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谪仙之泪最美的,还不是这夺造化之神奇的美丽景色,而是一个流传已久,哀艳动人的传说。
传说谪仙之泪原本不叫谪仙之泪,这清泉原是一处湖泊,而这里也原本是科尔沁最美丽富饶的草原。
草原上,有着全科尔沁最鲜嫩的水草,最美丽绚烂的山花,孕育着最肥腴的牛羊,而这片草原的主人,也是全科尔沁最魁梧而俊逸的少年。
天神的小女儿阿茹娜,爱上了这个少年,于是私自下到了凡间。
有一天,黎明时分,少年听到一阵戏水声,从梦中醒来,循声走到了湖水边,看到一位姑娘在水中嬉戏,她的肌肤像牛奶一样洁白滑嫩,她的脸庞像杜鹃花一样粉红娇艳,她的身段像白桦一样婀娜挺拔。
少年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姑娘。
少年和姑娘结为了夫妇,但是好景不长,天神发现女儿私自下凡,立即将女儿带回天界,锁在了九重天的最上重!
少年不知道心爱的妻子去了哪里,痴情地在湖畔守候,希望妻子有一天能够再次出现。
阿茹娜在九重天之上,看见丈夫在湖边苦苦守候,伤心的泪水自天空滑落,化作了涓涓细雨,撒落在科尔沁草原上。
天神得知女儿凡心未改,震怒无比,遂将女儿逐出了天界,更用一把天火将这片草原变成了沙漠,少年也葬身在这天火之中!
伤心欲绝的阿茹娜,来到两个人相遇的湖边,望着干涸的湖水,泪水涟涟。
日日夜夜,阿茹娜眼中的泪水,渐渐汇成了一泉清澈无比的甘泉。
最后,泪尽而亡的阿茹娜,化身作一片银白的芦苇,生生世世守护着与情人相聚的地方!
后来,人们便将这一泓清泉,称为谪仙之泪,来纪念这段悲伤的传说!
林夕和杜鹰,愣愣地盯着这条河,听着明月奴,轻声诉说这个古老的传说。
林夕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幽幽地叹息道:
“老天爷真不公平,总是安排这种悲剧,太差劲啦!
“这根本就是蒙古版的《天仙配》嘛!而结局竟更凄惨!”
明月奴微微一笑,道:
“阿婆说过,人生本来就是充满喜、怒、哀、乐的结合,生命若没有悲惨和不幸的衬托,如何能对应出欢乐与喜悦。”
杜鹰收回眺望远方的朦胧眼光,淡淡地道:
“怪不得你的阿婆能够成为大祭司,她真的是一位弘智豁达的大法师!”
明月奴恬然地笑了笑,这是寡言少语的杜鹰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心中不由得一阵乱跳,微微垂下了头。
杜鹰转头看看尤沉浸在故事中,一脸愤愤不平的林夕,唇边带出一丝弧线,看着初升的旭日,淡淡地道:
“赶了一夜的路,休息一下吧。”
林夕和明月奴这才发现阳光已经洒满了他们身处的芦苇丛,刚刚一心集中在故事之中,现在回过神来,顿时觉得瞌睡虫立即袭来,相视呵呵一笑,就地躺下,不知不觉中,在柔软的芦苇上,沉沉地睡去。
杜鹰看着两个人熟睡的身影,起身四处巡视了一周。
自己的爱马和明月奴的马已经饱饮了泉水,又将芦苇旁的干草填饱了肚子,正卧在一旁小憩。
只有九青,独自卧在林夕的身旁,寸步不离的样子,实在像个忠实的卫兵!
真的是不知道这匹大怪马到底是什么来路,不仅能够避水、避毒,而且威慑之力,竟然连暴烈的踏雪铁骝驹都退避三舍,畏惧有加!
可是它和林夕的嬉戏、调侃时,却不曾见丝毫的戾气!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看来,林夕就是九青今生的克星!
想到克星,不由得想起大哥杜茗生,大理之行,不知道顺利与否,虽有鸿雁传书,想必大哥依然放心不下这丫头吧?
忍不住看向林夕熟睡中的脸庞,纯净无邪,安静时的她,显得特别的柔弱、娇小,让人忍不住想掬在手心,呵护一生!
心念方动,却浑身一凛,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呵护一生?那是大哥要做的事情!
至于自己,不过是临时的守护者。
心里猛然地一痛,自己竟然开始嫉妒起大哥来?!
慌忙别过头,不敢再看着那张不知不觉中,已然刻入心底的俏脸。
一股苦涩自心中涌起。
忙敛住心神,盘膝打坐起来——
*
广平淀
省方殿
寝殿内鸦雀无声,宫女见皇上和丞相韩德让双双而至,忙不迭地打起厚厚的殿帘,躬身施礼。
耶律隆绪微低头,生平第一次进了省方殿。
殿内迎面一阵幽香扑鼻,暖暖的、甜香的空气中,夹带一丝融融的水气,让人感觉到骨缝都透出一丝暖意,比之殿外的严冬凛冽,真是别样二重天!
殿中迎面的照壁,新近挂上的海棠春睡图,两旁是一幅对联:
花气袭人知昼暖,嫩寒锁梦因春深。
照壁下方,一张紫檀雕龙案上,设着三尺多高的青绿古铜鼎,一边是点金彝,一边是玛瑙盆。
转过照壁,便是正殿寝宫,层层叠叠的幔帐,锦文十分精美:
或叠连若丝线垂悬,和浓墨重染若湿烟,或阴黯缠绵若阵云之起,或累素悱恻如滴珠之圆,疏密有度而倍增华彩,斑斓绚丽若泼墨山水。
漏月光而未卷,隔花影以初悬!
漫卷的帐幕之中,一张朱漆大床,滴粉销金为饰,龙须象牙,金饰雕镂。
床榻之上,雪白的狐皮衾枕内,萧菩萨哥动也不动地闭目而卧,呼吸极为细弱,脸色似乎比狐皮更为苍白,床边跪着御医,正在侧头凝神,小心地诊着脉。
耶律隆绪做手势让宫女内侍不要声张,悄悄地和韩德让,在一张紫檀雕花八仙桌旁坐了下来,自有宫女立刻端上滚热的奶茶。
少顷,御医诊罢脉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转身才发现皇上竟然就端坐在身后,慌忙又跪倒在地,惶恐不已地道:
“微臣未及迎接圣驾,死罪死罪!”
耶律隆绪温和地笑了笑,汉家的医术较之辽国的巫医要高明上许多。所以,自太宗皇帝起,宫内的御医便开始吸收汉人大夫,到现在,御医院内,汉人大夫的数量已经占到了九成。
端起奶茶呷了一口,随和地道:
“卿家不必多礼!
“情况如何?”
御医忙躬身答道:
“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的急火攻心,导致血不归心,故而昏厥。
“现在虽然没有立即醒转,但是脉象却平稳、有力,无需担心。
“微臣稍事开具一副药,小姐爱吃,便吃上几副稍加调理,若不爱吃,也不妨事!”
耶律隆绪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见太后萧绰自帐幔外走来,身边的宫女内侍已经悄无声息地跪倒了一大片,忙起身和韩德让一同迎上前去,恭敬道:
“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臣恭请太后圣安!”
萧绰身着真红罗大袖长裙,外罩白绢霞帔,身披大红滚银鼠毛边猩猩毡,头上带着挖云、银白昭君套,围着大貂鼠风领,越发显得蜂腰猿背,雍容华贵!
“平身!”
萧绰温婉地笑着,任宫人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风,除下昭君套,一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个是自己一生的情人,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从容地坐在床榻边,向萧菩萨哥的脸上望了一望,口中向御医道:
“可曾诊过脉?”
“是!”
御医忙又向上磕了个头,将方才对奏皇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萧绰点点头,摆手轻轻推掉宫女递上的热茶,款款地站起身,叮嘱殿内的宫人内侍,道:
“虽说是不妨事,你们也要小心伺候着,
“想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到哀家那里去要。”
说着看向儿子,淡淡地道:
“今晚庖二要试新的鹿肉火锅,
“晚膳就到寿宁殿来用吧。”
眼中流露出一抹欣喜,耶律隆绪躬身答应着。
萧绰又转身对韩德让道:
“卿家也一同来吧,南来的厨子所新制的上等桂花酿,今日开封。”
桂花?韩德让闻言在心中沉吟着——
远于沉水淡于云,
一段秋清孰可分。
毕竟素娥留不得,
人间天上一时闻。
与萧绰四目相对,都顿时回想起十六年前,萧绰进宫的前夕,两个人对月浅酌桂花酿时的情景。
彼时,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而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由相顾一笑。
*
太白楼,运城第一酒楼
不但大,而且有名。
太白楼有两个掌柜的,分别是负责前庭酒楼的李大和负责客栈的李二。
据说,这太白楼的掌柜的,是诗仙李太白的一脉嫡传。
血统是否纯正,因为历史年代太过久远,恐怕很难考证,不过,单看门口那一副笔走游龙,凤舞九天的狂草对联,便显示出这酒楼傲视一切的气度来: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穆青对这间太白楼可是满意得很。
瑞雪缤纷、福寿绵绵、金盏凤凰……寻常的高档酒楼八大盘,当真是美味得可以。
多少钱?二十两银子!
至少比别人家贵上五倍!却让你心服口服,绝对值得!
“最少也值百十两银子!”
穆青放下筷子,叹道:
“如此美味,只怕皇宫大内的御厨也做不出来!”
柳七赞成,转头看向轻缀着竹叶清酒的杜茗生,道:
“杜老大以为如何?”
“好!”
杜茗生的心情看来很是不错,笑道:
“比山上的厨子好多了。”
见众人已经停杯放著,意犹未尽的杜云奇看着老伙计马威,道:
“伙计,来,这下不用客气了!”
说着筷如雨下,直攻桌上盘内的精华。
马威哈哈一笑,不干示弱,抓起汤匙用舀的,比拿筷子的杜云奇快多了。
杜云奇见状双眼一亮,叫道:
“小子,有点!”
更是左手汤匙,右手筷子,双管齐下,势如黄河决堤,滔滔不可遏抑。
所余大半的八大盘菜肴,不到十分钟已经见底!
玉行文看着吃得狼吞虎咽,汤汁淋漓的双卫,笑道:
“那里找这一对叫花子去!”
这一顿,每个人都吃得很满意。
当然,也有人听得很满意。
李大就坐在他的掌柜台里面,眼睛看的是今天的账册,手上拨的是算盘珠儿,耳朵呢?只不过把几十桌客人吵杂的声音,单独挑出杜茗生那桌来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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