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声，百转千回，一阵阵传来，阎无门来来回回走动的下人早已熟知笛声的来源，却还是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专心聆听起来。
能吹出这般的笛声，想必一定拥有很多故事。
一曲完毕，躺在假山顶的女子，一袭宽大的绛紫色衣袍裹身，长发垂落下来，在微风之中肆无忌惮地飞舞飘扬，那顺滑的黑色，纠缠着出一副美到极致的画面。
她随性地平躺着，绣鞋随性落在假山底下，黑边裙摆被风吹起一双纤细赤足，眉心的那一点淡淡朱砂痣，齐额刘海露出弯弯柳眉，唇角微微上扬。
伫立在假山之下的曲云合抬头，一跃而起，坐在她的一旁，英俊的脸越压越低。
他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的容颜，不禁哑然失笑，果真有人称她为妖孽呢，他靠得这么近，居然也看不出她真实年岁。若不是早已心知肚明，想必也会将她当作是涉世未深的少女。
“最近主上似乎来往的更频繁了……”他盯着那一双美丽眼瞳，突地不知该从何说起，在山下流传着那一种说法，千万不能对上阎无门魔女的双眼，否则，就将被她收去心智，无力反抗。他只当是无聊的传言，却在调侃之中，添了几分莫名的不安。“不觉得主上的身份很神秘吗？”
她瞥了曲云合一眼，扁扁嘴，将嘴角的玉笛收起，悬挂在腰际黑色云带之上。
那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都不过是一阵风，跟她无关。
“小五，不闷吗？不想下山去吗？”
下山？她默念着这一个字眼，思绪在心底翻腾，似乎是脱缰野马一般，不受控制，她猛地坐起身来，喃喃自语道。
“去哪儿？”
“去哪里都行——”他眼底藏着笑意，回答的毅然决然，斩钉截铁，就差拍着胸脯打包票。“你不常下山，当然由我来带你去见识一下。我这个师兄可是最讲义气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通通包在我的身上。”
她依旧背对着她，他逆着光，无法看透她此刻的表情，只是依稀感受得到她陌生的一抹雀跃欣喜。那或许，是来自最真实的她。
“什么时候走？”
曲云合不曾料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他的邀请，他真的担心她将自己的心锁上，无法走出阴霾。
其实人生不过一场梦，何必耿耿于怀？无论是沿街乞讨的乞丐，还是顶风作案的杀手，都不该失去享乐的权利。
“主上没有交待新的任务，我们这个时候下山走走，也不为过。”他感受的到她的期待，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年轻男子的浓眉大眼轮廓之间，染上更多欣然笑意。“你打点一下，我们明早就可以……”
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然触碰到空气，再定睛一看，那抹身影，动作敏捷，早已落在假山山下。
“喂，你去哪里？”曲云合起身大喊，不满她再度让他希望落空，他可是准备了不少银子，要买来她的开心呢。
她突地停下脚步，回眸，那一双墨黑眼眸，闪烁着星光一般的笑意，那么自然而欢悦。“去打点。”
“这丫头——”他不禁大笑出声，摇头叹息，只是望着那个用力奔跑的纤细身影，半响之后，他的笑意僵持在脸颊，暗中，他似乎嗅到了不该有的危险气息。
他沉声不言，久久伫立在假山之上，直到眼底那一抹倩影，消失彻底。
天刚破晓，曲云合打开房门的时候，却已然看到那一个端坐在庭院之中的纤弱身影，他关门转身，望着她一袭白衣装束，以男装示人，黑发高高束起，露出那一张愈发白皙美丽的脸庞。
瞬间，他似乎晃了神，甚至，来不及称赞。
“山下到处都是有关于你的传说，你打扮成这样，的确聪明。”他与她一起走出阎无门的正门，热络地勾住她的肩头，俨然兄弟间勾肩搭背的亲密无间姿态，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笑道。
还未走到山腰，她猝然停下脚步，将他的大手拉下肩头，正视着他的双眸，淡淡说道。“我不想给师兄你惹来任何麻烦。”
“我先走一步了。”
曲云合还未来得及回应，却已然看到她转身欲走，他猛地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冷眼看她。
她笑望着他眉眼之中的深沉，笑意在转瞬间变得诡谲而莫测。“是担心我吗？任何人都伤不了我的。如果，你是害怕我会就此离开阎无门的话——”
曲云合的浓眉紧紧蹙起，他在看到小五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总有一日会无声无息地离开阎无门的。但他错了，她一留便是五年，是他错看她隐藏在深处的不安了么？
她轻轻松开他的手，过去历历在目，眼波一闪，低声道。“那就更不必担忧了。离开阎无门，不消百日，我就会生不如死的……”
“一定要回来。”曲云合感受到她是在期待什么，也感应到什么事在等待她去做，他向来是将年幼的她当成是自己的姊妹亲人。或许是彼此都背负太多血腥罪恶，他们惺惺相惜。
他当然知道，她离不开阎无门。当真如她所说，她会生不如死，魂飞魄散的。
闻言，她用力点头，朝着他轻松挥挥手，将滑落到手臂的蓝色包袱拉至肩上，下一刻，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子，大步走向前方。
曲云合伫立了许久，直到眼底的她，最终消失不见，他这才笑着叹气。“这回，是去见想见的那个人吗？”
……
“卫小姐，门外有一位客人，说想要见你。”
卫言如闻言，不禁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这几日来，她正想着要替三郎做一件新衣裳。“见我？”卫家在五年前就遭此横祸，树倒猢狲散，她早已想不出来，到底还会有什么故人前来探望她。
“说你见了这个，就会想起来的。”丫鬟微笑着将手中的小布包放在圆桌之上，不再打扰她，随即退了出去。
卫言如轻轻打开这个平凡无奇的布包，那其中安然躺着的正是一颗以血玉雕琢的如意，静静地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她微怔了怔，视线紧紧被其吸引，眼前突地浮现出一张朝她微笑的脸庞，那略显稚气的眉眼……她猝然起身，身下的圆凳倒地也不曾察觉的到，她跑向门边，走出去，一把抓住那丫鬟的双手，眼神不安，急急问道。
“那个人在哪？”
“奴婢让他在门外稍等片刻——”
丫鬟的话音未落，她已然疾步走出院子，一路上，感觉到手中微凉的玉如意也已然要被自己的希望融化成水，她不知来的那个人，是否有姊妹的消息。
当年那一场大火将卫家烧得面目全非，是否，还有幸存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