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很轻，落入心底的每个字却有如钝刀剐绞的痛疼。
报复——原来她只是他用来报复陌纤的工具而已。
怪石之后，颜璃妺只感觉身子沉重的无法支撑，她倚着冰冷的怪石的身子慢慢的滑下，心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心还是会在乎，还是会痛疼。
即使艳阳灼灼，即使隔着尚未褪去的锦袄，那冰冷还是一脉脉的侵入身上，延着血液在渗入骨髓中，连着心一并的冰寒起来。
陌纤双拳紧握，发出咯咯声响，他缓缓吐气，吸进的却是沉痛，他输给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心不够坚硬，他可以狠心利用颜璃妺来报复他，而他却做不到用颜璃妺去还击他。
如今的北辰玄对她再也做不到，往日的漠视，毫无顾忌的去伤害她，如此又如何，即使能够还击他，让他痛苦一分，他都不忍去伤害那个他深爱的女子，那个被他与他之间的纠葛而身陷其中的女子。
陌纤眸光犀利直直射向北辰玄，冷冽道：“成王败寇，你想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但是不要再去做利用璃妺，伤害璃妺的事了，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朕承诺过璃妺，只要她永远陪在朕身边，朕便会护你一世周全，朕还要让你看着，你心爱的女子，再次爱上朕，而且会爱的疯狂。”北辰玄狂傲不羁的笑着，他在他痛苦愤恨的眼底，得到他想要的愉悦，他越痛越恨，他便会越开心，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仇人痛苦，更让人感到欣慰。他要将那个贱婢对他母妃所做的一切，尽数奉还于他的儿子身上。
他冰冷邪魅的声音映入心底，痛疼并没有预期的加深，是麻痹了，还是痛的早已失去了知觉呢。
她倚在那冰冷的白石上，她卷缩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背倚的石头捂暖了，心却凉透了，空白了，她无声的苦笑，原来不止如此，他的报复之路，还包括再次侵占她的心。
是呀，如他，那样一个有着侵占欲的他，在他心里，最完美的报复，连着心一并的占有，才能达到他的欢欲。
“娘娘……”
随着齐公公的声音传来，殿门骤然开启。
齐公公的身后跟着惜月与小安子。
“小姐……”看着面色苍白如纸般娇弱的颜璃妺，惜月担忧的唤道。
颜璃妺没有看向任何人，她撑着白石极力的站直身子，从假山后走出，微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她推开前来搀扶她的惜月，她的步伐虚浮的迈上每一个台阶。
敞开的殿门，北辰玄与陌纤的身影被镶上了金光，真的很美，仿佛嫡神一般。
一旁的齐公公与小安子似是感觉到了不对劲，惶惶恐恐的上前，跪地请罪：“奴才失职，请皇上责罚。”
十几级的台阶，她步步迈上是，烟罗色的裙裾逶迤在地，一一划过每个台阶，而脚步却好似踩在白云间的虚浮，仿佛，只要行差踏错便会掉下去一般。
“璃妺……”陌纤看着面色惨白的颜璃妺，始终忍不住心底的担忧和心痛，唤道。
而北辰玄却始终，面色阴沉的看着颜璃妺步步靠近的身子，当她走在最高一级时，终是停了下来，她立于他们面前。
“报复。”她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境，吐出这两个字的，当这两个的甫出，她再也无法强装着冷静，她咬住手指想要压抑住心中涌起的哽咽，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痛。
陌纤如墨的眼里拂过心痛，阻止道：“够了，不要咬了。”他拉过她被咬的手，白皙的指尖被她咬的发红，眼见着就要咬出血来，他温暖的指尖拂过她指尖的印痕，眉宇微蹙，沉痛而无奈的问道：“只要咬住手指，心就真的不会痛了吗？”
颜璃妺睨向他，眼底如同染上了一层水雾，闪烁着晶莹。
不痛，他们心底都清楚，那只是她自欺欺人的说法，那只是，每次在北辰玄伤了她时，她惯常的咬着手指，被他问及时，说，只要咬着手指，心就不会感到痛的藉口。
她抽回手，笑的有些疯狂，更多的却是言不尽的苦涩，她在笑，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又是眼泪，这懦弱软弱的象征她真的很讨厌。
她凝视着北辰玄，想从他冷冽的眸中看去一丝的愧疚，一丝，哪怕只是一丝，她的心也可以好受一些，但是没有，在他冰冷妖异的烟灰色双瞳中，除了冰冷之外，便只有无动于衷。
她压抑着声音的哽咽却掩饰不了声音的沙哑：“原来一切都是我看的太重，以为你会因为那一点点的情意，不忍伤害我。”
“璃妺……”陌纤低沉的声音响起，每次看着她为那个无视她的男子而心痛时，他的心底总是会湮起两种情绪的充斥，他心痛，心痛她为他心痛，而他也妒忌，妒忌她为他而妒忌。如今他心底却多了一种害怕的情绪，他害怕她对北辰玄，会再次萌发的爱意。
而北辰玄再也做不到面若冰霜般的冷然，他的眉宇因着颜璃妺的那句话的甫出，终是蹙了一下，随即却舒展开来，仿佛那一切只是幻觉，从来都不曾在他俊美神嫡的脸上出现过。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却随着陌纤的呼唤声的起落，消散一并带走了她眼里所有的泪水。
为什么当她得知真相后，她的心会痛不可遏，她对他不是早就淡然了吗？无论他怎么伤害她，她不是都能做到一笑而过了吗？她不应该有任何期盼的，为什么时至今日，她才悔悟。
她的眼底，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容颜，也在那一刻变得出奇的冷静，那样的她是他们所陌生的，她眼底的冰寒，寒了他人，也寒了自己。
“只是为了报复陌纤，为了夺走他的心爱之人，为了让他痛苦，所以你百般谋划要纳我为妃，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用来报复陌纤的工具而已。”她情何以堪……她凄凄笑着，连笑容也是冰寒的。
她的眼底，这些日子以来，他看见她的眼底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身影，却是那般的寒魄，那丝寒魄是由心底发出的。
他的心没有预兆的一震，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比他更冷的双眸，那双美若皎月的眸子，此刻却像一口千年冰潭，他置身潭内，那些寒气钻进皮肤，寒入骨髓中。
“是我作茧自缚，才会忘了这十年来你有恃无恐的伤害我，践踏我，早已是你做最得心应手的事，又怎么在乎我的感受。”她注视着他，在他冰冷妖异的眼底，终于看见了一丝涟漪，但是，此时，对她来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的声音再次冷然的响起：“你报复的第一个目标成功了。”
是的，成功了，他成功的拆散了他与陌纤，也成功的让她与陌纤痛苦了，但是，他报复的第二个目标，想要侵占她的心，是在也不可能了。
她转身不再看他，眼底会有怎样的神情，因为她知道，那里只会关乎的残忍与不屑，冰冷与漠然，正如他所说，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从来多不会后悔，纵使，伤害了她，又怎会让心坚硬冰冷如磐石的他，有任何的动荡呢。
她取下，手中上的蓝田玉镯，从无力的指尖划落，铮铮落在琉璃的地砖上，碎成两段，就如他与她的情意，碎成两半，再也拼凑不起来。
突然，她的眼底开始变得虚无起来，身子也如柳絮般无力的倒下。
“璃妺……”北辰玄箭步上前一步，将她遥遥入坠的身子揽入怀中，看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他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焦急。
“璃妺……”在他焦急的呼唤与摇晃下，她终是缓缓的睁开的双眼。
小腹传来阵阵的抽痛，她的手颤抖着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腹痛一波一波的用上心痛，她的畏惧，也在痛疼中更加浓烈。
“你怎么了。”北辰玄双眉紧颦，眼底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担忧，看着怀中娇小的人儿，她的眼底迷离的是一潭枯死的枯井，虚弱的没有一丝的生气，仿佛，顷刻间，便要消失，那一刻，他再也做不到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色了。
“快传太医……”他的嘶吼在大殿响起。
陌纤为颜璃妺把脉后，颓然起身，狂肆的笑着。
北辰玄看了他一眼却无暇理会，将颜璃妺打横抱起，径直离去时却因陌纤的话，蓦然顿住。
“你以为你真的彻底的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了吗？”他依旧晓得狂傲，“只要她的心中还留有一丝一毫我的位置，你就无法永远将她从我身边彻底夺去。”他要报复他，仅用这句话在他心底埋下永远的毒刺，那样才能让自己的苦痛，得到一丝慰藉。
北辰玄的背脊一震，那句话落入心底，心终究无法做到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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