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新鲜。小子,冲你这份胆量,我就借你银子。我借你二十两。”巴六爷说。“看你怎样玩,想用一双手救陈吉旺,我看你做梦。连你这双手也保不住了。”他在恐吓我。
“谢巴六爷。”我说。
我拿过大汉甲给我的二十两银子,准备看哪种赢得快。
“呆子,还赌,嫌现在还不够乱?盼你救我们,做梦。”阿莲绝望地叫骂着。
我走到买大小的赌桌前,先看了几局后,全押了大。
结果自然是赢了,继续全押了大,连押七局全赢了。
“好小子,有点意思,老子我陪你玩玩。”巴六爷见势头不对,马上过来。
这样难度便立刻加大了,我可以看穿庄家的手脚,却还不能主动做手脚,巴六爷自然技高一筹,不像前面好赢了。
果然,巴六爷一来,我立刻输了一局,我只好改押小注一点,以便看清他的手法。
就在我还在犹豫时,两个人突然走进了赌坊,让人无法忽略的两个人,当前的一个,是玉树临风,潇洒俊美的女生,大约十六七岁。
为什么说是女生,因为她女扮男装,尽管她掩饰的很好,衣着完全掩盖了她的女性特征。
只是我还是一眼看了出来,比我好认多了。
她身后还有一个应该是保镖或跟班,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人物。
“有得赌真是太好了。好久没赌了。今天好好过过瘾。乐扬。”女孩对身后的男人说。
男人无声,拿出一锭大金子。
“大。”女孩信心十足地说。
巴六爷似乎面露难色,遇到对手了吗?
男人把金子放到了大字上面。
我也跟着押了大。
巴六爷只有开了,果然是大。
女孩赢了钱,并不见太大喜悦,只是看了我一眼,继续压。
她依然让身后的男人押大。
我也继续押大,果然,还是大。
巴六爷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了。
赌徒们开始纷纷跟着下注。
接着,女孩押什么开什么,连赢了十多局。
“巴六爷,这是四百两,还本加息都够了。剩下的,我跟你赌我老板的店铺。”我赢了几百两,足够了。
巴六爷心里明白,女孩是帮我的,如果不了了此事,她会赢下去,他也将输得很惨。
“好,我就跟你赌这一把。”巴六爷被逼无奈。
我这次押了大。
女孩的手段,我也已经学会。
我看到了女孩略微诧异的表情,随后她微微笑了笑,迷人的笑。
果然,开了大。
事情结束。
“好了,今天也过够瘾了,乐扬,我们走。”女孩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巴六爷,请放人。”我说。
巴六爷铁着脸看我,恨不得捏死我吧。
他不是好东西,但还是说话算话的。
陈吉旺躲过一劫,自是感激我。阿莲却变得更加厌恶我了。
女人的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日子还是那样干耗着,天越来越冷了。我从没有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冬天。
窝在店里手脚还是冻伤了。
朝贵好心,给我带了一件白色的狐狸皮毛,虽然穿不惯,可它确实管用。没有它,我大概活不过这个冬天。
这晚,洗过澡,坐在柴房门前。今晚月光比往常清亮透明,很久没有这样看月亮了。
“阿薰啊,还不睡啊?天这么冷,可别冷出毛病来。”老板旺从澡房出来,肩上搭着汗巾,手里提着木桶,手脚有些蜷缩。
“我就坐一下。”我说。
这么安静的夜晚,这么亮的月,冻一下是值得的。古代的月似乎终究看起来比较圆而亮。
老板旺不说话了,缩进了他的房间。
这时,阿莲端着木盆从她的房里出来了。她用眼向我这边瞟了一眼,进了澡房。
无声无息地,雪一点一点飘落下来。起初没敢确认是雪,后来雪片越来越多,才知道真正下雪了。我伸出手掌去接它们,冰凉沁心,感觉很新鲜。
雪片在月光下飞舞着,以各种速度,各种姿态飘落发散。看着雪片落入地面,竟有种不忍,想把雪全部吹回天空中,不愿它沾惹尘埃。这么天真的想法,真不像游另薰。
可我竟然冲了出去,用双手接住那些不停飘着的雪片。它们还是这么固执,这么勇敢,这么傻,不顾一切纷纷落到地面,化去,消失。
我竟然有些伤感,无力地放下手,傻的是自己而已。
“像个小娃娃一样,让雪冻死你。我爹好连你的生意一块做了。”阿莲不知何时在我身后说着。
我转身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弯下腰,抓了一把地上还没有铺盖满的薄雪,连泥一块砸向她。
她刚洗了澡刚换了衣服,粉红的衣裳,在雪天里像是一朵初初绽放的莲花。
我听到她一声尖叫,接着是咒骂,追打。
“死阿薰,你找死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阿莲放下手中的木盆扑向我。
我躲着,把刚刚铺了层浅雪的地面踏上一个个脚印。心情在那一刹那变得无比低落。我已经呆在这个地方几个月了,真他妈的够了。
随遇而安也不是这样安法。我的角落是一千年以后的角落,不是这个古里古怪的朝代。
我想游持,想戚衡雍,甚至还有杜庭璋和杜美凤。
为什么当初没有淹死我而让我到了这个鬼地方?
我停下来,不再跑。阿莲措手不及,撞上我的背。
我的泪突然流了下来,这么莫名,这么其妙。即便游持和戚衡雍在一起后,我已经成为多余的一个,可游持终究是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有他有我那便是家,可这里不是,没有游持,只有我,不是家。我真的想游持了。
阿莲抱住我的腰,紧紧的。我的泪一直流,雪滑落在脸上,与泪一起滴入地面,消失。阿莲到了我前面,踮起脚,仰脸,用她鲜嫩的唇碰上了我的唇,滚烫的。我无法做出什么回应,只能不动。
阿莲的舌头伸了进来,但没能撬开我的牙齿。她怒了。
“呆子,大呆鹅。我讨厌你。”阿莲推开我跑进她房里了。
晾到泪干,我才回到柴房,睡去。
是不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如果现在才说我是女的,大概是呆不下去的,不说,就更加呆不下了。
老板旺说过,女人是绝对不能碰店里的东西的,有忌讳。阿莲虽然是他唯一的女儿,但却一点也不准干预店里的事情,只能帮忙做饭打扫。
这也许也是我呆不下这地方的原因之一。所谓大唐,再开放,女人生存方式却始终有限,绝大部分的女人只能嫁人生子,依靠男人。少数的少数便是所谓的抛头露面的风尘女子或者出家人。
这里,女人几乎没有别的活路。
虽然一千多年后,男女有别,男尊女卑,男外女内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可至少给女人的选择到底多了些。而我是女的,尽管我以前不曾在乎过,那是因为我有可以不在乎的环境,可如今,在这个地方,做一个女人,恐怕麻烦会很多很多。找个时机,走人吧!
机会在第二天到来。
城里一夜间传开了一个消息:征兵。
上面下了征兵令,说与八真国的消耗战已经折兵损将,军情危急,要在附近各城征召一批新兵入伍。
而逐州便在征召的范围之内,要在城中征召三百壮丁。这里面就有猎人朝贵。军令如山,两日内就要动身各自去边关之城的刑州报到,违者抄家处斩。
一时间城内哭声怨声四起,女人们抱着被选中入伍的丈夫大哭不止,父母老泪涟涟,子女嚎啕大哭,一派人间惨象。
朝贵的妻子抱着她才一岁不到的儿子到老板旺面前哭。跪求老板旺借给她银子,疏通关系,免了朝贵入伍。
老板旺好说歹说才把她从地上拉起。
“朝贵嫂子,不是我不帮你。这可是军令,有那么容易买通吗?要是能买通,我陈吉旺卖了这间铺子也要帮你和朝贵,可行得通吗?别到时还惹来个全家抄斩,那我不是害了你们吗?”老板旺倒是会说话,他心眼不坏,可人也胆小,也没那么仗义。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可怜小虎他连爹爹都还不会叫!”朝贵妻子抱着孩子不住地流泪哭诉。
“我有办法。”我说。
老板旺和朝贵妻子看向我。
老板旺眼中有些嫌我多管闲事的意思。
“你懂什么,别给我们添乱就行。”老板旺说。
“我可以去替朝大哥入伍。”我说。参军倒是个离开这里的办法。
“这——阿薰,你真的愿意帮阿贵入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朝贵妻子说。
“这行得通吗?被人发现还得了?”老板旺瞪着我说。
“反正只要人数凑齐,官府的人怕不会管你这么多的。朝大嫂,朝大哥接到通知说几时动身?”我问。
“可……我怎么能让你……你还这么年轻,连媳妇都没娶……”朝贵妻子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