在那即不靠近亦不走远的看着本宫一人忙碌吗。”
颜璃妺的视线从北辰玄疲倦的容颜上移开,看向她,仿佛是错觉,即使隔着薄如婵娟的纱帘依旧感觉到郦怜心看她是的冷冽刺目的视线,就像一只利剑想要狠狠的刺穿她。
“如此就烦妹妹去打盆凉水进来不为过吧?”郦怜心一边拧干白色汗巾交替着换下敷在北辰玄额间的另一条白色汗巾吩咐着,原本照顾他是不想假手于人的,更何况是她,但是打水这等粗活吩咐宫人做便是,但是她就是想要狠狠的羞辱她,告诉她妻与妾的区别,她才是他明媒正娶与他结发的妻,她才是后宫之中持掌凤印的后宫的女主人,只有她才有资格与他携手并肩坐拥天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