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个杜茗生,真是走到哪里都是劳碌命,这不,早晨说是要带着她参观牧场,刚刚下马,连气还没喘一口,下一秒,就被落英牧场的总管拉到了正厅。
还说是带自己来散心,应该是办公,顺便把她这个闲人带来还差不多,林夕不爽地将脚边的一块石头一脚踢飞,骗子!
不过,算了,能出来总比关在屋子里强得多,而且,两个人总算借此而恢复了和平状态。所以,林夕很想得开地耸了耸肩,转头对身边恭候多时的副总管杨家辉道:“有劳了。”
“哪里哪里,公子这边请。”杨家辉说着一躬身,殷勤介绍道,“我们牧场是北六省第一大的牧场,也是银龙社最大的马匹驯养基地,小的先带您看看最近新近购买的马匹。”
牧场的东北角,半人多高的原木栅栏,每一根圆木都有海碗粗细,看得出是用楔法砌咬而成的,结实异常。来到栅栏旁,林夕的目光顿时被栏中高大雄壮彪悍的马群吸引住了。马群毛色光亮,油光闪闪,比苏绸蜀锦还要光滑,身子一动,缎皮下条条强健的肌肉条,好似肉滚滚的大鲤鱼在游动,昂头奔跑时,长长的马鬃迎风而起,仿佛一面面厚重的军旗,在场上烈烈招展。
“好漂亮!”林夕不由得脱口称赞道,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如此庞大的战马群,和自己以前在骑警队所见的进口洋马比较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进口的洋马雄壮则以,哪里有眼前马群彪悍的雄性和霸气,回头向杨家辉赞叹道,“副总管,真是群好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雄壮的大马群。”
听得这位贵客的由衷称赞自己的马匹,杨副总管顿时觉得面上增光不少,心下不无得意,但尤赔笑谦虚道:“公子过誉了,近年的新马中大多有西域、蒙古马的血统,所以倍觉健硕,耐力好,速度快,头脑灵,当然,性子也较以往凶猛一些,真真都是些好马胚子,有几匹已经驯化的上乘良驹,相当好,公子要不要试骑一下?”
林夕边听杨副总管不无夸耀的说辞,频频点头赞同,一听到“试骑”二字,双眸一亮,呵……这可是她一进牧场的第一反应,真是早有此意,忙转头道谢,“多谢副总管,如此在下叨扰了。”
“公子太客气了,”杨家辉回身招了一下手。
旁边的一直随行,早已恭候多时的牧马人听到自家副总管的建议时,早已打手势给同伴,此时,一匹深栗色的马已被牵到了众人的身后,马背上,一副崭新的鞍乘,真真是骑佩鲜明,倍觉此马精神百倍。
林夕转头正好对上高大的马头,对上一双马鹿般明亮清澈的大眼睛,这匹马真是够高大的,林夕的肩部刚刚够到马鞍,不由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柔顺光亮的颈,杨副总管喜道:“公子,这是追风,今年所进新马中数一数二的快马。”
林夕点了点头,拒绝了牧马人要托送自己上马背的好意,自己牵着马向前行了几十步,手则在马背上抚摸着,追风眼中的戒备慢慢褪去,林夕这才扳鞍认蹬,飞身上了马鞍,刚一骑上马背,便立即感觉到了上等战马的强劲马力,有了快马急行的冲动,随即向后甩了一响鞭,同时双腿膝盖一磕马鞍桥,追风便如同脱弦之箭,飞射而出。
耳边呼啸的风带起发带飞扬,烈烈作响,迎面的风夹杂着青草的香气,跑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林夕不由得感叹上乘良驹非同寻常的速度和平稳性,忽然听到一声近似虎啸狮吼的咆哮之声,一愣之下,不由得渐渐松了嚼子,让追风自己掌控速度,自己则侧耳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快,又是一声低吼!
林夕寻着声音立即调转马头奔去,声音越来越近,是落英牧场北边的一个马厩里传出的,渐渐近了,林夕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这声音……似乎还是马的声音,但是为什么如此特别?
将近马厩,突然传来了一声更暴躁的类似猛兽的嘶吼声伴随着铁链的响动声,跨下的追风马闻之,竟然浑身一颤,步伐也有些零乱,半跑半颠,这反映竟如同见了猛兽一般?
林夕在马厩前甩蹬离鞍,下了马,正要迈步进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杨副总管的喊声,“公子,公子且慢行……”
停下脚步,林夕回头处,杨副总管已率人纵马赶到,几个牧马人也随副总管跳下马,急急地道:“公子请留步。”
“哦?敢问有什么事吗?”林夕觉得很是奇怪。
“公子,”杨家辉赔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厩里关着一匹野马。”
“野马?”林夕更感兴趣了,她可从来没见过呢,“真的吗?那我可要开开眼界了。”说着便欲举步,却被杨家辉再次拦住。
“公子,这可是匹一等一的狂悍龙驹,据说是山中的大野兽和野马交配的后代,连牙齿也较一般的马锋利些,凶悍暴烈异常,见生人又踢又咬,受伤最重的驯马师傅现当时只剩一口气了。您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野兽和野马的后代?这可是只在小说中才见到过的马,杨家将里,孟良从辽国带回来的一字板肋玉麒麟不就是这种马吗?竟然真有这样的马?林夕兴奋地连杨副总管后面的话都没听到,两步就进了马厩。
杨家辉眼见着林夕冲进了马厩,脸都白了,这可是魁首的客人,还不知是什么身份,但看之前魁首说话的语气、神态,必是贵客无疑,要是在自己的牧场被这匹野马伤到,魁首保不起不会追究一干人等的渎职之罪,那自己的脑袋就不知还保不保得住了。
想着,回头看身边的牧马人也是一脸的惶恐,便没好气喝道:“呆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随我进去,若是公子有什么闪失,魁首怪罪下来,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说完悻悻地跟了进去。留下身后惶恐不已的几个马倌面面相觑,忙不迭地跟着进去。
马厩里,林夕在看清了眼前的这匹马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野马么?这真的是马么?
眼前海碗粗的木桩钉成一人高的栅栏,透过栅栏的缝隙,里面站着的是一匹鬃发垂地的大家伙,虽然并不像小说《杨家将》中所描述的一字板肋玉麒麟那样“头上长角,肚下生鳞”,但是和一般的马确有不同:
这匹马的身形异常高大,从蹄到背,高七尺,从尾到头,长丈余,二目如灯,蹄如海碗,浑身呈青玉色,半点杂毛皆无,长鬃如雄狮般发达,遮住了眼睛,整段脖子,也遮住了前胸和前腿,脖子与肩膀处的鬃发最发达,鬃长过膝,及蹄,甚至曳地。饶是昂着头,长鬃也依旧遮住了眼睛和上半身,仿佛披头散发的长鬃妖怪。
虽然儿臂粗的铁链分别锁住了它的脖颈和四蹄,但此刻这匹马正猛喷鼻孔,狠刨劲蹄,看样子是不耐烦马倌为它打扫马厩而侵入了它的领地。
正在咆哮之时,听到又有人进了马厩,大约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来打扰过它,因此更是昂首呲牙低吼,露出两排锋利不同寻常马匹的牙齿,闪着寒光的,仿佛虎齿狼牙,跟进来的马倌未曾防备之下,有的竟吓了一哆嗦,杨副总管也不由咽了口干涩的唾液,每次见到这匹马,总让他有些胆战心惊的。
林夕的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赞叹地绕着栅栏欣赏这匹千年难得一见的奇马。想当年她在骑警队也是叱诧风云的驯马高手,驯服过多少桀骜的进口洋马,但是,眼前这匹马的个头大得出奇,脾气之暴烈也是闻所未闻,林夕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驯服这匹地道的野马,毕竟驯马不是儿戏,她也是曾经几度被烈马摔伤,甚至摔断过肋骨。
林夕心中暗自衡量,沉吟着,低头不语。
旁边的杨副总管可是生恐这位贵客真的兴致高昂地要一试身手,他可是但不起这万一的责任呐,遂看着林夕,小心陪笑道:
“公子,这匹马野性太大,已经被它摔伤、咬伤的优秀马倌就有十几个呢,您是千金之躯,坐不垂堂。”
心里明白杨副总管一干人怕担干系的心情,虽然心中还是有几分不甘,但,也罢,省得那个家伙知道之后又该说教了……
微摇头,遗憾地准备和众人退出马厩,不料抬头处,却看到那匹野马打着响鼻,右前蹄“怦怦”地刨着地下的黄土,如炬的眼中闪烁着桀骜的倨色,其间还夹杂着几分对众人的不屑,仿佛正在嘲弄:“小样,又来一群笨蛋,还想驯服我,门都没有。切~”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夕的斗志立时被野马眼中的轻蔑所挑起,笑话,凭他什么天马麒麟,就不信她驯不服这匹目中无人的家伙!
双手一撑栏杆,下一刻,林夕已经轻巧地落在了栏内,吓得杨副总管一哆嗦,脱口而出:“公子,您……”
话音未落,林夕向后一摆手,打断了他的劝阻之辞,淡淡地道:
“杨副总管,我想和这个大家伙亲近亲近,麻烦你把栅栏打开后留下钥匙,带其他人暂时撤离马厩,退得稍远些,以免误伤。”
“这……”杨副总管犹豫着,为难地看看栏内那个绝然的背影,看来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好一摆手,旁边方才正在打扫的马倌,上前掏出钥匙,将栏杆上的巨锁打开,扯掉臂粗的铁链,拉开栏门,将手中的一串钥匙送到林夕手中,然后退到了一旁。
杨副总管纵使是有千般的不愿,也只得叮嘱道:
“公子,小的先带人在外边备好套马杆等候,您多加小心。”
“多谢,放心吧杨总管。”林夕回头向众人微微一笑。
林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匹马,野马见有人竟然敢跳进栏内,还好以整遐地站在近处大剌剌地看着它,毛都竖了起来,挣得铁链哗楞楞直响,喷鼻呲牙,低吼刨地,一心想扑咬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奈何铁链十分坚固,怎么挣扎也动不了丝毫,气得它“唏溜溜”仰天一声暴叫,镇得林夕两耳一阵嗡响,唬得马厩外一干提心吊胆的人腿肚一颤。
杨副总管哆嗦了一下,不由在心中念起佛来。
林夕饶有兴味地绕着这匹野马慢慢踱着步子,仔细打量。啧啧,骨架方正,细腰圆臀,毛色光亮中泛着隐隐的磷光,真是匹人间难得一见的龙驹。
野马见这个瘦瘦小小的白面书生在自己的地盘上气定神闲地散着步,心说,嘿,小子,胆子不小啊,还没有谁敢这么靠近我呢,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吧?认准了林夕的位置,猛然间回头“亢”地就是一口……
熟知马性的林夕早有防备,眼见这匹马突然间张口咬来,轻巧地向后一纵,不远不近,仅仅退了一步半,马脖的长度已到极致,野马的血盆大口将将触到她的衣角就再也无法向前半分,上下两排利齿狠狠地扣在了一起,绝类金属撞击的声音。
轻笑了一声,林夕扮了个鬼脸,哼道:
“哈,还吃人哪~咬不到吧,哼,小人行径!竟然搞偷袭,算什么好汉?”
一口咬空,野马不由得懊恼地连打了几个响鼻,回头盯了林夕一眼,正看到林夕的鬼脸,仿佛能够听懂林夕的话,也自认为这种偷袭不甚光彩,那马竟然有几分悻悻地喷了口气,晃头抖了抖长鬃。
林夕见状亦喜,此马通灵!若能征服它,将来便会多一个不会说话的朋友!高兴之余,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马背,唔,触感光滑,仿若绸缎……一走神,可就忘了眼前的,不是只宠物,而是匹危险的野兽。
野马刚刚偷袭未成,反遭奚落,正不甘心,眼见那个家伙竟然不怕死地来摸它的背,顿时故技重施,猛又回头咬来。
林夕刚一走神,耳边传来风声和微微的腥气,坏了,自己只顾陶醉,忘了眼前的危险,来不及多想,双手一推马背,借势向旁闪去,还是差了半分,只听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左臂被一股不小的力道一带,身子晃了一晃,半幅衣袖已被那马咬在了口中,好险……
那马衣袖在口,嚼了嚼,感觉没什么味道,不情愿地吐在了地上,什么东西嘛,不好吃!
林夕稳了稳有些加速的心跳,深深呼了口气,真是半点不能大意。抬头望去,那野马也正回头,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眼中,不无得意之色,林夕不由得笑出了声音,跟小孩子一样嘛,便有趣地道:
“好吧,这回算是平手。”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