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与四的数字如皇家多是视为不吉利的寓意,就如今的天下局势来看,战争已然开始,东方国战事未平,前朝官员贪污风云诡谲,波及根本,朝中人心惶惶,后宫更是明争暗斗,一切祸因就如此时天色意象,乌云蔽日。
乌云蔽日乃是大凶之象,前朝有过先例,天长节祭祀当时乌云蔽日,之后更加是发生了一系列凶相预兆,而导致一个王朝的衰亡。
夜晚朗星皓月,天长殿中的长熄灯一直延绵到十里之外,天长节的宴席不似以往的饕殄盛宴,一切以斋戒素食为主,宴席入座也如往常一样,帝侧左首位后位,右首位贵妃之位,北辰玄命内侍将汨罗国进贡的葡萄酒给颜璃妺斟上,在众妃与群臣面前,他也毫不掩饰他对她的盛世极宠。
颜璃妺感觉有无数道寒芒朝她射来,即使身着三重绸裳依旧掩不住寒意的侵袭。
郦怜心笑颜可掬,可以想象身处所有女子嫉妒的眼底激动与忐忑,曾经没有那个女子的出现,她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被其他女子艳羡嫉妒的对象,可是只有她自己明天他对她的一切只是一种相敬如宾,却非相濡以沫的爱情。
即使如此她拥有了他的爱又如何,他是帝王,他的身边注定有太多的女子,他的爱可以给一个女子,但是他的宠却会分给这后宫任何一个女子,下面是天长节一年一次邀君舞,众妃嫔献舞,也被后宫妃嫔视为邀宠最为捷径的方法,为了得到圣宠的妃子会像往年一样物尽其用,使出浑身解数邀的半点君恩,他会因为某位妃嫔与前朝的政治不得不去宠幸一个女子。
丝竹起,音律齐,如绕梁妙曲,衣袂飘,裙裾移,花瓣飘零倾洒如天女散花,众妃着同一款白衣翩翩而舞,姿态轻盈舞姿曼妙,一音一拂袖,一步一扭腰,她们努力的跳着每一个舞姿步伐,尽量让每一个动作都做的尽善尽美,成为最色的人,能够邀来君恩的一点眷顾,可是一群都出色拔得头筹的人聚集在一起,个个只想着占尽春光,舞姿早已凌乱,更有妃嫔被绊倒,被践踏,被迫出局。
她们每人一心所要的完美的卖力表演,最后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笑话。
郦怜心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妃嫔,无奈的摇头,看向一旁的颜璃妺问道:“贵妃前几日去舞尚局雪舞,不知学的如何,本宫想以妹妹的天资聪慧,与那些资质平庸的妃嫔相比,一定能够完胜今夜的邀君舞,得到皇上垂爱。”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皇上,为了讨您欢心,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呀,皇上何不让妹妹也来献上一舞,皇上一定也和臣妾一样很期待妹妹的用心。”
北辰玄一直沉默把玩着手中的金樽,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听着郦怜心的话,他不经意的将眸华掠过颜璃妺面上的平静,低沉的问道:“璃妺这几日当真有去舞尚局学舞?”
碍如群臣,颜璃妺还是随意的回了句:“只是随意走走。”
他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丝欣喜,他卸下往日的冷漠,柔声唤她:“璃妺,坐到朕身边来。”他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灼灼其华,他拉着她一同坐下,音律未停,舞蹈未歇,已然有诧异的目光投来。
他们眼底一向残暴冷酷的帝王,合适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震撼浮上每个人的心底。
郦怜心的眼角有细微的抽搐,他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对待,她不曾得到过,修长的护甲深深攥入皮肤里如同她的痛恨她的嫉妒一样深,尖锐的刺痛,远远不及心底的锥痛。
“璃妺,你愿献舞?!”他指着台下,仿佛是诧异的询问。
颜璃妺看着他,与之对视,容色坚定:“不愿,如果让臣妾去和那些女子去争去夺皇上那份恩宠,臣妾宁可不要。”她眸华清冽,看着殿下那些为了争的那份荣宠,以她如今孤傲的性子更本就不屑去做,要她像那些女子一样去争一个男子,忽略掉心底所有的怨恨与委屈,百般邀恩,纵使她无心,却也无法做到。
“璃妺呀,璃妺……”北辰玄无奈喟叹,也只有她敢对他如此说话,也只有她配说出这样的话,即使她不争不夺,他早已将那些双手奉上。
殿外一片嘈杂的金锣声铺盖着丝竹声响彻云霄,有内侍蹑手蹑脚地走上殿中,禀道:“启禀皇上长乐殿走水,火势汹涌已经无力挽救。”
“长乐殿走水!”北辰玄面色阴沉拍案而起,“又是火势凶猛无力挽救!”北辰玄震怒的声音响彻九霄,上次走水一句无力挽救让他差点失去了她,如今又是长乐殿走水,那里供奉着历朝先祖牌位就要焚如灰烬。
火光冲天,宛如火山爆发般凶猛,庄重巍峨的殿宇在火舌的吞噬下被熊熊燃尽,禁军侍卫在奋勇被火势灼伤在冰凉的青石地上打滚,连忙有士兵就水从头浇灌而下,终于扑灭了烈火。
北辰玄看着一幕幕如同三年前一样形势,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烧着,他想要冲进去救她,可是他只能在侍卫的阻拦下,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夺取生命,却无能为力时那种几近绝望而崩溃的心情,此刻想起他还在颤抖,那种面临失去的痛苦比起她的背叛对他来说更要让他痛苦千万倍,那种惊慌与恐怖的感觉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火光将所有人的面上都照耀的昏黄,北辰玄像是想起了什么,在群臣中疯狂的寻找着那么熟悉的身影。
郦怜心看着他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惊慌,急忙上前问道:“皇上是在找什么吗?”
“皇后看见璃妺了吗?”北辰玄焦急的扳住郦怜心单薄的双肩问。
“璃妺妹妹似乎是见不得这么大的火势,刚才朝回宫的方向走了。”郦怜心看着北辰玄朝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匆忙离去时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的痛疼,她早就想到了,这个男人除了那个女子不会让他露出此时的惊慌失措,有时候她都觉得这个世上最在乎的只有那个女子,除了她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火光映亮了宫墙的一角,白衣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微显苍凉,忽明忽暗下终于看清男子的容颜,陌阡俊逸明朗的面容在火光下看上去有几分柔美,他反复看着手中两张纸卷的字迹,隽秀优美,笔锋苍劲,很明显这两张纸卷是出自同一人的手下。
一张是三年前有人密信告知颜璃妺入宫之事,他不顾一切从抛下三军而来,当时若不是有人指引,皇宫内地严禁森严他更本就无法将颜璃妺带出宫,而事后发生的种种,早已是有人刻意预谋好的一个陷阱。
如今这个消匿已久的人再度出现引他回到北辰皇宫,他一点也不意外这个人是宫中之人,因为当初他对皇宫如此熟悉,只要找出字迹的主人,就可以断定当年是谁在暗中陷害颜璃妺的真凶。
火光映亮夜色的朦胧,倒影在女子俏丽的玉颜上,郁冰涵照着宫人的带话,顺着之势一路走来,穿过扶柳的蜿蜒小道,碧波湖旁有故人在等她,那人会是谁呢,她在后宫一向跋扈惯了,更本就没有人愿意与她走动,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直到看见碧波湖前伫立的身影,有几分熟悉感在心底升起:“就是你要找本宫。”
陌阡闻声转身。
“表哥!”
“冰涵……”
他们在惊讶中异口同声的叫道,即使三年未见,彼此的容颜都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表哥真的是你,冰涵还能在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郁冰涵仿佛以往一般心里受了委屈总是习惯着奔向陌阡,紧紧抱住他冲着他撒娇,他对她很好,很疼她,很宠她,但是她知道他就是不会爱上她。
陌阡还如往常一样宠溺的抱着她,温柔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表哥你知道吗,父亲被那些人害死了,冰涵如今在这个世上只剩下表哥和皇子两个亲人了。”说着所有的委屈如同山崩地塌般倾塌而来,她悲恸的抽气声从她的背脊禁不住的抽搐,这些日子,她独自承受着丧父之痛,没有一个人给过她关心与慰问,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对象。
“放心,我不会让义父含冤受屈,我一定会为义父报仇的。”陌阡低声安抚着郁冰涵低落的情绪,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郁冰涵抬起红肿的双眼看向他:“不是你让宫人传话,让我来这里见你的吗?”
陌阡摇头否定,一时他似乎料想到了什么不测,说道:“糟糕……”中计了……
正在心底泛起不好的预感时,不远的前方已是数盏宫灯夹杂着脚步声靠近,对方人数很多,似乎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前面是何人。”
问话的真是齐廉,不用回应,灯光下已经轻易的辨认去对方的模样,禁军已经团团将陌阡二人包围。
北辰玄烟灰色的双眸阴沉的掠过郁冰涵脸上,紧绷的心弦终于平静下来。
“涵妃,你可知深夜在深宫也陌生男子私会该当何罪。”郦怜心一同随行而来,拿出后宫之主的身份,叱责着,妃嫔深夜女男子私会可是后宫中的大忌,这种有损皇家威严的事,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人赃并获。
北辰玄阴沉的看着陌阡,双拳紧握,青筋暴跳,声音阴沉的在夜色间也有飘缈:“将涵妃带回宫中紧闭,皇后涵妃就交由你来处置。”
“臣妾领命。”
郁冰涵无奈的被禁军双双挟持带走,她没有像以往一般浮躁,而是向陌阡投去担忧的目光。
“所有人都退下!”北辰玄沉冷的下令。
“皇上……”齐廉担忧他的安危想要阻止却被他斩钉截铁的打断。
“都退下,不许任何踏入这碧波湖一步。”
当所有人都退下,空荡寂寥的夜幕里,只剩下他与他,冷然的对峙。
许久北辰玄嗤嗤一笑:“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有胆识,竟然孤身擅闯皇宫境内。”
月色下,陌阡一身白衣存托的他更加的风雅,他朗朗而笑:“呵呵,既然我有本事进来,自然有本事出去。”
“是吗,好狂妄的口气,你当朕的禁军森严形同虚设吗?”
“皇上似乎忘了三年前,臣是如何从禁军手中逃脱,至此苟活三年。”
“当初若不是璃妺出事,朕一蹶不振,会让你有机会趁机逃跑。”北辰玄暴怒的挥拳,狠狠的朝陌阡砸过去,却被陌阡从半空中截住。
“你还好意思提起璃妺,当初若不是你不相信她,她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想起这几年他亲眼目睹着她在仇恨中挣扎,她忘记了爱他,却从未忘记过去恨眼前这个男子。
两人近距离的对峙,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他们眼底流露着是对彼此的憎恨,与残暴,仿佛两只争斗的雄狮,他们必须达到对方,将对方永远的踩在脚下,才能结束这人持久之战。
他与他必须有一场生死决战,胜者得美人,得天下,败者将永入地狱。
“放肆,胆敢阻挠本宫这死!”
“他并不爱你。”陌纤讥诮的说着,他要用他最在乎的一点来狠狠打击他。
沉默许久他还是抬眸冷凝他:“没关系,朕爱着她就好。”
他这是认命了吗?北辰玄面色黯淡了几分,这句话将他所剩无几的骄傲也击碎,除了这句话他竟然无力反驳。
远处颜璃妺疾声呵斥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他们终于松手放开了彼此。
“原来这就是你口中的‘既然有本事进来,自然就有本事出去吗’?”北辰玄冷冷嗤笑,在嘲笑他的同时心底更加鄙视他自己。
“哈哈哈……你一向自恃清高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回成为你的软肋,影响你的决断力吧?”陌阡依旧怅然大笑带着几分悲凉,狠狠回击他,这一仗他赢得也不够漂亮,当初他利用她来要挟他,如今他也要沦落到用她来要挟。
陌阡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时,还伴随着他的声音飘缈而下:“下次再见,我一定会将她从你身边带走。”
北辰玄僵直着背脊,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是的,她是他们彼此共同的软肋,可是他只有她一个,可是陌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