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大吼一声,止住即将落下的鞭子。
他再次停下,这次却是清醒异常,冷冷的扫视着我,目光清冷,不含一丝的感情。
“那个就算你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能不能让我死得明白些。”我尽量放软了口气,低声下气的问道,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头顶的皮鞭,生怕它落下。
“你想知道?”他果然收了鞭子,看着我,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亮晶晶的。
我心道,感情他是无人倾诉,所以活活的被逼疯了啊。
嗯,我连忙使劲的点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他走到我面前,半蹲着看着我,那目光认真执着得让人不忍回避,隐隐还夹杂着些微的祈求,像个等待真神救赎的囚徒。
我清了清嗓子,未作他想,直接问道,“说你是谁?老李呢?”
他状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托着下巴,双眼斜眯着上挑,我猛然发现,他曾经有一双灿如繁星的星眸,年轻的时候该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老李?”他挑眉冷笑,“我找到罗刹宫的时候,严切已经死了,整个罗刹宫只剩下老李一个,那家伙骨头还真硬,硬是不告诉我青铜令牌的去向,我只好杀了他,然后取而代之。”
“你……”我听得咬牙切齿,这才真是信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冷冷的瞟了我一眼,那目光中杀意凌冽,我狠狠的打了个冷颤,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皎月的吧?”
敏锐的发现,一提到“皎月”这两个字,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的明亮,神色也变得分外的温柔。
“我在一场宫廷巨变中家破人亡,被人遗弃在了荒郊野岭,后来上山采药的皎月和师傅看到了我,他们收留了我,还给我取名,星尘,和皎月一样姓白,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最快乐的十年,我以为日子一直会这样,我们会幸福的在一起,一生一世,可是后来……”
他的目光轻柔如水,带着丝丝眷恋与温情,哎,我轻轻的叹了口气,造化弄人,这样的人不该是无情之人,他只是受伤太深,所以钻了牛角尖而已。
“然后呢?”我轻轻的问道,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敷衍,单纯认真的想要听那段往事。
他冷冷的笑了,笑得凄厉无比,“后来,严切出现了,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把严切救回来,那样他们就不会相遇,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后来如何?”我紧张的问道。
“他们私奔了,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直到七年后,我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七年的时间,我也结婚生子,却依旧不能忘怀她,找到皎月的时候她已经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严切却并不在她们身边,我当时怒不可竭,一气之下带走了皎月,同时我知道当时严切已经是罗刹门的宫主了,行云宝剑是罗刹门的镇宫之宝,我故意刁难他,让他在行云宝剑和皎月之间选择。”
“你输了。”我说得冷静。
“呵呵,是,我输了。”他笑得苍凉无比,让我对他突然之间恨不起来,他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又是一个五年,我再次遇到了皎月,此刻她已经出事了……严切根本就没有能力照顾她,居然让她被,被……”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怨毒,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一拳头砸在囚室的墙壁上,墙壁被砸穿了一个大洞。
“我照顾几近疯癫的皎月,看着她一天天的枯萎,我心如刀绞,发誓此生定要找严切和那个畜生算账,可是两笔账都没有算清,那个畜生早一步死了,严切也死了……”
此时此刻,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想要安慰他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能呐呐的说了句,“皎月毕竟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否则也不会在出了那样的事情后不回家,却找上了你。”
他愣了一下,手似乎有些颤抖,本来僵硬了身体也出现了一丝松动,但只是片刻,马上他又冷冷的笑了,比之前更冷酷。
“呵呵,没有办法,那个畜生死了,我只好灭了他满门,严切死了,我也只好毁了他毕生的心血。”他的目光再次狰狞起来,看着我的神色恨不能将我凌迟,他要杀了我!
时间仿佛静止,我几乎已经不抱希望的闭上眼睛,等待他的最后判决。
他突然笑起来,低低的笑声仍旧难听,却不再那么压抑,“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你是皎月的孙女,长得又那么像她。”
我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释然的笑容,“说出来好多了。”
“你……”我正要说什么,他却突然从刑具上找到钥匙,解开我四肢的铁链,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我累了,突然想要休息了。”他轻轻的笑了,笑得纯真,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
我却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转变如此巨大。
“走”他呵斥了一声,将行云扔到我的手中,然后将我推出囚室……
我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仍是不解,却还是听话的离开。
“今后,若是看到有一个叫白持的人……”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我不禁回过头来看他,却见他的目光带着一些不舍和决绝,我心中一惊,正要跑回去。
突然他一把将我推开,顺势将一个小包裹扔给我,“原谅他。”
原谅他?我有些不解,可老头此刻似乎不愿意多说什么,轻轻的别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接过包裹,身体仍疼得厉害,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刚一抬头,眼前已经是一片凌乱,三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半空上刀剑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时而伴有兹兹的火花,令人眼花缭乱。
“让开”凌厉的声音,是安琪儿的,清冷孤绝。
“走”白星尘再次吼道,我知道他是冲我吼,虽然很担心他,却不敢逗留,此刻我肚子仍旧疼得厉害,身上也有伤,早已呈现出筋疲力尽之势,何况只要可能,我绝对不能和安琪儿出现正面冲突。
想到这里,我再次深深的看了眼纠缠的三人,毅然抱好行云,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囚室外面是连着阶梯,高耸入云,我看到亮光,一片欣喜,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突然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惨了,是喋血蝠。
刚才的欣喜被一片冰冷所代替,寂静的黑,只听到扑哧扑哧的翅膀闪动声,和我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此刻,我无暇他顾,按照外公的描述,五指扣住行云剑鞘的机关,一按,剑把弹出,一把如同皎月般的银色剑刃带着阵阵寒气破壳而出。
我不再迟疑,挥舞着行云,翩翩起舞,血雾弥漫,浓浓的腥臭随着视线的开阔越来越浓,直到我持剑出现在天梯的顶端,青色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皎月一样的剑刃却依旧洁白如初,只留下几滴血珠,慢慢的沿着剑尖垂下,滑落到地上,然后什么都不剩。
刚要走下,却感觉步伐一顿,几乎支持不住周身的力量,我紧紧的握住行云,一手扶着洞口的岩石,摇摇头,想甩掉这种昏厥,可是头越来越沉,最后身体支撑不住,向下栽去……
冰冷的河水,冷得刺骨,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置身水中,浑身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冷得我直哆嗦,再看着四周的景色,心里一片茫然。
只记得当时头很晕很晕,然后身体就像下坠,坠啊坠啊,一直都没有停下。
我猛然抬起头来,高耸入云的两座大山一左一右的将我夹在中间,仅在入云的地方留下一道裂缝,像是天裂开了一样。
我看着那道裂缝,越来越疑惑,那道缝那么小,似乎都没有我的身体宽,我怎么会掉下来呢,莫非是被人塞进来的。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我多久,马上就有答案,我看到裂缝处有一个小黑点,很小很小,若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到,黑点在天上飘。
我揉揉酸疼的脖子,再次看向那个黑点,居然发现黑点好像大了一点,我有些好奇,再看,黑点果然是在变大。
不知多久后,我发现黑点是个人,在下坠的人。
我终于了解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可是了解之后,更难受了,这山真是有够高的。
“扑通!”巨大的冲击声撞得水花四射,我连忙跑过去,从水中拉起他。
白星尘,我惊叫出声。
他双眼紧闭,布满皱纹的脸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破烂不堪,伤口还在汩汩的留着血,将周围的河水也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颤抖着将手触上了他的鼻息,呵!还有气息。
凝气,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他,不知多久,我的额头上冷汗直冒,豆大的汗滴滴答滴答的低落。
“不用浪费内力了……”虚弱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他醒了,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依旧输送着内力。
他突然用尽全力,甩开我的手,身上的伤口裂得更大了,血液如同脱缰的野马迸射而出,溅了我一脸,我刚要上前,他摆摆手,止住了我。
“孩子,你叫什么?”他嘴角挂着虚弱的笑意,我太过熟悉那样的笑容,母亲是这样,外公是这样,带着释然,决绝,却将所有的痛苦遗留给身后的人,太过残忍。
“静月”我跪在原地,无法上前,那红得晃眼的伤口让我心中焦急万分。
“好名字,好名字……”他似乎很高兴,喃喃的重复着,精神抖擞得不像是将死之人,可我却知道他筋脉尽断,时日不多了,此刻无非是回光返照。
“你的伤”我焦急的打断他,他的伤口再不包扎,很快就会血尽而死。
“孩子,你中了紫迷,又中了弱质影,还被我下了锁魂劫……”他喃喃的说道,说着说着自己也虚弱的笑起来了,似乎是想要安慰我。
此刻的我却没有领会到他的好意,只是听得瞠目结舌,怎么会中了那么多毒呢?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如同染缸,被挑染得五颜六色……
可是紫迷是什么东西,弱质影又是什么,还有就是那个锁魂劫,听都没有听过,不过此刻我更为担心的是,我会不会有事。
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笑着说道,“呵呵,锁魂劫恰好能够压制弱质影的毒性,在一年的时间你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是一年之内,你必须找到弱质影的解药,否则你还是会死,至于紫迷,你只需要吃了我给你的药也不会有事……”
“嗯,谢谢你。”我松了一口气,正要劝他包扎的时候,他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那血红得刺目,浸染了他的嘴唇,与苍白的脸色对照更显得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你没事吧!”我挡开他阻拦的手,跑过去查看他的伤口,此时,他已无力反抗,甚至连摇头拒绝的力气都没有,我看到他眼眸中的光线渐渐涣散,手无力的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