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他反感她的迂回，只想要知道真相。
“够了！”她的眼波一闪，伸出手去，想要掩住他的下一句话。
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用力拉下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眉眼，语气平淡，却有着太多疏离。“我对你姐姐言如，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她隔着他的身影，望着就伫立在凤淮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女子，不禁失了神，如此，卫言如亲耳听到了，凤淮说不爱她。
“当年我为凤堡办事，正好经过京城，那日卫世伯的确安排了我与言如的晚宴，考虑到女儿家的颜面，我不曾拒绝。却不曾想过，当我将她送回卫家的时候，卫家已经遭遇那样的事。”
“至于两家结亲的事，或许其中有卫世伯的意思，但并不曾征求过我的意见，我亦从未说过要娶她。”
他从未有娶她的意思？那么，他想娶的人，又是谁？她又是为了谁而蹉跎岁月？
卫言如听得字字清楚，眼神闪烁着悲戚，面容惨白如纸，心中筑起的美好世界仿佛在瞬间崩落。她甚至不敢相信，昨日她还梦到与凤淮的婚礼，猛地他掀开自己的喜帕，彼此笑眼相看的那一瞬，却不过一夜而已，黑与白，彻底颠倒幻灭。
她的视线定定地落在卫无邪的身上，思绪越来越混乱，如果，她没有出现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莫非要被那些不断提醒她看清事实的人们数落她识人不清，最终将自己的幸福也拱手与人？
这般想着，她的心愈发疼痛起来，心绞如麻，居然就一翻眼，背过气去，就这么直直倒下！
凤淮听到她倒地的声响，才猝然转身，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疾步到卫言如的身侧，将她横抱起，面目之上尽是危急之色。
他越过她的身子，她怔了怔，跟了几步，才发觉她跟不上他，无论她跑的多快，都跟不上他的脚步。最终，她只能停下来，目送着他抱着姐姐离开的画面，转眼间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眉眼黯然，低声喃喃。“是我害了她。”
这一次，她明白，即使凤淮不爱姐姐，但姐姐的生命之中，已经为这个男人，付出所有了。
她不再停留在卫言如的屋子前，而是徘徊在后花园，眼底写着灰暗情绪，直到她走回自己厢房的时候，才隐约拾起理智。
步伐沉重，她缓缓抬起眉眼，望着面前那一群妇人，眼角泛起浅淡微光。
那些人的面孔，她当然不会陌生。
她们……居然跪着求她？
这样的场面，真的好可笑。
于她自己，好可怜。
“之前的事，是我们错了。”
领头的小菲脸色煞白，眼眶通红，她才从卫言如的屋子里退下，大夫说如果卫小姐这一夜醒不来，那就很危险了。所以，她才想到来找卫无邪。
望着面无表情的卫无邪，众人都在心中怨她太过铁石心肠，居然没有落泪也没有心碎模样。
胖厨娘的神情同样沉痛，低低说着，态度已然跟前日大不相同，她也缓和了语气。“是我们自作主张，决不跟卫小姐有半点关联。这些日子，无论我们说什么，卫小姐是如何待你的，一味的相信你，由着你，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妹妹的。”
卫无邪的视线，无声扫过那一张张脸，被扯下的右边衣袖缓缓滑落，她突然觉得右臂疼痛难忍，左手紧紧扣住右腕，蹙眉无言。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众人的乞求，愈发触动人心了。“我们虽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不能把人往死路里逼。这五年来，卫小姐的身子并不好，我们当下人的当然希望她可以长命百岁，但这也要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小菲早已哽咽，满面泪痕，低低说道。“没有少主的话，卫小姐会死的。一个人心死了，身子也就一并死了。”
“是啊……心都死了，身子活着也无益……”卫无邪的神色不变，重复着这一句话，面容失了所有颜色，淡淡一笑。
众人不禁被她此瞬的笑意凉透了心，绝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只是无人看透，那笑意的苦涩至极，悲戚无奈。
“我们绝不会赶您走了，前几日是我们的不是，要打要骂，请一起朝着我们来吧。毕竟欺负您的是我们几个，不是卫小姐呐。”厨娘挺身而出，在她们眼底，卫无邪早已成为最无情的女子，自然也做好被还手的准备。
她们说得，字字在理，诚恳认真，请求原谅。
要的是——她永远消失在凤堡。
……
伸手，挡开屋内紫色帘子，卫无邪如愿见到在姐姐床沿陪伴的凤淮。
他隐约回想得起她从未哭泣的脸，眼底涌出更多深沉情绪，视线依旧落在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脸上，低低丢下一句话。“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无邪微笑着看他，她轻轻点头，说道。“是我还在自欺欺人，以为这五年的时间，每个人，都还会在原初的位置上。”
“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这一句话，刺中她最脆弱的地方。
当一个人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梦想，那么漫长的等待却即将面临结束和戳破，就像是水中的倒影，要彻底幻灭分裂的瞬间。或许，她害怕的，是如今的自己。
她默默凝视着那一个颀长身影，努力将他的每一笔，都勾勒描画在自己的眼底，至少可以留给自己想念。
她的眼神复杂，良久才道。“三哥，留在你身边的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或许，我早已不容救赎。”
她说了这句话，仍见他的身体未动半分，连眼眸都没抬一下，仍只注目床上的女子。她欲转身离开，却看到凤淮不悦挑眉，他不习惯她的独来独往，因此声音也听来冰冷。
“不留下来照顾她？”
脸上闪过狼狈，眸光一灭，她从腰际掏出瓷瓶，将其中的一颗黑色药丸塞入卫言如微张的双唇中，别人的指责，即使很早以前听过，但她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但他说得你变了这三字，无法忘却，这回听到愈发难受……
凤淮看不懂她此刻的笑，眉间越收越紧，却没有出口继续挽留。“给她吃的什么？”
不过她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粉唇一咧，扬起笑脸，笑容很美，但是声音很冷。“她会没事的。
“我会讲给你听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成，世人难容的娇纵怪物。
“以后再听吧。”他吐出几个字，无心戳破她最后的期待。
她原本就无法轻松坦诚一切，想要将真相说出，已经鼓起最大勇气，不再考虑自己的尊严。
但他说，以后再听。
“好，以后再说。”她挽唇，扬起浅笑的弧度，眉眼内是一层水雾，阻挡更多尖锐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