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不算辽阔,却有狮驼峰这个天然瞭望台,像是天眼一样锐利的扫视着东西北三面,但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察觉,同时狮驼峰高耸入云,易守难攻,即便能够凭借兵力抢夺山下的平原,却依旧在狮驼峰的监视下胆战心惊,正是如此,它才会让人不敢小觑。
此地与绿水屯相隔并不远,乘船半日可到,可是此刻我满心想的都是白持,无暇去给玲珑打招呼,与父亲道别后,又对师即墨交代了几句,我就匆忙牵着草原下山。
离开的时候白持让我骑上草原,我犹记得当时看到草原的欣喜,五年不见,它一如当初那般矫健,甚至更显彪悍,看到我,它迈着轻快的步子欢快的向我跑来。
我轻轻一笑,然后它就晃着脑袋,又蹦又跳。
草原似乎感觉到我的焦急,我一上马就带着我一路狂奔。
抵达路边的野店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早已人困马乏,我放开手中的缰绳,指指不远处的草地,让它自己觅食,自己则拖着疲乏的身子进入野店休憩。
莫非真是年纪大了,感觉最近特别容易疲乏,才一下午的时间身体就有些吃不消,我揉揉有些难受的胃,或许太累了,竟然吃不了多少,夸张的打了一个哈欠,我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
实在太累了,我也顾不得什么黑店不黑店的,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赶路。
这一夜睡得死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细细的打量这间房间。
简朴的装饰,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凳子,不过总体上却是十分的整洁,不算讨厌。我心情颇好的打开门正要走出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人,颀长的背影,笔直的站着。
心中一惊,我真是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一个人,也不知站了多久,此时那人正慢慢转过身。
我一愣,是冷月!
还未等我说什么,他已经冷声说道:“跟我走一趟。”
我不置可否的挑眉看他,只见他如同一只竹棍,全身上下都僵硬着,包括说话的语气都是硬的,说是一头僵尸也不为过。
我勾唇一笑,作势要从他身边离开,他似乎受了极大的侮辱,猛然出手,快如闪电,我身体轻盈一荡,人已离开数丈之远,遥遥的看着他浅笑。
他楞了一下,却马上回过神来,面瘫一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种表情:恼羞成怒。
我轻笑,“不好意思,我有事。”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利器破空的声音,携着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至,我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在剑刃快要碰上我的衣摆的时候猛然闪身,又是一剑落空,他狼狈的收力,将剑立在地上,隔着几米的距离,气急败坏的转过身看我。
我又是一笑,虽然我很不想张扬,但是斜弯的嘴角泄露的笑意还是带着几分得意和嘲笑,轻而易举的让冷月眼中的怒火更甚。
看着他满眼的猩红,我连忙收敛了些,决定以理服人,刀枪无眼,硬碰硬的话肯定非死即伤,且不说我不想伤人性命,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将自己和安琪儿的关系弄得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我虽不了解她,却不敢挑战她的手段。
所以此刻能够不动手最好是不动手。
我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声音却是十分严肃:“我们谈谈。”
他挑眉,冷冷的看着我,不置可否,眼中的杀意不减,握剑的手却微微松了些。
我轻笑,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形单影只的杀手,否则定会上来与我拼命,哪会听我在这里嚼舌根。我禁不住上下打量他,虽然整个人依旧冷硬,却说了几分人气,说话做事也会有所顾忌。他见我只是盯着他看,并未说话,不耐的瞪了我一眼。
我轻轻一笑,语气优雅至极:“仔细想想我们的恩怨还真多啊!”我叹了口气,顿了顿,在他眉头一簇的时候停止感叹,切入正题,“丞相府我被陷害那日察觉到外面有人,是你吧?”
他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表情转为漠然。
我苦涩一笑,竟然猜对了,又说:“你们知道女子名节大于天,你坏我名节。”我的表情转为大度,“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了。”
他诧异的瞟了我一眼,继续沉默。
我又是一笑,说:“严切是我外公,又是你的授业恩师,你恩将仇报,毁他心血,伤他致死,我也可以不追究了。”
他猛然一僵,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在看怪物似的,弄得我都有几分尴尬,哎,莫不是我真的宽容过头了?
止住了胡思乱想,我继续说:“当日你给我施毒,我也可以原谅你。”
我决定将菩萨做到底,继续宽容到自我牺牲成灰烬。
他先是不语,突然想到了什么,诡异的一笑,我心中一突,只觉得脚底发寒,然后我听到他说:“紫迷不过是种迷药,你内力深厚才没有立即发作,事后我去明月楼,不巧遇上了你,一眼就看出你药性将要发作,当晚就准备结果了你,不巧遇见了白持,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他冷冷一笑,笑得十分森冷,让人寒彻心扉,我不停的安慰自己,再坏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白持给自己下了弱质影吗?我已经知道了,虽然想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过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没那么紧张了,只是坦然的看着他。
我看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消失不见,他讥笑道:“白持说他们白家祖传一种奇药,无色无味,只要吃了,一月之内,腹痛不止,血流不尽,最后会血尽而亡,成为一具干尸。”
我听着听着,几乎能够猜测到他们的对话。
冷月说:“让开,我要杀了她。”
白持问:“为什么?”
冷月说:“她该死。”
白持说:“这个理由不行。”
然后冷月想了想说:“她是琪儿的仇人,她的母亲杀了琪儿的母亲。”
白持说:“那这样让她死太便宜他了,我祖上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只要服了,腹痛不止,血流不尽,最后血尽而亡,成为一具干尸。”
突然之间,整个人如坠冰窖,全身冰凉一片,连心也跟着寒彻如骨,白持竟然这么对我,让我在受尽折磨后慢慢的死去,他竟然这般狠心,这般绝情,若不是我恰好中了白星尘锁魂劫,恐怕此刻早已经成了一具标本……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慢慢的嵌入手心,我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全身的力量在慢慢的流逝,浑身虚软,心底传来尖锐的钝痛,痛得我想要大声尖叫发泄。
猛然抬头,却见冷月嘴角正满脸讽刺的看着我,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心中一惊,连忙收拾好自己不经意泄露的情绪,对他回以轻笑,笑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我都知道了。”
他一愣,似是不信,紧紧的锁住我的双眼,似乎要看进我的心底,我强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嘴角轻勾,展颜一笑,不大不小的弧度,是我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最为魅惑的笑容,“你这样盯着我,安琪儿会以为你移情别恋的。”
果然,他呆愣了瞬间,但下一刻恼怒的瞥了我一眼,仓皇调开视线,不再看我。
我顿觉松了一大口气,可是想到刚才他说的话,心再次抽痛起来,白持,他竟然那样对我……
虽然理智上强迫自己冷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恋着安琪儿,可是心还是痛,我所有的信念与坚持,不过是相信白持会对我好,一直对我好,若是连这个信念都要被推翻,我的整个世界都会颠覆……
我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内壁,生生止住了心中的抽痛,很快,脸上再次扬起了明媚的笑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要杀我的事我也可以不计较了。”
他挑眉,不置可否,还是没有看我,只是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提醒我,他在听。
我再次笑了,看着他双目炯炯有神:“不要拦我,前尘过往一笔勾销。”
他突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从牙齿里发出声音:“不行!”
几乎是预想的结果,我也不恼,站久了有些累,我微微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你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捉拿我的任务也不可能完成,所以何必两败俱伤呢!”我将脑袋靠在墙上,庸懒的眯起眼睛,看来得加强锻炼才行,身体太弱了,动不动就累。
他默然。
等了半天,不见他应声,我诧异的睁开双眼,却见他眼神中有些迷茫,见我看他,刚才的迷茫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我讶然,慢慢直起身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为锐利,紧紧的锁住他:“还是你的目的只是拖住我或是重创我?”
似是回应般,他身体猛然一僵,我了然,颇为同情的说:“其实你们几个人一起上的话还是可以捉住我的。”
他愕然,猛然抬头看我,不过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冷声说道:“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又提剑来战,我轻巧的一闪,笑容是从所未有的猖狂,“哎,老实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想死了,否则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多废话。”
他再次一僵,气急败坏却又莫可奈何的看着已经跳上对面房屋的屋顶,笑得分外张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