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被我拉着,巨大的药箱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在身上晃来晃去,显得异常笨拙。
他抓起小明的脉搏细细的聆听,我紧张的站在一边,盯着他的脸大气不敢出一下。许久之后他放下小明的手腕,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时而叹气,时而摇头,眉头紧皱,一脸的严肃。
我心中一惊,颤抖着身子将小明冰凉的小手收入被褥之中,心咚咚咚跳得飞快,我几乎没有勇气问他小明的情况。
小明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上没有半分生气,冰凉的体温通过手指直达我的心底,令我痛彻心扉。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凉,慢慢的直起身子,我转过头面色凄凉的看着老者,虚弱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短短的几个字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生命力,若不是凭着最后一股气力支撑着,我几乎要支持不住向后倒将过去。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只是一个眼神,我便浑身冰凉,心如死灰,整个人颓然的倒向了床边……
“夫人……”陈飞大惊,想要过来扶我,我知道他与我有数米之远,以他的功力根本就帮不了我,紧闭双眼,等待与地面的接触。或许心底的痛苦可以通过身体慢慢的释放。
身体一轻,似乎有人稳稳的托住了我的身体,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老者苍老的面容,他看着我,目光中满是关切。
我大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话说连我老爹都没有抱过我……
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被我一下子推得老远,我以为他那孱弱老迈的身体会因此散架,他却只是左右晃了几下,又安安稳稳的站在那里,身上的大药箱牢牢的背在身上。
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惑:那大夫力气好大啊!再联系前后疑惑更加扩大,我细细的端详那老者的容貌,终于发现异常之处,难怪熟悉,眉眼之间竟有几分李翰的感觉。
我自嘲的笑笑,或许只是有点像吧,即便是当下我也没有时间细细的拷问,当前最重要的是小明的情况,强自忍下心中的厌烦,我紧张的问道:“小儿如何了?”
他捋了捋长长的胡须,欲言又止。
我心中的烦闷更甚,深吸一口气,再次和颜悦色的追问道:“如何?”
他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说了入门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小少爷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危在旦夕啊!”
我知道他有危言耸听的嫌疑,却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担忧害怕,焦急的问道:“那要怎么办?”
“难啦!”他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见惯了卖家故作为难的姿态,我连冷笑都懒了,顺着他乞求道:“请大夫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
看到小明灰败不堪的脸,我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哭得越发伤心,眉抚过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那老者终究是不忍,低沉劝慰道:“夫人,节哀!”
我依旧哭得毫无形象可言,泪眼模糊中他的眉眼越发熟悉,眼中的关切历历在目,我心中的疑惑更甚,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挣开眉抚的搀扶,慢慢的走向床边,背着他们,声线悲切:“我的儿子,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老者一字一句的答道,声音也渐渐沉重。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那老者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一天!”
我心中一惊,一个踉跄的向前跌去,身体落地的瞬间,我本能的伸手扶住床沿,这才止住了下落的趋势,却又由此跪在了床边。
没有理会他人的尖叫,我喃喃的重复着,“一天……一天……”
整个人开始眼神涣散,神志不清,模糊中我听见陈飞焦急的声音,“大夫,你快帮夫人看看!”
那大夫似乎有些为难,在陈飞的催促下只得慢慢走过来的拿起我的手,我想要甩开,无奈他力气太大,甩不开,只好由着他细细的听脉。
距离太近,我也慢慢的注意到他神色的不自然,他听了好久,却依旧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陈飞终于不耐烦,问道:“夫人如何?”
我诧异的看向陈飞,突然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很浮躁。
收到我的目光,他羞窘的别过头。
那老者被他一催,手一晃,随即拿开,“夫人只是体虚,没什么大碍。”
额,这话,真是有够模拟两可的。
陈飞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追问道:“只是体虚?”
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自觉的抬眼看向别处,我顺着他的目光只看到一直低垂着头的眉抚。
眉抚啊,我心中冷笑,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老者点点头,“只需好好调养一番!”
陈飞疑惑的看向我,我冲他点点头。得到我的回复,他面色一冷,眼中杀机立现,我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看向老者白皙修长的手指,我有些恍惚,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手,竟然开始两相比较起来,他的手真白啊,又嫩,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保养的……
咳咳咳,轻轻咳嗽了一下,话说,我走神了。
从他的手上移开目光,我悲切的说道:“多谢大夫关心,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我的儿子……”
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声音渐渐哽咽,“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就算是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那老者似乎有些动容,却依旧十分为难,“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我面上一喜,眼中再次充满了希望,迫切的问道:“什么办法?”
他为难的摇摇头,似乎难以启齿,我耐心耗尽,却不得不陪着他浪费时间。
在我的再三乞求下,他终于迟疑的说道:“这种毒固然难治,却也不是无药可解,当今世上有两种办法能救。”
“哪两种办法?”我紧张的追问道。
“江湖传闻有个奇怪的组织,叫罗刹宫,专事暗杀、护法、打手的营生,里面有个镇宫之宝叫行云宝剑,那里有一张能治百病,解千毒的药方。”
我摇摇头,且不说他或许只是想要得到行云所以骗我,即便他说的是真的,那药方已经在安琪儿那里,即便我想要去抢,也不止一天的时间。
“另一种办法呢?”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另一种办法是传闻白家商行豢养了一只百年蟾蜍蝎,是由黑框蟾蜍和毒蝎杂交而成,以各种毒虫喂食养大,那蟾蜍蝎毒性猛烈,用以做药引,再配上灵芝川贝雪莲等名贵中药定可以治愈。”
我一愣,白家有这样的毒物?蟾蜍和毒蝎能够杂交?而且蟾蜍的最长寿命不过三十年,哪会活一百年……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我沉吟了一会儿,冲那老者点点头,“多谢大夫。”
然后又看向陈飞:“替我送送大夫!”
陈飞眸色一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带着老者出去。
待脚步声走远,我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幽幽的说道:“眉抚,那大夫的手多好看啊!你看到没有?”
眉抚愣了一下,神情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诺诺的答道:“奴婢不曾注意。”
我点点头,将自己纤长的五指举高了些,迟疑的说道:“我听人说,最能显现一个人真实年龄的其实是手。”
眉抚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唇线紧抿,十指绞在了一起,陪笑道:“夫人见多识广。”
我慢慢合拢手掌,转头看向低着头的眉抚,继续说道:“我怀孕了。”
眉抚猛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我,接着似乎意识到不妥,连忙又低下头。
我双手一摊,无奈的笑道:“没办法,都是那个什么怀孕三个月之前不能说出去的习俗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