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秋风吹拂进殿内,吹起一串串珠帘攒动,泠泠作响,清脆悠远仿佛仿佛自然伴奏的一曲安逸宁静的乐曲,涤荡迂回在午后寂静十分。
秋风卷着苏合的香气,迷离薰陶在静谧的空气中飘逸,带着秋季的浅浅倦意。
颜璃妺难得在软榻上浅眠,她的睡意一直都是极其清浅的,隐约有脚步声细碎而梦幻的响起,只是朦朦胧胧间疲乏的困倦不愿清醒,浑噩中感觉有什么轻柔的划过黛眉,面颊,轻轻的、软软的、毛茸茸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刺激着肌肤的敏感,她猛然被惊醒,顿时倦意全无。
她有些惊错的眼底撞上北辰玄满含笑意的面容。
“都什么时候了还贪睡。”他笑容神秘,专注的看着大梦初醒后格外娇媚的容颜,底敛冷峻的话语中隐匿着宠溺的温柔。
他也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每次都想对她好,再好一点,可是却总是表现的一副冷漠的样子。
颜璃妺没有起身,只是单手支着颐,娇慵妩媚的笑着,含情脉脉的回视他,这段时间的演戏,她似乎,已经分不清孰真孰假了。
“不是去狩猎三日后才回来吗?”她清浅的声音带着睡醒后的呢喃,无意中展露出来慵懒妩媚至极。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看着她的眼底更加温润了几分。他身上的龙涎香,浓郁安逸渐渐掩盖住了清新淡雅的苏合香,萦绕在她的周围,他仅着了月白色的锦袍映衬着他神嫡般的容颜更加仿若天人。
他双手捧着什么递到她面前,这时她才发觉他的怀中一直抱着一只雪白毛茸茸的小家伙。
她撑着身坐起看着他手中之物脱口而出:“兔子。”
北辰玄原本渲染上笑意的眸底,在看见她不惊不喜的容色后,原本溢于口中的温柔,生硬的变成了不悦的询问:“不喜欢吗?”
是的,她连看都没有多看两眼,看着她毫不在意无悲无喜的样子,他的心不由的纠结成一团。
颜璃妺绝世清冷的面容上浮出一抹浅笑,却在映入他的秋瞳中变成了冰霜般孤冷的轻嘲。
是的,曾经她很喜欢,但,那永远都只是曾经,经历了那么多,时间变成了一条宽阔的长河,此岸彼端终究被阻隔,即使回首也找不到过往的绳索。
曾经的喜欢,事到如今也会成为一种深恶厌绝的痛,就像一根毒刺深深的插在心口,无法拔除,时时刻刻提醒着哪里的痛,直到麻木的失去知觉。
那么温驯软弱的它,只有任人恣意玩弄,如今都成了她的厌恶,那种只会让她想起,当初自己的懦弱和无知,因为当初的无知,致使今天才让她成为任他愚弄的人。
即使如此厌恶,但是此时她好事要违心的在他面前演绎着深爱至极的样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嘲弄。
她在心中暗自嘲讽,发现,如今说违心的话,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低眸,柔荑爱怜的轻抚着怀中的小家伙,它定是那个扰人清梦的祸首,她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细细打量它,或许,她骨子里的孤傲天生使然,即使违心表演,还是抹不去那一点点固执。
她的语意平静,却让人感到一股冰凉的嘲讽:“原来玄哥哥是知道璃妺曾经的喜好的。”
北辰玄凝注着她即使笑意盈盈也不见半分喜色的眼底,“曾经——”他生硬苦涩的且嚼出声。
他的心被她口中那两个恒远的字,生生冻结,他忘了,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一心一意只爱着他的青涩少女了,为何他的心每每想到这里总是有种无力挽回的痛疼呢。他静默无语,却在她清冷的眼底看见一丝残忍。
“人总是因为一时的喜欢就想要得到,却不曾想过,它一旦离开了原本生存的环境会不会快乐。”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冷漠残忍到什么样的程度,只是她的心痛了,那根毒刺插入的伤患,旧伤复燃,是比往常更加剧烈。
曾经——
她和他的曾经除了痛,便只剩痛。他凭什么跟她谈曾经,那样只会让她更加憎恨他。
事到如今才跟她谈曾经,那么当初她百般在意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她恨他,恨透了,恨到她的心在窒息般抽搐。
她以为会激起他的粗暴,反之,他不怒反笑,笑意孤傲,狂妄,凄怆。
他知道她是有意的,她很会善加利用,懂得他的痛处,更加明白抓住敌人的死穴一击即中,她是恨他的欺骗利用,还是责怪他的强势占有。他起身,孤傲而立的身影冷然背对着她,说道:“既然你不喜欢,留与不留你自己决定。”冷沉沉的丢下这句话,挥袖离去。
午后天气有些阴沉,浅灰色的天空,仿佛心底压抑的沉着般难舒,原本逐渐转凉的天气也变的沉闷起来。
若卉从殿外搬了一盘开的黄灿娇艳的金丝菊进来,硕大的金菊,宁静而逸远,优雅而绰约。
古人爱花爱花的气节,菊花更为大多数文人骚客风流传诵,遍布古今传诵的诗词歌赋,纵观天下,有写菊的美态,赞菊的高风亮节、赏菊的雅韵,数不胜数。
但是她却独爱菊‘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凛然高贵,其实做人就应该像菊花一样有自己的气节,不攀缘附会,坚守自己的信仰,只是漫漫人生真的要做到不随波逐流却是一件很难的事。
正在她凝神关注着若卉摆放花盘之际,殿外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颜璃妺与若卉忙搁下手中的事出去迎接。
真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通传声,才让她想起,北辰玄每次到来似乎都少了通传声。
郦怜心在众妃与侍女的拥簇下,如众星捧月般步入正殿在放置着矮几的榻上端庄就坐,众妃也依次做如两侧的檀木雕棱的木椅上,若卉带着侍女泡好了茶毕恭毕敬的奉上。
坐在左手边的苏贤嫔,眸华在殿内肆意的打量了一番,明显不是在巡视殿内的装饰摆设,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看了许久,始终未有发现,她坐直了身子,手持着绢帕掩面轻轻底咳了几声,引来众人的注目。
坐在正殿主位上,高雅娴静的皇后,看着苏贤嫔关怀备至:“苏贤嫔妹妹既然身子不适就应该在宫中好好静养。”
皇上从宫外狩猎,捕来一只灵兔,听说在灵兔身上有桃花的形状,在夜间雪白的皮毛会发光,他一回宫就直奔鞠翠宫的事早已被传的街知巷闻。
她的心里没有嫉妒,却有种无力诉说的悲凉,在他的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那个女子,即使她在如何的努力也无法取代,她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年她明白的太深,太透彻了。
只是这后宫的女子是见不得她人得宠的,即使为了更好的维护那个女子,他刻意将惹事生非的涵妃留在京城,这个宫中除了郁冰涵也不乏有其他女子因争风吃醋而生事。
皇上狩猎回宫直奔鞠翠宫不过半个时辰,后宫便有人按耐不住,去了她的行宫,或怨声载道,或挑拨离间,更有苏贤嫔推波助澜,既然有人想要一探究竟,她也好顺水推舟如了她们的心愿,也了了自己的好奇,故此率领众妃探访。
檀木椅上,苏贤嫔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含娇带涩,嘴角边两个梨涡因为展颜的笑容,是她看起来更加的灵气逼人:“臣妾听说皇上狩猎捕回一只灵兔,听宫人传的很神奇,都说是月宫的玉兔下凡,所以臣妾也想一睹玉兔风采,臣妾想若能沾点玉兔的灵气定会无病无灾不药而愈了,只是不知道颜姑娘是否舍得成人之美。”
坐在一侧的颜璃妺,目光随后的看了皇后和苏贤嫔一眼,比起郦怜心的深藏不露,苏贤嫔的大方直接,让她觉得更加可爱一些,至少不用她费尽心力去揣测,而郦怜心和北辰玄一样,总是要他费尽心机不猜测他们的想法和目的,而往往她所能猜测到的只是皮毛。
她轻轻一笑,吩咐若卉:“若卉,既然贤嫔娘娘如此盛情,你便去将它抱来,但愿灵兔的灵气真能令见者从此无病无吟。”
不过是一只野兔,却被传的如此神奇,恐怕也只是宫中有心人的故意捏造,目的就是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那只野兔在她心里不屑一顾,可是在这后宫女子的眼里却是不同意味的,毕竟那是他送的。
抑或是如此,长久以来他才会以看平常女子一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若卉从偏殿提来一个竹藤编制的篮子出来,微微福礼,早有妃嫔按耐不住起身去抱怀中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而郦怜心依旧端庄坐着,笑容雍容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