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倔强而不羁，仿佛是天然的宝石，闪耀着不平凡的光辉。“不，是我不值得。”
他突然停止说笑，收敛笑意，说得认真，一丝不苟。这一句话，陌生的凤堡主人姿态，让她蓦地沉默起来，似乎她只是一个突然来到，又不知何时会离开的客人而已。“就算是这样也不行，你在凤堡，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的心，似乎感受到一些些酸楚，眼底有陌生的濡湿，却又无法汇流成河。
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她不明白。她像是陷入一张网，任何情感，都被牵扯而出，扯不断，理还乱。
她只是隐隐约约听得到他温柔的声音，伴随在自己周围。“小丫头，你天生就感觉不到痛吗？”
“哭泣的话，就不痛了吗？”她睁大双眸，直直望入那一双迷人眼眸，淡淡问道。“你也明白，还是会痛，不是吗？”
他却俯下身子，扬起声音，洒脱地朝着她招手示意，并没有被她的疏离驱散热情。“快！”
她还是想要越过他的身子，他却一把紧抓她的手，执着地不放她走。自小着丫头就是倔强的，要让她改变决定，只能比她更倔强。“丫头，上来吧，别逞强了。”
她因为这个男子，而裹足不前，每次只要他拉住她，似乎体内就涌起阵阵暖意，就会获得更多不知名的力量。
凤淮将她更拉近自己的身旁，眼神深沉，这一句话，说得很慢，却是字字清晰。“我以为，很早之前你就明白，我不是那种看着你哭会笑的人，所以大可放心地留在我的身边，哭的时候陪着你，笑的时候也陪着你。”
“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她无声地垂下眉眼，眼神流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闻言，又笑了，她在他面前流露的女儿姿态，令他生起更多复杂情愫。“为什么不能？”
她的身子一僵，仿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那一句话，她的心变得沉重，最终只能停下来。她缓缓背过身去，凤淮的声音响起，吓一大跳，猛转身，触上他含笑眼睛。
“你是说真的吗？”
他终于站起身子，视线紧紧锁在眼前这娇弱的女子身上，清冷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嘲弄的意味，他在很努力追溯过往。“第一次听到你喊我三哥的时候，说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受，当年你才八岁而已，我便想着，无邪啊，你快快长大，变成女子。”
“那么，如今的我，长成三哥所期望的模样了么？”她的眼神有些许闪烁，突地有些不安，他不觉得她不像个女人吗？他们说得千娇百媚，她都没有。跟姐姐也不一样，没有似水柔情，没有蕙质兰心，如果拥有的，不过是杀人的能力。
那，是最不值得炫耀的事。
但，她不会选择将真相说出口，因为那太残忍。
她还是想要，当他记忆之中的那个女子。至少，最后那一层纸，她不忍心戳破。
“当然。”他点头，挽唇，俊秀面庞之上，添了更多的成熟魅力。“无邪，你已经长成美丽的女子了。”
他说自己美丽？无邪笑开，柔媚俏颜初展，像极绽放新梅，清新娇妍，让人怦然心动。膝盖处的鲜血还在汩汩而出，她却体会不到一丝疼痛，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仿佛是冬日的火炉，将暖意送到自己的身边。
凤淮凝视着她，大手抚上她的脸，些微粗糙的掌心微微磨蹭，磨出她阵阵心悸……
“我喜欢你唤我的名字。”
她看着他，眼神温润而纯净，檀口微启，终于说出这一句话。
等待一个人，或许是没用的人才会这么做。
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个人，会是她的救赎吧。
她默默伸出手，张开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爬上他的背脊，他起身，她容忍自己将脸颊贴着他的肩头。默默闭上双眸，听着夜风的声响，混合着他平稳的呼吸，她似乎在那一瞬间，将过去一并遗忘。
“还痛吗？”
他感觉的到身上这个女子长久沉默着，嘴角无言勾起笑意弧度，不禁低声问道，看她是否已经陷入沉睡。
她虽然紧闭双眼，却是意识清醒，这样的时光是多么难得，她如何舍得放纵自己久睡？
只是心头，好温暖，好窝心。
这世上，只有他，会不厌其烦地询问，她是否感受的到疼痛。
他，还把自己当作是一个人来看待。
“每次看到你，不是挨打，就是受伤，怎么一直这么狼狈？”
她依旧沉默着，只是勾动紧握的指尖，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似乎具有疗伤的功能。他的叹气，也让她觉得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更加容易接受。
“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那是我第一回跟着父亲去卫家。”
“无邪？”这丫头，该不会当真睡着了吧。他无奈笑着摇头，义无反顾地朝着前面大步走去。
“嗯。”她趴在他的背上，清醒着，在听着，她要听下去，他到底还记得多少。
是否，跟她一样，从未忘记。
是否，在午夜梦回时，重温无数。
“小丫头，这些年来，过得好吗？”他收回了回忆，侧过俊脸，默默望着那一张白皙面庞，长睫垂在眼睑，他在她的身上，总是可以感受到一派安宁。
那是一种奇特的，能够抚慰人心的魔力。
她清浅的声音，像是毫无重量的水气，飘扬在空中，萦绕在他耳畔。“无法表达。”
伤心吗？她这么问自己，其实也得不出一个答案，如果等候五年的时间，就可以换来如此一瞬间，该说是值得的。
他笑着望着前方，已经走出草场，不远处便是凤堡了。
她在他的背上，再也不说话，时间漫长流淌，以至于他以为她当真睡着了，便也不再惊动她。
只是在走入后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她的清吟，像是被什么撕裂一般，断断续续地抽离。“三哥，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呢？”
她好想，这一条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好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将彼此困住。
什么？他突地停下脚步，这一句话，似乎沉重地要让他无法负荷。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以为她会说，好久不见了，真高兴可以再见到你这般的敷衍话语。
“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她用力将脸压在他的背脊，不让任何人看穿她的情绪，只是左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裳，那其中的疲惫，似乎从她的指尖，一分分穿透入骨，他突然心一沉。
他的眼底划过复杂的颜色，俊朗面目之上，覆上更疏离的光华。
他没有回答她，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察觉得到她的双手渐渐滑下他的脖颈，她双脚着地，站在他的背后，仿佛失了灵魂一般，神情黯然地走向不远处的院落。
他，没有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