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起我做事这般的优柔寡断，何时起我这般的疯狂？
心中渐渐明了，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只好认命的跳过院墙，向曾发誓离开，却又只离开三天不到的地方跃去。
推开紧闭的房门，不同于外间的闷热，一股阴冷之气迎面扑来，八月的天气，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反倒是心也跟着微微发冷。
“什么人？”就在我愣神之际，身后传来冷厉的喝声，我心中一喜，这不是红桃吗，刚一转身，不期然对上她那冷冷的眸子。
“桃红，是我。”我这才想到自己的装束，连忙出声解释。
她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原本的冷厉此刻尽化为满脸的怨恨，倒是让我莫名，刚扬起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嘴角。
“你回来做什么？”她将盘子往桌上使劲一放，然后目光怨毒的盯着我，从来较平常女子低沉的声音此刻尖细无比，听着让人心中怵然。
我刚要发作，却想到此番过来不是与她吵架的，深吸了口气，笑着问道：“少爷呢？”
“呵！你还有脸提他，要不是你，他会那样吗？”她讽刺的笑着，笑得凄凉怨毒，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微微的发力。
想必她定是气得不轻，若不是念着昔日的主仆情分，此刻说不定会与我拼命，只是明白之后，心中的不安更是扩大，莫非白持真的出事了？
眼神一变，决定不和她多做纠缠，冷声问道：“我不想和你吵架，少爷在哪里？”
大概我声音也异常的冷冽，她竟然忘了与我争执，如同往常般温顺的答道：“在西苑祠堂。”
我心中一突，西苑祠堂！那是白府最恐怖的地方，曾经我指着某处荒凉之地问白持：“那是哪里？”
当时白持只是顺着我的目光深深的看了眼那座终日遮蔽在阴影中的暗黑木门，却一句话都没说。
尽管如此，我却对那个地方记忆犹深，我记得那黑漆的木门上斑驳的锈迹，也记得上面恐怖的罗刹的诡异眼神，更记得门前茂盛的荒草……
循着记忆，我来到祠堂，此刻那里并未上锁，门口有两个守卫在那里看守，那二人甚是眼熟，该是在哪里见过。
见我过来，其中一人扬了扬手中的剑，冷声说道：“祠堂重地，外人不准入内。”
也好，至少门前站了人，那样的话，里面的人也不至于太过孤单，我轻笑着说道：“是我。”
那人微微一愣，接着眼神一亮，报以歉意的低身，我知道他认出我了，赞许的点点头。
“夫人要进去吗？”那人又问道。
我看着锈迹斑驳的大门，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他微微闪了闪身，示意让我进去。
我却有些奇怪了，本以为进去要花费好一番心血，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让我进去了，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人，他又羞赧的一笑，然后和另一人说了什么，两人一起推开沉重的木门，随着嘎吱一声，一阵冷冽的寒风直袭过来，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略一迟疑，我提裙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身后的大门随之沉沉的阖上，整个人置身一片黑暗之中。
心渐渐沉静下来，眼前越黑，心就越明，我开始后悔，为何这般的莽撞，若是被人骗了，白持根本不在这里，此刻恐怕凶多吉少。又想到即便他人会骗我，红桃断不会的。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开始迈步前行。练武之后，我的眼睛有如猫眼般明亮，这等黑漆的地方竟觉得与白昼没什么区别。
这间祠堂很大，本是阴寒之地，又长久不通风，里面散发了一股浓浓的潮湿导致的腐败气味，呛鼻难闻，我又前行了几步，却依然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白持的功力虽不能说弱，比起我却是比不上的，就算他会隐匿之法，也断不能隐了这么长时间，所以只要他在这里，我一定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除非……
我心中大骇，连忙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你怎么来了？”熟悉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室里显得格外的鬼魅，我吓了一跳，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心跳快得失了节奏。
“你没事吧？”我感觉他就在不远的地方，身体一顿，脚下的步子也停了，站在原地远远的注视着他站的地方关切的问道。
他却半天没有回音，空气中一度失去了他的气息，一个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闻得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心突然慌乱起来，直觉要确定什么，连忙叫道：“白持！”
他沉沉的答道：“我在！”
我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开始后悔自己的行径。
如此两人又是沉默。
很久之后，我听到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正在疑惑，却听见空气中传来哧的一声，接着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子，也照亮的他的脸。
我似乎觉得他的脸比先前瘦削了些，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昔，宛如两颗漆黑的琉璃，闪烁着惑人的光芒，似要将人吸入其中。
我脸色有些发红，连忙移转了视线，却见他身后是一排灵位，从左到右，足有十来个，一一耸立着，在墙壁上投下深深的倒影，甚是吓人。
我禁不住退后一步，却见他笑起来，烛火中的笑容隐约透出几分微弱，却又带有几分少见的妖娆，“现在知道怕了！”
却见我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他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身后的一排整齐的灵位，最后目光落在一块熟悉的名字上：白星辰！
我猛然想到那个与外婆痴缠半生的老人，想不到他竟然知道白星辰死了。
“他是我爷爷。”沉闷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的压抑，听得我心中也有几分压抑，想要安慰什么，说出来的却是：“我知道。”
然后我只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但是这一刻我却不再慌乱，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在我伸手就可以碰触的地方。
接着他转过身后，嘴角还残余着尚未消逝的淡笑，看着我，却又好似不看我，我知道他定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于是不发一语的站着，等待他开口。
果然，良久之后，他突然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雨夜吗？”
我点点头，却并不打断他。
“那个时候我绝望得恨不能死去。”
我想要开口劝慰，却见他只是摇摇头，又说道：“哎，一直知道她很优秀，围绕在她身边的男子有如过江之鲫，我却还是情不自禁的迷上她。”
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啊，她那么特别，你喜欢她是很自然的。”
他的眼神一变，说出来的话却更加的沉闷，“我母亲临死的时候我就发誓，我今生的妻子只能有一个，当我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今生她是我的唯一，可是她呢？”
他突然讥笑起来，笑得异常苍凉，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钝痛，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企图将他从某些残酷的镜头中拉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骗自己，说我不在乎她有过多少男人，我都有信心让她最后是我一个人的，我忍受着她与别的男人嬉笑怒骂、甚至忍受她与别的男人翻云覆雨……那时，我多想将他们一一杀死，让她只停留在我的怀中。”
“我可以忍受一切，却唯独不能忍受她的心还有别人，当我得知她与爷爷的死有关，我鼓起勇气问她愿不愿意与我远走他乡，若是她愿意，我将忘却我最亲的亲人的仇恨，这一生只与她相守相爱。”
“呵呵，可是她不愿意啊，她说她根本就给不了我唯一，还逼我想要报仇就杀了她，她明明知道我宁可死的是我自己，也不会动她分毫，她还要逼我……”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我连忙叫道：“白持！”
他那涣散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再看时他已经如同破碎的布娃娃慢慢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