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言如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神游天外许久时间,她问了许多堡中的老人,也没人见过这奇特而异常美丽的花朵。
无邪离开,已经有约莫十日时间了。
她知道三郎在暗中派了许多人去找她,但是始终毫无结果。无邪像是不属于这人间的精灵一般,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她的下落。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愈来愈好了,胃口变得大了些,清瘦脸庞也多了淡淡血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娇弱。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
她这般自我安慰着,长长叹出一口气,眉目之上染上些许哀愁的颜色,最终收回了视线。
垂下眉眼,她捉起桌上的灰色布料,细细缝制起给三郎的新衣裳起来。
“那个祸害走了就好,你看如今卫小姐气色多好,我们也就宽了心了……”隐隐约约,她听得到门口小菲的声音,似乎跟谁在谈天,听到其中的内容,她不禁神色一变,银针戳破指尖,沁出血珠来。
“小菲,住口!”
她猝然起身,低喊出声,双手紧紧捉住桌檐,其实说不出心中留下来的,为何是一种亏欠的情绪。
凤堡的另一个方向,凤淮神色匆匆地走向一个景致幽深的院落,老管家紧随其后,他冷静地按动眼前的假山之上的圆形机关,便走入一个暗室去。
熟悉的步伐,并没有打乱在暗室中石桌棋盘上旁移动着棋子的老人,他约莫六旬出头,满头白发,却依旧硬朗健硕,眉目之间,是岁月沧桑留下的一派气势。
他便是传闻之中,凤堡的老主人,凤雄。所谓的重病在身,似乎只是幌子。
“听说前些日子,来了个客人?怎么不禀告我一声?”他陪自己对弈,神采飞扬,不亦乐乎,抬了抬白眉,下一瞬,埋下一枚黑子。
“是卫家的人?”语气之中,是不满儿子的自作主张和隐瞒。
凤淮沉声道,与凤雄相似的眉眼之上,少了几分历练和霸气。“对。”
凤雄的神情并无太多改变,淡淡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以为早就死了,骨头都该化成灰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大难不死,自己找上门来!”
凤淮沉默着,俊朗面目依旧是一派平和,主动走到凤雄的对面,坐下,陪他下棋。
“早年我可是听过有关那个孩子的传言,好像是个奇怪的人,命格居然看不出,举止行为也令人费解。”顿了顿,老人缓缓抬起眉眼,那是一双灰暗到了极点的眼眸,其中没有一分光彩,像是一潭死水一般,隐约与常人有些不同。他定定地凝望着凤淮,冷冷问道。“是能够看到还未发生的事,对吗?”
凤淮的嘴角逸出一句回答,将手中的白子,推上前去,俊逸神采不变。“这也只是流言而已,并未经过证实。”
老人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他甚至想不出,那个孩子的模样,毕竟当年,她实在太不起眼了。“这么多年不见,还疯疯癫癫吗?”
“没有。”凤淮仔细倾听,陷入沉思,下一瞬,成功吃掉老人一子,眉头微蹙,吐出这一个字眼,不带其他的情绪。
“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反正凤堡交给你,我也放心多了。”老人顿了顿,双手探向桌旁的茶杯,睁着那一双死灰的眼瞳,低低说着。“千万不要令我失望,给我添什么麻烦。”
凤淮主动将杯子推向老人的手边,见他顺利摸到杯沿,才道。“好好休息,爹。”
老人闻言,拂拂手,细细品着茶,神色之上,是一派安然。“什么时候才让我喝媳妇敬的茶?”
“什么时候都可以。”凤淮噙着笑意看他,隐约有些幽然光耀,闪烁其中。
“这才是我的儿子。”老人哈哈大笑,女人,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不值得花费更多的心思。所谓男人,便是成大事者,感情纠葛,是多余的。
“当然了,爹。”年轻男子回复着,嘴角缓缓扬起弧度,眼波一沉。
五日之后。
自从那次见过主上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任由她霸占着自己的房间。她不清楚他在何处过夜,只听说丫鬟提过,约莫是在夜姬艳姬那对姐妹的院子里。
身子里恢复了一些元气,她撑起身子,安然地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想象着,如果那扇门打开,她就不顾一切逃跑,会如何呢?
自己也觉得可笑,她垂眸,却在此瞬听到门口的声响。微掩的木门,被谁推开,之后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很轻。
又是他吗?
她蹙眉,这般猜测着,只是疑惑为何渐渐逼近的气息,居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猛地抬起小脸,她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一身雪白的玄武。
她并不讨厌这白虎,虽说隐约记得五年前第一次见它也被吓哭的惨痛经历,但熟悉它的习性之后,她便明白它不会伤害她。
很多次,她羡慕那个人,可以随意伸出手抚摸玄武的头,那么骄傲而无畏!要知道,阎无门那么多人,可是看到玄武打个呵欠,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呢!
但也因为他的缘故,她不愿靠近玄武,总是离它远远的。
她望了望那无人的门口,才放下心来,眸光瞥过白虎,淡淡问了句。“嘴里叼着的,是什么?”
玄武是有灵性的,似乎懂得她的话,稳步走近她的床侧,将口中衔着的青翠药草放下,匍匐在猩红色地毯之上,无言地望着她的方向。
“放心罢,我不会死的。”玄武的举动,令她有些诧异,毕竟她并不觉得,以她的资历,可以讨好或是驾驭这白虎。但多少来说,看到这一把新鲜药草,她还是深受感动。
谁说草木禽兽无情呢?她浅浅微笑着,见白虎也只是趴在她眼前不远的距离,似乎是在守护着她一样。它的神情慵懒,却不曾松懈面对门外的动静,但凡有些声响,它便猝然抬起头来,眼神生冷。
“当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一只猫儿呢,当然,是好大的猫儿……”玄武突地回过头来,眼瞳之内,尽是不屑神情,仿佛不满意她将自己百兽之王的身份,贬低为那不足为奇的猫儿!察觉到玄武低低的声音从喉头发出,她不禁轻笑出声,急忙抚慰它,解释道。“原谅我当年的无知。”
“玄武。”她沉默了半响,才唤出它的名字,身边很少有人可以听她倾诉,今日它或许是来陪她一起品尝孤独。
“没有同类的话,很落寞吧。”她缓缓伸出手去,指尖就快要触碰到那白色皮毛,却是停下来,心头涌起莫名情绪,她轻声问候。
当然,它不可能回答她的。
白虎似乎看透她的凄凉,仰起头来,她的手心紧贴着那劲后的皮毛,那柔软汇入体内。她的心头一暖,默默俯下身去,双手轻轻环抱着它的脖颈,贴在那一片雪色之上,漆黑发丝无声吹落,黑白的绝对,淡去了她眉眼之中的无言黯然。
默默闭上双眸,长睫落下一片阴影,她的脸埋在那温暖中,久久没有抬头。
“主上……”丫鬟送来了汤药和换洗的衣裳,却看到郑允正从长廊走出来,急忙退到一边深深欠身行礼。
男人依旧一派冷漠,并未做任何停留,大步越过丫鬟的身子,渐渐走远了。
“是来见五姑娘的吗?”丫鬟不解,望向那个身影,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