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样,我知道我应当不去招惹她,我虽心硬如铁,却从来惜命。我虽得到老头的全部真传,但自此家里来了这么个神秘莫测的家伙,我的危机意识逼迫着我不得不继续努力,包括更为妥帖的掩饰自己的实力。
转眼间又是三年,这个三年府中格外的热闹,先是早已失宠的四夫人突然间荣宠不衰,接着府中一时间热闹非凡,在大哥安辰风的引领下,王子皇孙,达官显贵跑安琪儿的环香居分外的勤快。
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不过是个俗人。
从不喜欢出门的我也当起了孤魂野鬼,经常在去往环香居的必经之地晃荡……那个人怎么还不出现呢?
我打听过了,他是大哥的好友,兵部侍郎的独子杨骆冰,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一群人,包括太子萧乾在内哪个不是龙章凤姿,丰神俊朗,只是我偏偏一眼就瞧见了他,从此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男子。
女为悦己者容,我开始注意起自己的相貌,无疑我是美丽的,府中的下人看到我也经常晃神,只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叹了口气,再也懒得梳妆打扮了。
我的及笄之礼已经过了,前来提亲的人比之二姐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总是微笑着摇摇头,说我还小,我却急了,三年了,我与杨骆冰从未正面认识过,他是大哥的好友,若是有大哥的牵线,自然能够事半功倍,只是大哥自从安琪儿落水那件事对我成见颇深,我又拉不下脸去求他。
这日,昨夜做了个美梦,梦见杨骆冰终于注意到我,上前和我搭讪,然后郎有情妾有意……我是被笑醒了,醒来之后,我对着镜子细心的梳妆打扮,还特地化了个妆容……平时我从不化妆……,看着镜子中绝美的容颜,我满意的笑了,想好借口后,我提起罗裙往梦中的场景假山那里赶去,转悠了一早上,太阳都出来了,却连杨骆冰的影子都不曾见着,我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去,心里不禁思量,莫非梦真的是反的?
“这位是?”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四夫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正想强扯出个笑容回礼,不期然却望进她惊恐的目光中!
她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让我心尖儿打颤儿,我本能的回过身,想看究竟是什么将她吓得如此,可是我的身后除了呆愣的母亲什么都没有。
“娘。”我轻声叫着,待要回头去与四夫人打招呼,却只看到一束狼狈而逃的倩影……
我愕然,看着母亲渐渐转为阴霾的面容,心想四夫人还是这么怕母亲啊!
自安琪儿变了之后,四夫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也不像之前那么唯唯诺诺,加上父亲重新宠爱她,她在家的地位已经不下母亲,所以今天见到这样的场景我难免讶异。
“一大早,谁让你到处晃的?跟我回去!”母亲怒吼道,说完就大步离去,完全不理我。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没有吼过我,这是第一次,看着那道决然而去的背影,我顿觉委屈,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跟在她后面。
一进屋子,一个下人都没有,我这才想到每隔一周的这天,房间里的下人都被母亲打发休息,别的院落的下人曾经不无艳羡的说我们这里下人的福利好呢。
桌上放着一碗粥,母亲面无表情的说道,“吃了。”
从前到后,她的视线都没有在我身上停留,我赌气的一口气喝下稀饭,然后将碗放在桌上,一动不动,决定和她冷战到底。
“吃过了就在房间里呆着,今天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母亲亲自过来收了碗筷,然后离去。
清香的粥还在味蕾上残留不去,我知道那是母亲亲自熬的,带着特有的香味,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我半是委屈半是后悔……
我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却在傍晚时分得到消息:四夫人死了,一尸两命!
听闻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想到母亲,我知道这件事定和她脱不了干系,让我不解的是,母亲究竟和苏璧环有什么仇恨,即便她盛宠不衰,握有实权的母亲也不会介意。我想来想去,总觉其中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否则今天早上为什么苏壁环一见到母亲就惊恐的跑掉。
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从来都是母亲惯用的手法,这次也不例外,不过充当杀人工具的是五夫人!
她在被拖走的时候大声嚷嚷:她只是想打掉四夫人腹中的孩子而已,不想杀她的……没有人怀疑到母亲,除了我,或者还有安琪儿?
我想质问母亲为什么,终究是因为隔墙有耳,即便我武功再卓绝,总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知有多少高手愿意为安琪儿卖命,但小心总归是好的。
府中再次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有的和睦安详都是粉饰太平。
安琪儿渐渐蜕变,重生后的姿容更是与我平分秋色,却是她比我更能收买人心,转眼间府中的众人上至安天成,下至烧火丫鬟也喜欢她,总之,我们之间的战争,我未战先败,我越来越能理解周瑜的痛楚了,也想大声感慨一声:既生瑜何生亮!
我不知母亲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她已经怀疑到母亲了,三天两头的到我们这边来,说些寓意颇深的话来,想逼着母亲露出马脚,母亲在府中浸淫多年,自是不会被她吓到,每次总是三言两语的敷衍过去,她虽有疑惑,却苦无证据。可是我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母亲瘦了,她在以惊人的速度消瘦着。
压抑的氛围终于在乞巧节到来之际予以淡化,身为贵族子女,已到适婚年纪的大哥、我和安琪儿在应邀之列,父亲也嘱咐母亲精心的为我们准备礼服,同时要求我们也下足功夫。
因为有安琪儿的存在,我反倒不知我应当扮演个什么角色,嚣张跋扈的?爱慕虚荣的?或者是懦弱无知的?在这场宴会中我注定是个反面人物……我与安琪儿势必有一争,而我并不准备暴露出任何的底牌……我们一落座迅速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我无暇他顾,激动的找寻着杨骆冰,将近一年未见,我听说他已经成了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
宴会就在我的左顾右盼中开始了,我却自始至终都未看到那个身影,在母亲的警告下,我终于放弃搜寻,正襟危坐。
“安爱卿,这是你的两个女儿?”皇帝萧笛已经注意到了我们,满脸笑意的指着我们问道。
“正是”安天成沉声答道,难掩骄傲。
“当年的安静雅可是名满京师的才女,不知这两位才艺如何呢?”萧笛的意思任谁都能听明白,我立马从神游状态恢复清明,浑身戒备。
“静月,琪儿你们就表演一下拿手的才艺请皇上指点。”父亲与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了然的吩咐道。
我有片刻的犹豫,琴棋书画我都算熟识,却无半点特色,思虑再三,我决定用最简单的琴,弹奏的是当前最为流行的《修竹赋》,曲调未错,对于听惯了宫廷乐师演奏的达官显贵自是平淡无奇。
曲毕,我看向父亲,只见他满脸的失望,再看向母亲,她只是淡淡的对我点点头。我躬身行礼,在众人百无聊赖的掌声中姗姗坐下。
接着是安琪儿的表演,说真的,我倒是对她的节目存有一分的期待:她施施然的走上前向萧笛行了个礼,说道,“久闻杨将军琴艺过人,小女不才,希望能够请他伴奏……”其他的我都没有听见,心怦怦直跳,头脑里只剩下“杨将军”三个字嗡嗡作响……他来了吗?是他吗?我的问题没有持续多久就有答案了,杨骆冰从我后面右方的一个位子……难怪我没有看见……走出,身材颀长,从来冷峻的面容此刻出现了松动,眼底蓄满了我渴望的温柔……
在我妒忌得冒火的目光中,两人共同演绎了一支舞蹈……《星月神话》!尽管早有准备,可我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才将浑身的妒火暂且压下,终于接受现实,她还真是穿越的。
目光不着边际的扫向全场,果然,几乎所有的青年才俊,上至王子皇孙,下到达官显贵,都拜倒在她那空谷黄莺般的歌喉之下,尤其是杨骆冰那痴迷的眼神……
才压下的妒火猛然上窜,几乎要将我燃烧殆尽,猛然发现,原来我不用掩饰就可以将嚣张跋扈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场让我备受煎熬的乞巧节终于落幕,当然中间还有不少闹剧,太子萧乾当场求婚,求娶安琪儿却被萧笛给拒绝了。
是夜,大哥和安琪儿因为太子和众位王子的邀请留在宫中,我央求母亲带我离开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母亲只是拍拍我的手背,什么都没有说,望进母亲那似乎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中,我心中一惊,她该是发现了什么了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府外热闹的鞭炮声,欢笑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深夜的时候倦怠不堪的我才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突然一阵阵的燥热,口干舌燥,我难耐的扭动着身子,不断的撕扯身上的衣物……
这个时候身上突然一重,巨大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本来混沌的头脑渐渐清明,我极大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一个满脸横肉,面目可憎的大汉正压在我的身上……
我惊恐万分,尖叫着挣扎,朦胧月色下,他的脸色酡红,双眼迷离,那张让人做噩梦的血盆大嘴就要往我脸上亲去,手也不规矩……
我猛然抓住他的手,他一声惨叫,我这才记起我会武功,本能的出手点上了他的穴道,用力将他从我身上踢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劫后余生,我顿觉浑身发软。
休息了良久,心终于平静下来,我凝神静听:外面有人。
浑身的燥热如同热浪再次席卷而来,我从壶中倒出一杯冷水,正要饮下,这才意识到今晚的情况大不寻常,回家后我未曾进食饮水,看我的情况分明是被人下药,那么应当是宫里下的,当时我妒火中烧,理智全无,饮用茶水的时候并未注意。
啜饮一口茶水确定并无不妥后,我抱着茶壶将里面的冷水一饮而尽,这才稍稍降下身上的燥热。
床上的那个大汉如同死猪一般沉睡着,我一整夜都端坐在桌边,与身上的药做斗争,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