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墙角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才是送来的年轻女子。
卫无邪冷冷地凝视着那止不住颤抖的身影，低低问道。“感谢我杀了他吗？”
“多谢小姐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女子忙不迭地给她磕头谢恩，否则自己就要被玷污，生不如死。
“但你认出了我。”看着那张惊恐万分的小脸，她浅浅一笑，宛如天真孩童，轻柔的声音也似乎隐约带了几分童音。“凡是认出我的人，都要——”
宽大的华丽衣袖无声扬起，女子还来不及呼救，已然倒下。
…….
年轻的男子坐在山头，这是通往阎无门的必经之路，黑衣包裹之下的他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的脸庞之上，有的是不染世俗的淳朴和单纯。
只是无人知晓，这般平凡简单的男孩，会是阎无门的黑无常。
等待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穿越山林，离自己越来越近。唤出她的名号，他直直站起身子。
“小五。”
她抬眸，方才像是要将人冻伤的面容之上，多了一分柔软，她微笑着看他，清明的眼眸宛如孩童，檀口微启。那声音，清晰却柔软，仔细听来，似乎还带着几分稚气。“云合师兄。”
曲云合这个大男孩望着她华衣之上染上的血色，笑意不禁变得尴尬而忐忑，小心翼翼地试探。“这次任务还顺利吧。其实派我们去就好，主上为何单单要让你杀那个老男人呢？”
“反正都是些该死的人而已。”她却不愿多谈，语气平稳老成的不容置疑，她别开眼，俯下身去，望着溪流之中自己的倒影。
曲云合似乎发现了端倪，放肆调侃着，目光移不开眼前的女子。“我听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这个语气，好像一个人呐……”很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上，一贯有的冷酷无情和毫无所谓。
“别说了。”她生生打断了他的猜忌，试图洗去手上干涸的血迹，反复揉搓擦拭，白皙的掌心，最终变成通红，直到手心发热，她也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一幅画面落在曲云合的眼底，他英俊的面目之上，添了几分于心不忍。
“无邪。”他低低念着她的名字，她的身子一僵，却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他无法看清楚，她此刻的神情，眉头紧紧锁着。
沉默了半响，她才站起身子，明明是笑靥，却是万分悲怆。“别这么唤我。”
“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就像是他和其他的杀手，看清他们要走的命运，多余的反抗，不过是对自己的残忍。曲云合的视线移向她溅上白皙脖颈之上的血花，眼底迎来一片惊痛。
“师兄。”下一瞬，她伸手抹去血色，凝神一笑。
“怎么了？”她眼底的凝重，即使用笑意，都无法尽数遮挡住。
“你是男子，或许比我更懂男女之间的差别。”无邪眼波一暗，平静的眼神压下心底的暗潮汹涌。“十年的时间，是否足以令你们遗忘一个人？”
曲云合认真地思考了半响，才回答她。“若是铭心刻骨，别说是十年了，或许一百年都忘不了。”
她的眼神幽幽的，其中的情绪是悲伤或是凄清，无人能够读懂，像是失了魂魄地呢喃着。“铭心刻骨……”
这四个字，分量好重。
或许，那个人早已忘记了。
只剩下她一个，还记得。
“对了，主上找你过去。”曲云合轻轻拍拍她的手臂，转达这一个消息，莞尔。
她无言轻点螓首，朝着半山腰的隐秘的黑色殿堂走去，安静的步入大堂，她恭敬地垂下双眸，跪下。
“主上找我？”
半响，没有任何的回答。她这才缓缓睁开双眸，望向空荡荡的大厅，依旧跪坐在原地。
“进来吧。”
找寻着他声音的来源，她起了身，掀开蓝色帘子，走向内堂，才看到他。
那是她的主人，阎无门的主上，人世间的阎罗，郑允。
他的身子俊挺高大，一袭华丽的宝蓝色衣袍，更是衬托出他似乎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气势。只是他以半片面具示人，挡住他狭长薄唇之上的容貌，却也因此更显得神秘而冷漠。
此刻的郑允一手执着酒爵，一手摆靠在铺着貂皮的椅臂上，眸色慵懒邪气地瞅着眼前的少女，她的模样确实青嫩得出人意料，比起许多高挑的北方女子，她娇小得教他以为随时会被捏碎。
“亲手除掉一个老淫魔，感受如何？”
他低声笑着，朝着她招招手，示意要她靠近一些，她清楚自己当今的身份，即使无奈，也只能走前几步。
“杀手不需要有任何感受。”她轻轻瞥了他一眼，眼底无波。惹恼这个男人的人，都要死。
闻言，他锐利撼人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瞅着她。他举起手中的酒爵，黑眸冷沉，似乎要为她双手之上多了一分罪孽深重而庆祝。
“喝掉它。”
“我不喝酒，主上。”她的目光一接触那精致酒爵，猝然变得幽暗起来。其中晃动着幽幽红艳的液体，如果不是嗅到那浓郁的葡萄香气，她简直就要怀疑眼前的男人，是否便是饮血食骨的魔鬼！
那黏稠的感觉，令她不好过，特别是那红色，总是要她想起鲜血。
“无妨，我亲自教你也可。”他并未恼羞成怒，薄唇扬起狂妄而邪气的笑意，她的虚与委蛇他岂会不知？只是他根本无法容忍任何人的违逆抵触。
卫无邪柳眉微蹙，他说到做到的狠戾个性，无从怀疑。
不敢想象他会如何戏耍她，如何教会她喝酒，她只能服从。她无言走到他的身侧，伸出柔荑触向他高高举起的酒爵。
冷淡的眸子睇着她，却迟迟不曾松开手掌，他主动将酒杯凑近她的唇边，她顿了顿，只能顺从地张开双唇。
酒气猝然涌入她的口中，他却没有放慢，她感受到似乎被人灌入美酒，再多喝一点，就要溺毙其中！
似乎觉得这般的戏弄还不够，她居然眼睁睁看着他手中的酒爵倾斜，鲜红色的西域葡萄酒尽数淌入她的脖颈，顺着肌肤湿了她的胸膛。
她神色一变，正欲急急后退，他却长臂一伸，一把扼住她纤细的手腕，眸光炽热。
“你身上有味道。”他的脸越压越下，目光锁住她华衣之下藏着娇小的身子，语气低沉而不悦。
那种眼神，像是足够剥除她一切的衣物，看到那个最卑微的自己。
“放开我！”她的心猛然一紧，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禁锢，无奈他比自己强大太多太多。
手腕之上的力道，一分分加大了，像是沉重的铁链，锁住她逃开的机会。
“那个老色鬼的味道，真叫人厌恶。他碰过你什么地方，这里？”他无视小女子的挣脱，长指缓缓游离在她的肩头，眼底只剩下深沉莫测的冷意。长指瞬间滑落，炽热掌心覆上她的锁骨处，他冷眼看她，咄咄逼人：“还是这里？”
那老男人的酒气混合着男子气息，他都感受的到，还未随着那男人的死去，彻底离开她的身子。
他的触碰，在她看来是肆无忌惮，她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只能直直望入那一双黑眸之中。“我当然不会让他碰我。”
他当然清楚，那位张大人虽然愚蠢，却很多疑。女色，是他唯一的死穴。他的理智，让他选择用最简单的方法除掉那个男人。
他微微眯起双眸，打量着她并不屈服的眸光，冷冷问道。“在心里抱怨我指派给你这等任务太危险？”
“危险吗？”她眼波一闪，粉唇边漾起的笑意，星点闪烁在那酒涡之中，少女一般天真面容上，添了更多讽刺的神色，心中觉得可笑。
这世上，最危险的野兽，也敌不过眼前这个邪妄冷傲的男人。
他的眼波一闪，审视着她浅淡的笑靥，似乎心情大好。“至少你成功杀了他，说吧，想要什么？”
她微怔了怔，那语气的温柔和宠溺，落入她的耳中，那么刺耳。
当她是他豢养的宠物，乖乖转个圈，就给食吃吗？
她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了，那清澈眸光，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自由。”
“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闻言，目光攸地转冷，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酷模样。郑允在此瞬猝然放开手，她的手腕处失去钳制力道，却像是半废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眸光安然，没有几分悲伤的意味。她深吸口气，不在意地弯起唇儿，转过身子。
说不清过了多久，身后那一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背上。
她微微抬起双眸，望着那头顶的烈日，双眼像是被刺伤了，微微的疼。
目光下一瞬，落在右手腕之上的红印，她紧紧抿唇不语，眼底划过一抹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