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山庄大半的人笑了。
笑?该是欲哭无泪才是!
打从林夕痊愈,可以在银龙山庄里自由行动后,柳七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坚强了许多。
这不,刚一进落花小筑,便看到自己心爱、凶猛、名贵、罕见的西域神病恹恹的趴伏在门口,头顶的长毛被整齐地扎成了一束,上面,还绑了一个精致的粉红色的蝴蝶结。一看到主人,西域神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委屈,口中犹自呜咽不已。
叹了口气,柳七不由得呻吟道:
“林夕……”
“什么事?”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而原本病恹恹的西域神闻声,立时自柳七怀里竖起了耳朵,迅速反向掉头,夹着尾巴窜向屋内,眨眼踪迹不见。
看着爱犬仓皇逃窜,柳七头大地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对上的是林夕那双明亮而顽皮的双眸,显得无辜而又可爱。一身雪白的貂裘,在领口和袖口滚着紫貂毛,腰间系着根镂空百蝶穿花、紫玉腰带,足蹬雪白羊皮小蛮靴,俏生生立在门口,怎么看都该是个乖巧的女孩儿,可是,这几天下来,他是充分理解了,林夕这两个字,和刁钻古怪是同义词。
今天,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消遣了自己的爱犬。就凭能让本性凶猛异常,动如闪电,除了主人六亲不认的西域神都落荒而逃这一点,眼前的这个丫头就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可爱。但问题是,他又能耐她若何?
“大小姐,又有何贵干?”柳七莫可奈何地举了白旗。
“没有啊,只是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所以就过来看看啦。”
才怪!柳七心里哼道,惜花轩离落花小筑没有一里,也有百十丈,你飞也没那么快吧,准是早就藏在了外面!可是嘴上却没敢说出来,悻悻地道:
“没事,没事,大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要谢谢我帮你的狗狗扎辫子呢,很漂亮是吧,好啦,没事我就先走啦。”挥挥手,林夕偷笑着出了落花小筑,谁让那只臭狗凶巴巴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拽样子。
“漂亮个屁!”柳七在心中哼道,这个丫头!打从几天前她的伤势好了以后,便被她时不时搞得鸡飞狗跳,恶作剧层出不穷,真是十分怀念山上从前的清静呐!
想起刚刚西域神扎着蝴蝶结的滑稽样子,自己忍不住也笑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笔,黑色的西域神顶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亏她怎么想得出!
清晨,初冬的太阳自云层后探出半张红红的脸。
林夕坐在白银谷的峭壁下,抬头看着隐在云雾中的壁顶,伤愈几天来,她已经绕着整个白银谷转了几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是她又确实是从这里跌落而穿越了时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枉自每天都枯坐在峭壁下一个时辰,却没有任何的发现,简直就是挥霍时间。
叹了口气,站起身,百无聊赖地拍拍身上的雪,正准备暂时放弃探究这个诡异的现象。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喜上眉梢。
不过,又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这一身裙装牵牵绊绊地,碍手碍脚,最起码总该要换一身行头。
不用问也知道,杜茗生这个家伙到现在也不肯把她原来的衣服还给她,只在她的严重威胁下才还给她几样小东西,比如手表、麻醉剂等他看来无害的东西,原因是免得让她变本加厉地异想天开,事实也确实如此啦。
所以,最经济有效的办法就是——借!
当然,山上这些人,个个高头大马,他们的衣服自己是铁定不合适穿的,又肥又大的男装比自己身上的这身裙装也利落不到哪里去。
微蹙眉,突然弹指一笑,对了!
致远堂中,柳七忽然打了个喷嚏,浑身一冷。
林夕小心地踏入落花小筑,留神戒备,防止那条西域神再突然袭击。
前天第一次到落花小筑,那只臭狗还真是吓了她一大跳,好在她曾经在西藏和这种神,打过交道,要不,不被它咬死也得被吓死。当然,林夕是不会让它白白吓到自己的,一针麻醉剂就让那个凶巴巴的家伙立时安静了,哼,不给它点颜色看看,还真当她林夕是病猫不成?
呵呵,想到那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偷笑。
忽然,林夕站住了,因为那只西域神正蹲坐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瞪着她,表情似乎不太友好。林夕毫无惧色地反瞪回去,同时暗暗戒备,以便必要时故技重施,再给它一针。
一人一狗就这样对峙了足有一炷香,西域神终于悻悻地垂下了头,低呜了一声,趴在了地上,放弃对林夕的敌视。
熟知西域神习性的林夕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这种号称战神的西域犬,以凶猛著称,除了主人本人外六亲不认,而这种示弱,有另一种意思,表示这只西域神认可林夕的老大地位啦!换句话说,就是西域神认为,她林夕有资格作为自己的族类首领,狗狗的头儿。
所以,林夕当然大大地得意了一番。
然后安步当车地踱进了柳七的落花小筑。
又是一个清晨,林夕穿着昨夜略加改动的长衫,溜进了白银谷,来到峭壁下。
抬头看看依然伫立高耸的石壁,和千年之后自己初见它时一样,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将长衫的前摆掖进腰带中,紧了紧护腕,向石壁顶攀去。
林夕调整着呼吸,随时关注着自己攀升的高度,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林夕在慢慢停在石壁上,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第一次坠崖,差不多就是在这个高度。清晨,谷中云雾升腾,向下看已经看不清地面,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扣住岩壁的手脚,任自己的身体成自由落体,迅速向下坠去。
敢情,她大小姐认为既然可以从现代掉到古代,自然也可以从古代掉到现代,真拿这白银谷当成了时光穿梭机了,问题是,她一心只想再回到二十一世纪,却不曾想过,如果穿越不成,从半空直摔下去的后果,会是何等凄凄惨惨戚戚,端地是玩命到了家,空前又绝后。
只见林夕笔直地从半崖间坠下,势如流星,快若闪电,转眼便落下了十丈有余,估计以这个速度落地,是绝对会变成肉酱一堆。
林夕在半空中睁大了双眼,决定这次绝对不要昏迷过去,看着身旁的岩壁迅速闪过,心一沉,才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是穿越不成会怎么样?
心念刚及此,还没来得及后悔、害怕,只觉得忽然身子被一股力道托了一下,下一刻,被一道人影抱在了怀中,等她抬头看清头顶杜茗生那张铁青中泛白的脸孔时,自己已和后者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刻,林夕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昏过去,但是,这些天来,被柳七用各种珍贵药材、食材,大补、特补下来,实在是健康得不得了,想昏倒,绝对是一件具有高难度的技术问题。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低头不语,暗呼这下惨了。
杜茗生松开林夕,没有开口,怕自己压抑不住的怒火喷薄而出,也想刻意摆脱刚才骤见林夕自几十丈的崖顶松手跌落时,那瞬间袭来的如坠冰川的寒意。
他不知道林夕为什么皮得要拿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像她仿佛是在这座山谷中从天而降的,伤愈之后也每天都在谷中徘徊一个时辰。
心猛然被撕扯了一下,她是想离开么?为什么刚一思及此,自己的胸口就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疼痛,象是一颗心要被剜出一样……
半晌,见没有任何动静,奇怪地偷眼看时,发现杜茗生脸色铁青地正瞪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委屈,眼圈儿便红了,道:
“你不用给我脸色看,我知道你和这里的人都嫌着我多事,我自己离开还不行么?”
杜茗生当然不知道她的“离开”另有深意,但只自己的一肚皮火气却被她委屈的模样搞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端林夕犹继续道:
“整天被你们关在这山庄里,行动就有人盯梢,实在不放心,就索性再把我关起来嘛!”
“你……”杜茗生被林夕的蛮不讲理弄得火气全消,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思量了半天,想来她是在山上闷坏了,竟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林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效果,抬头见杜茗生已然没了踪影,只剩下柳七那家伙倚着树干,笑得牲畜无害——
就知道这丫头偷自己的衣服,就没打算干什么好事!看刚才的情形,还以为两个人又会剑拔弩张呢!但是,真是佩服啊,这么强词夺理的一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那么的理直气壮!结果不战而屈人之兵,搞得杜老大也无奈地落荒而逃了,厉害呀,厉害!
林夕望着杜茗生消失的方向,想想他方才那张明显因紧张而变色的脸,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内疚……
*
一场没对手的架吵下来,那个大家伙竟然就那样走掉了。
而林夕在山庄里越发的自由了。
因为所有人都晓得魁首法下令来,所有的地方对这位贵客统统开放,索性任由她四处闲逛,只要不下山即可。
林夕坐在惜花轩的花厅里,用梅花枝逗弄着那两只绿毛龟,自山谷里强词夺理后,心里虽然有些后悔,但也无去就他之理,也就闷闷不乐,索性呆在房里。
正无聊时,绣萍快步进了门,青鸾四婢在林夕病好后依旧调回原位,她是杜茗生新指给惜花轩的丫环,聪明活泼,跟林夕很对脾气,见林夕没精打采地坐着,上前劝道:
“姑娘没事倒也四处走走,这么闷在屋里要生病的,要不,去魁首的倚霞阁坐坐?”
没好气地白了绣萍一眼,叹气道:
“到底是你们魁首的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和他吵完架,正在冷战中。”
“冷战?”绣萍自然明白林夕不会去,却对这个新名词很好奇,自从被派到这惜花轩,倒是跟这位娇客学了不少新鲜东西,这一次,也不会放过。
叹了口气,做懒猫状趴在了桌上,没兴趣地解释道:
“就是吵完了架之后,谁也不理谁,看谁先投降的阶段喽。”
“哦——”绣萍好学地点点头,忽又笑道:
“到明天这个冷战就结束了。”
嗯?林夕自桌上抬起头,狐惑地看着绣萍。
“魁首明天要去落英牧场,刚刚双卫来通知,请姑娘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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