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绿水屯的人知道玲珑偷偷的让我们从绿水屯离开会怎么想呢?我告诉过她我走后堵死那个洞口,也不知她照做没有。
“娘,我们要一直走吗?”小明抬起头问道,四岁的孩子不算矮,却只到我的大腿,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孩子总喜欢抱大人的大腿,大概也只能抱到那里吧。
“不啊,等过一会儿,就有车了。”我笑着对他解释道,“累的时候告诉娘一声,娘抱你。”
他点点头,然后又主动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整整一天,我们才看到星星的灯火,高兴的走过去,发现竟是一处荒郊夜店,我有些犹豫,此处十分偏僻,开有店铺,多半是黑店,若是不小心着了道就大不妙,我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小明会受到伤害。
“娘,有人!”小明兴奋的叫道,他的声音太大,待我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从店里面走出一个店伙计,朝我们作揖,“客官可要住店?”
“住店。”我一把抱起小明朝他走去,眼角的余光却不着边际的四处查看。
确实像黑店,那伙计耳力不错,我们还未到店,小明才一句话他就听到了,我慢慢的走进店里,只见里面清一色的都是些长相骇人的武林人士,有些袒胸露腹,身上布满新旧伤口,身上还别着各种利器,白茫茫的,见我们进来,一双双眼睛全盯着我们看。
幸好小明是个胆大的孩子,若是一般的孩子见到这般光景说不定要哭鼻子,换做胆小的成年人,就是前世的我,见到这样的场面也要吓得不轻。
穿过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我跟着店伙计在一处无人的桌上坐下,不一会儿茶水就上来了,又上来几个小菜,我虽饥渴难忍,奈何于药理一无所知,也闻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不敢动筷。
“我不曾点菜。”我看着桌上的菜肴对店伙计冷冷的说道。
店伙计微笑着用手指指不远处的几位凶神恶煞的大汉,“是那几位大爷请的。”
我冲那几人微微一笑,眼神并未与他们交汇,依旧不曾动筷子。
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带上小明,饭菜很香,小明的口水都流下来了,却见我不动,他也乖乖的忍着,这些年来,我将小明教得很好,他观察力敏锐而又听话,自制力比起一般的成年人都不算差。
回到房中,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鸡蛋,递给小明,小明高兴的跑到一边剥鸡蛋了,我又从包袱中找了些干粮,吃了起来。
许是累了,小明很快就沉沉的睡去,我虽一直疲劳难当,奈何这地方实在有些凶险,所以一直都睁着眼,又过了一个时辰,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我猛然一惊,从床上坐起,然后又慢慢的躺下,双眼紧紧的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我只是盯着门,并未应声,接着门便被推开,一个体型彪悍的大汉慢慢的走到床边。
我豁然起身,大概动作太大,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哈哈的笑起来,“小姑娘,让大爷亲亲……”
十分恶俗的声音,说完那张血盆大口就向我袭来,我猛然觉得他不是要亲我,而是要吃人。
我恶寒,这人比起林敏之连采花贼都算不上。
“我儿子都有了,绝对不是什么小姑娘。”强忍住恶心感,我笑着答道。
“有胆量,我喜欢。”他似乎更乐了,庞大的身躯就要扑过来,那巨大的黑影恍若一座大山,或许泰山压顶也不过如此吧!
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瞟,确定不会压到小明,我身体后倾半躺在床上,双腿上踢,迎上他那满是肥膘的肚子,微微使力,那个胖子就如同一个肉袋子被甩在了门上,整个门也被打烂了,门后还跟着几个小罗罗,有两个被胖子压在了身下,发出阵阵惨叫。
那胖子在地上滚啊滚,将地上的两个罗罗整理得够呛才找到了门道爬起来,然后冲着后面愣愣不知所措的几个罗罗骂道:“愣着干吗,上啊!”
我刚要动,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不动声色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是怎么呢?”
跑步过来的身形突然停住,我慢慢的睁开眼睛,从床上优雅的坐起,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那里,寒着脸看着闹事的几人。
“姑娘,你受惊吓了吧!”他转过身朝我微微点头,关切的问道。
我顿时对他颇有好感,也不扭捏的直接哭诉,“也不知这位客人为何半夜不睡觉,竟然将我的门撞破了,我一良家夫人,若是被我夫君误会,我又有何脸面活下去。”
“那夫人觉得如何是好呢?”他很快转了称呼,如同商量一样问道。
“我一妇人哪会有什么见解,只希望他日见到我父兄丈夫,能够替我做主,让他们不至误会,坏了我的名节。”我有些委屈的说道。
他点点头,又问:“也不知夫人的父兄是为何人?”
我倒是奇了,暗觉得这人倒也是个难缠的人,刚说这店子像是黑店,也不知是吃人肉,还是绑肉票,我冲他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离家七载,已嫁做人妇,犹记得当年父亲是宰相安天成,有一哥哥安辰风。”
他眼神一变,语气又恭敬了几分:“冒昧的问一下姑娘芳名。”
我再次觉得这人绝非泛泛之辈,答道:“未嫁时闺名唤作静月。”
我突然有些犹豫,这人这么有影响力,若是告诉安辰风或是安琪儿我的消息,不知对我是利是弊?只是现在后悔也迟了,接着便听到他哈哈的大小声。
“哈哈,原是故人,我和安家兄弟皆有交情。”他突然哈哈大笑,却是将身后的那几人吓得不浅,然后他冷眼一瞟,就见那几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有几个罗罗还浑身颤抖。
门坏了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他让几个女仆帮我们看护着门,我这才慢慢的进入梦乡。
第二日起床后我就和小明离开,那店家本来要挽留,奈何我说母亲祭日将近,不得已离开,他也只好放行,又要给我制备些干粮盘缠,我推辞不下只好收了,却在半路尽数扔了,顺便还在附近的溪水边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我一次觉得我这人实在是神经质,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讲究。
不过他送我的那匹马倒是留着,这一路上步行实在辛苦,有了这代步工具确实快了不少。我和小明终于在晌午时分见到了第一个城镇。
虽是边塞小镇,确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找到一处别致的酒家,我和小明放开肚皮吃吃喝喝,又将自己洗了个干净,美美的睡一觉。
第二日去置办了一辆颇为舒适的马车,接下来的日子就改坐马车。
看着一路上明明陌生却总觉熟悉的风景,我无奈的叹口气:不觉间已是七月一日,再过十四天就是母亲的祭日,恍然间七年了,我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又走了三日,我们渐渐的深入中原的腹地,路上问往来的客商,据说离京城还有四五天的车程,看来赶不上京城的乞巧节了。
我是属于标准路痴的那种,只知道埋葬母亲的地方是京城一路向北的某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或是从卑优草原出发,穿过雁北关一路去京城的过道上,却不知从其他的地方怎么走。
此番我也是用的极笨的办法,先到京城,然后从京城出发一路出发到雁北关,远古的中原到处都是深山老林,若是不小心走丢了,要回来绝对不容易。
到京城已经是七月九日,从京城到母亲埋葬的地方大概一天的车程,我可以在京城先打听些情况,七月十四日出发便可在七月十五日去给母亲上坟。
到了京城我直奔明月楼,虽不能说吃遍天下,但总觉明月楼的菜肴格外的爽口地道,只是非常奇怪的,这明月楼的饭菜依旧,为何生意却比往年要惨淡许多呢!
“小二!”我扬扬手,高声叫道,那样子竟像是十分熟络。
一个机灵的小厮跑过,热情的点头哈腰,“客官,有何吩咐?”
我又喝了一口茶水,壮似无意的问道:“为何这里的客人变少了?”
“客官你真会说笑,没有变少,一直是这么多。”那小厮笑呵呵的敷衍道,见我一直盯着他,满眼的不信,他的笑容慢慢僵硬,最后渐渐没了声音。
我紧紧的盯着他,“说吧!”
他四下查看了下,见这是雅间,才压低声音说:“自从两年前朝廷平卑优,战珈蓝,灭野翰之后百姓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也没什么人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了。”
我却震惊于他的那句“平卑优”,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客官,怎么呢?”那小二紧张的唤道。
我意识到自己的发呆,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素闻卑优的大将军牧野能征善战,不曾想到卑优这么快就被灭了。”
“哎,牧野将军是厉害,可是我们朝廷用的是一种威力很强的火药,那东西才厉害呢,任你是铁布衫金刚罩也会灰飞烟灭。”小二又热心的解说着。
我心中一痛,但还是笑着调侃,“那牧野将军莫不是也灰飞烟灭了?”
“没有,牧野将军被俘,却不肯投降,最后被砍了头!”他有些可惜的说道。
“碰!”手中的茶杯突然裂开,锋利的断口扎伤了我的手,鲜血混合着茶水将我的衣服染了一片,手上传来的刺痛唤醒了我的神智,我猛然抬头,却见小二惊慌失措的看着我,不停的叫唤着客官。
我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父亲,那样高大如神祗的人怎么会,怎么会……
“客官,快请大夫帮忙包扎下,你的伤口太深了。”
“客官,你没事吧?”
我冲他虚弱的一笑,“没事,我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刚才毒发作才会这样,来这些银子你收下……”我用另一只好一点的手从怀中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又吩咐,“帮我找个大夫吧。”
他点点头,拿着银子离开,还不时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