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紧了身上的狐裘,穿过喊声震天的喧闹走到正前方,既然军事已经交给我,那么看着他们努力的操练,我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偷懒睡大觉吧,必要的露面还是需要的。
在正前方站了一会儿,结果他们只是单一的几个动作,重复再重复,连声音也是单调如一的重复再重复,我渐渐困倦了,见霍卿然将他们训得很好,没我什么事,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之后一连三天都是如此,我从刚开始的抓狂,到现在的麻木,即便他们喊得热血沸腾,我也能我行我素的睡觉或是发呆,完全不为所动。
直到那个期待许久的消息来了。
我坐在桌前,双目呆滞的盯着帐篷上的图案,军事操练有霍卿然,武器装备有白持,反倒没我什么事了。
突然眼神一闪,我直了直身体,慢慢调好了坐姿,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属下参见夫人!”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奔跑的原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进来!”
话音刚落,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是个陌生的年轻士兵,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便把头低得低低的,再没有抬起头来,“见过夫人。”
“说!”我淡淡的启口,声音一如之前的沉静。
他的语气急促中带着几丝莫名的兴奋,说道,“敌军大举进攻,众位将军都在主帐等夫人。”
我腾地一下从登上坐起,“带路!”
进入主帐的时候,那里已经聚满了人,怕是除了简利普,所有的人都在,飞快的扫了那些或是兴奋或是紧张的将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霍卿然的身上。
与他们的蠢蠢欲动不同,我虽然兴奋,却沉静异常,“各位将军请回去坚守岗位,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通禀。”
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终究不敢停留的相继离开,我喊住走在最后的霍卿然,“霍将军请留步!”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叫他,转身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不自在。
“简将军呢?”我随口问道。
他想也未想的答道,“他和白公子在一起。”
我哦了一声,白持定是为了给我便利,将简利普缠得死死的,美其名曰“怎么让女人对你死心塌地?”
偶尔听到几句,我都忍不住猛翻白眼:白持把我当成了活生生的例子,动不动就来一句,“看到你嫂子没有,想当初追她的人多了去了,上至王子皇孙,下到江湖侠客,她却谁都不爱,唯独对我情有独钟!”
又或者,“我就是用这个方法让你嫂子对我死心塌地的,不信你试试,百试百灵,女人都那样。”
再比如,“别看你嫂子有着一双蓝眼睛,她实际是在丞相府长大的,安静荷什么性子,她最了解!”
我有种预感,事后第一个杀简利普的人不是萧敏、简管家、我或者是安琪儿,而是白持。
他这样拼着性命在他面前不计形象的鸡婆,最后杀人灭口的嫌疑是百分之两百。
咳咳,走神了,我清清嗓子,“我命令你在三天内只许败不许胜,不可与敌军正面交锋,直到退到红清关为止。”
他愕然,不解的看着我,迟迟没有应声。
我没有指责他,只是轻轻一笑,“你相信我吗?”
他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点点头。
我并不多解释,只是严肃的说道,“你既然相信我,就不要迟疑,照我说的话做,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
他便不再犹豫,“属下遵命!”
我知道他会顺利解决军中的一切矛盾,包括将士的置疑和声讨,因此及其放心。
之后的事情完全按照我的预想发展,敌军来势凶猛,势如破竹,我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终于在第三天夜里退到了晋最后的一道边防……红清关。
不能再退了,后面曾是野翰的疆域,与晋由绵延高大的山脉隔开,中间有深不见底的幽谷,若是跌下去,无论能不能活着,至少是不能上来的。
红清关是绝地,无人知道红清关与其后高大的山脉间有条隐秘的索道,而白持就是通过这条索道从防守薄弱的野翰向红清关大规模的运送粮食与弹药。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远处眺望,听经验丰富的当地人说,三月天这里的东风很大,很狂,几乎可以将碗口粗的树连根拔起。
敌军的队伍整齐划一的前进着,斗志昂扬,精神抖擞,我低头俯瞰,目光与正中间的安琪儿相遇,许久未见,她瘦了些,却依旧那么冷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穿过眼前花红柳绿的风景,她冷冷的看着我,我一如之前的平静,视线渐渐下移,看到了前方一个个慢慢前移的威武的黑洞洞……大炮!
轻轻一笑,早先听闻的只是火药,没想到已经改良成了大炮,朝廷果然能人颇多啊!
这场战争早不是冷兵器时代的近距离厮杀,趁敌军没有防备,先下手为强,否则等敌军站住了阵脚,炮火攻击后,城墙必定会受到不少的伤害。
轻轻扬起手,心中莫属1、2、3,突然下放。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冒着黑烟的小球如同雨点般突然从天而降,一时间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城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根本看不清人影,却是各种声音都有,惨叫声、爆炸声、厮杀声……
长久以来,一直都在被动的挨打,此刻看到敌军这般狼狈,别提多振奋,士兵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拼命的发泄着,即便是临时教习的投弹动作,他们练起来都得心应手,熟练程度不下于一个个能手。
正在我军扔得不亦说乎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身下的城墙猛晃了一下,我暗叫不好,若不是下面混乱准心歪了,说不定此刻我就葬身此地。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高声提醒,“大家小心,敌军前方的那个黑洞格外厉害,大家千万要小心!目标尤其要对着那个黑洞,不能让人近身。”
“遵命!”
接着士兵投掷弹药的热情更高了,目标统一对准大炮,下面死伤无数,一片混乱,根本无力还击,也因此我军暂时没什么损失。
安琪儿不愧是安琪儿,短暂的混乱后,军队整齐有素的分开,以大炮为核心,炮口直指城楼上的士兵,其他的士兵则用上了箭矢,投石器、改装的投弹等远距离作战装备。
战争越来越激烈,双方个有死伤,每一刻都有士兵倒在我的面前,或是中弹,或是中箭,还有的中了石头。
前方交由霍卿然指挥,我则走到了后面,远离弥漫的硝烟,将连绵不绝的声音扔在了脑后。
抬头看看天,心中有些焦急,希望东风快点来,像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实在太残忍。
战争还在继续,耳边炮火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却恍若未闻,焦急的等着白持的出现。
突然发丝一动,风将头发吹到了我的脸上,再看衣袂翻飞,不停得飞舞着。
心中一喜,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任由风穿过指缝,温柔的溜走。
不多时,久未露面的白持出现了,身后跟着一群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蒙面人,尤其是脸上的棉布格外显眼,在不停的滴着水。
我笑着迎上去,“来了!”
他也笑了,极其自然的牵过我的手,温柔的看着我,“等久了吧?”
我摇摇头,看看那批已经被横放在城墙上的洞口的大铁罐,说:“让简利普在这里看守吧,我们下去。”
他点点头,“简利普已经被我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我轻笑,我的猜想没错,杀简利普他果然是动作最快的那个,不一会儿,就看到脸上蒙着面巾的简利普被人抬了上来,像尊木偶一样的立在那里,正双眼愤恨的盯着白持,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恩哦之声。
大概他的嘴被塞住了吧!
白持笑着的走到他的面前,高声叫道,“简将军,好好指挥!”
说罢,对身后的霍卿然使了个眼色,霍卿然得令凑过去,白持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霍卿然便飞快的提起一个桶跑到前方,对正坚守在岗位的士兵吩咐了几句,那些士兵依次从桶里取出毛巾,附在脸上,然后继续投弹。
风越来越猛烈,白持搂着我的腰慢慢的走下城楼,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走教堂,就在我们离开之后,滚滚黄气从铁罐中倾泻而出,乘着东风借力而下,顷刻间天地之间只剩下蒙蒙的黄色,故意别开眼不再看,我知道不久后,三月的桃花不再艳丽,三月的树叶不再碧绿,这个地方只会有两种颜色:惨白和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