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在软榻之上,身后一只玉臂勾住男子的腰际,像是索取欢爱的猫儿一般。艳姬香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凝望着郑允的背影,迷蒙的眼底盈满了深深的迷恋。
没想到一踏入内堂,看到的就是这般不堪入目的场面。
郑允感受到卫无邪的闯入,却没有一分慌乱,他噙着笑意看她,视线锁在那张稍显疏离的白皙面容上,不问她的来由。
她朝他伸手,眼神一沉,找遍整个房间找不到自己的血玉如意,除了他,还能是谁?那是唯一证明她身份的物什,即使不值一钱她也不会拱手与人。
视线刻意忽略郑允坚实的胸膛和懒散神色,她的眼底只剩下一派沉静。“还给我。”
她的坚决,让他愈发开怀,下一瞬,长指之上已然多了一枚血色如意。“这玉如意,送我也无用,好好戴着它。”
“你知道它的来历?”她在他的眼底读懂一些莫名的情绪,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低低问出这一句。
“如今还不能告诉你,即使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半分好处。”他的笑意一敛,银质面具上闪耀着一丝寒意,不让她多问,将玉如意抛向她的方向。
她紧紧握住那一枚微凉的玉体,清绝的眉眼之上,添了一分黯然。
“主上……”那一道娇柔妩媚的声音,刺入卫无邪的耳中,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他内堂之内失了神,打搅他的好事。
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在男子的胸前勾勒出无边春色,背后的艳姬已然起身,半裸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之中,她睨了不远处伫立的卫无邪,心底越过一抹愤恨怨怼。
卫无邪眼波一暗,迎来一片惊痛,面色白了白,近乎仓皇地转身,走出内堂。
“你吓着她了。”唇角微微上扬,说不清那是何等邪妄张扬的神色,语气不冷不热,毫无情绪,郑允毫无留恋地离开那张床,起身,披上外袍。
身后的艳姬微微蹙眉,却还是挤出妖娆笑意,柔声笑道。“五姑娘真是看不出眼色,未免太无礼了,这可是主上的房间,怎么容得她随意闯入……”
难得拥有与主上恩爱缠绵的时刻,居然被这个丫头破坏了,实在是讨厌。
“你可以走了。”
“主上不要奴家服侍了吗?”下一瞬,艳姬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眸,他居然穿戴整齐,打开门,万分冷淡地丢下这一句话。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郑允带着一身寒意,坐在圆桌旁,像是陷入沉思中。
艳姬的神色大变,她可是生生记得,即使为他暖床的女子,也不可恃宠而骄纠缠他。这个跟野兽一般随性的男子,若是惹来他不快的话,小命就难保了。
方才的缱绻,似乎是她一厢情愿的梦而已,如今才是冰冷的事实。
近乎狼狈地抓起地上的衣袍,艳姬甚至没有将外袍披上,便匆匆奔出门外,被他赶出自己的领地。
……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炽热,洒落整座阎无门。
一抹素色身影,身下铺着一张绿色草希,坐台正在大树之下的庇荫之处,神态安然。
“呀,真是西边出太阳了,小五,你居然还会这等本事?”一袭黑衣的曲云合轻轻松松爬上院子里的坐台,望着卫无邪手中的米色衣料,裁剪之后,已然有了袍子的雏形,这一点,让他眸光大盛,兴致不小。
她瞥了他一眼,暗笑他的大惊小怪,猝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淡淡微笑。“师兄,试试看,合适吗?”
“我这伟岸的身材,配上这件衣裳,真是得体极了。”曲云合配合地站起身子,伸长双臂,任由她就着衣料在他胸膛上比量着,英俊的脸上尽是得意神色。“小五,谢了。”
无邪抿唇一笑,比对之下,收起衣料,再度盘腿坐下,丢下一句话。“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会给你做的。”
“那这件是给谁的?”曲云合望了望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黑色劲装,暗暗叹气失望,方才的得意变成尴尬的神色。
无邪头也不抬,穿针引线。“云合师兄,你更适合穿黑色,这件料子的颜色你一定不喜欢吧。”
“谁说的,我喜欢的紧——”他脸上欣然笑意,瞬间垮下来,真是白欢喜一场。“又没人规定,阎无门的黑无常,就非要一身黑……”
可惜了,即使他不满抱怨,眼前的小女子也毫不在乎他的抗议,已然全神贯注地做她喜欢的女红了。
凝视着她那么柔美的模样,他也随之微笑起来。是啊,她早就厌恶杀人了吧,跟一个平凡的女儿家一样活着的话,该多开心呐。
“那个人是谁?”他还是有些好奇,盘膝坐在她的身侧,低低问道。
她噙着笑意,银针传入袍子里,穿出一道光线。她在阳光下平和的面容,没有往日的一分杀气。
“没有谁,只是想练练手。”
“针脚很差劲嘛,一看就是初学者,你若是送给别人,很可能被退货。”曲云合呵呵一笑,与往日一般打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以前没跟你娘学过针线活吗?”
卫无邪手中的银针,猝然停在半空之中,空气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曲云合猛地察觉到什么,其实这五年来,无邪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
“我娘生下我不到一年就死了。”无邪咽下心中的苦涩,简单一句带过,佯装无恙,继续密密缝。
从未料到在这般的情景之下她会跟自己谈及过去,曲云合愣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阎无门内每个杀手背后都有不少故事,这有什么好诧异的?”她不想见到他的沉默,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她稍稍扬起眼瞳,淡淡望向他,问道。
“你刚刚的表情,该不会是……”曲云合猝然想起方才令他失神的是什么神态,脸上的笑意消失彻底。
她脸上那是情生萌动的温柔!阎无门的杀手,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如何可以奢望爱情?!
无意间被人看穿心事,这个事实让她猛地紧张起来,就在此刻,尖利银针直直刺入她的食指之内。
她用力咬着粉唇,忍着万千惆怅,跟心口的疼痛,转身往里屋走去,踏出两人交谈的坐台,甚至忘了拔出扎在手心的细针。
细针还深扎在她手心,一如那个结,还留在她的心间,逐渐逐渐的揪紧,却迟迟不敢去碰触。
当然,也就没有去解开。
这又是,什么征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