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衣着艳丽,马,环佩鲜明,仿佛是要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奈日大会!
(奈日,蒙古语,意为欢乐的聚会。也就是今天所说的“那达慕”盛会。古代奈日大会上的男女老少,都会参加适合自己的竞赛项目。)
图里述忽,穿上了他只有在正式祭祀时才会穿着的全套行头——
头戴狼皮神帽、身穿七星火烧褂、腰系神裙、胸挂铜镜,脖子上还挂着一大串由野猪牙制成的神符挂坠!
在看到全村人的节日装备后,图里述忽气得差点吐血:
这些人都穿上了,连平常村里举行重大祭祀时,都舍不得穿的衣服?!
看来这些人,还真的把昨晚那个小畜牲当成了火神使者!
图里述忽,脸上浮现出阴鹫冰冷的笑——
今天就让你们这些人,亲眼见到这个冒牌的火神使者怎么死!然后再让你们见识一下本祭司的手段!
正在咬牙切齿之时,忽然听见一阵欢呼,循声望去,只见昨夜那个让自己丢尽脸的“火神使者”,正在乌云塔娜一家的簇拥之下,缓缓地并辔行来。
为首的林夕,身着玉色长袍,腰间扎着一条银色百结如意丝绦,上面坠着一块羊脂温玉佩!满头的青丝绾在头顶,一只同色的玉簪将绾住,一块玉色的苏绣绢帕在外罩住。
一双爱笑的唇抿着,明亮的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草原民族把火置于仅次于天地的崇高位置,认为火是天的使者,是生活的力量,智慧的源泉,精神的支柱,兴旺发达的象征。
面对火神的使者,所有的人都虔诚无比地跪拜在地!
林夕望着跪了一地的男女老少,心里很是有些内疚,欺骗老实人,冒充神明,是很罪过的,虽然情非得以,但是,唉!折寿啊!
可是,还必须装出一副坦然地神情,微微抬手示意道:
“大家免礼!”
一阵衣衫悉数之声,人们纷纷站起了身。
图里述忽,今天似乎特别的神采飞扬,也似乎忘记了昨夜的羞辱,面对林夕,状似恭谦地躬身,大声道:
“不知上使需要多少时辰做法?
下臣也好全力为上使护法协调!”
哈!这是在追索最后的期限嘛,难不成是怕自己会耗上个把月不成?
林夕看了一眼老奸巨滑的图里述忽,淡淡地道:
“以今日日落为限如何?”
图里述忽眼中闪过一丝很难觉察的窃笑,心中乐开了花——
别说是今日日落,只怕,再加上三天,你也不会成功的,噢,对了,你怕是没有机会见到今天的日落了。
心里盘算着,口中却恭敬道:
“上使法力果然高深,请~”
说着,摆手拱让,侧马让开了出村的路!
林夕懒得和这种人客套,毫不客气地一抖缰绳,九青举步便走,一人一马,无比高傲地自图里述忽身边经过,后面紧跟着杜鹰和乌云塔娜一家。
图里述忽望着几个人的背影,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中的羞愤之火熊熊燃烧,恶毒地冷笑:
等过了今日,让你们都死在我的手里!不!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着,狠狠地抽了坐骑一鞭子,带着两个侄儿、手下的祭司,以及绝地村的村民们跟着也出了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阿纳河开拔!
未到河边,只听得如万马奔腾般的声音,动地而来,似乎大地都在微微地颤抖,大有黄河壶口瀑布的浩瀚气势!
所有的人心里都不由得一阵奇怪,这条冰封的河流怎么会发出这般声音?
距离河边还有百十步远,就只见,本该千里冰封,一派宁静的阿纳河,此时竟然浩荡汹涌,湍流如射,犹如上古老妖抖动的血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直冲鼻端,不少女人纷纷俯身呕吐起来,小孩子们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林夕看着一夜之间,变得翻滚怒号的河水,再见大祭司图里述忽一脸的阴骘,查干巴拉和阿尔巴拉两个人脸上明显的得意洋洋,看来他们叔侄三个对这份杰作很是觉得得意!
要不是巴奇兰昨夜梦中事先告诉自己如何应对的话,今天还真是会被这么大的场面吓得怕怕的!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用的什么法术,竟然能够让冰河完全解冻,还造出如此汹涌的水流!
不由得心中冷笑,好一个奸诈歹毒的老狐狸!
图里述忽是希望自己知难而退,此时凶险莫测的阿纳河之下,大脑休息,用小脑想,也知道准设有些什么阴毒的东西!
忍不住回头看看脸色霎时惨白的乌云塔娜,看着高娃惊恐而担忧的小脸,看着一脸绝望的明月奴和萨仁格日乐,再看看一脸奸计得逞的图里述忽叔侄。
心里一阵暗笑,看来自己不得不演绎一出悲壮、感人的一女投江了。
轻蔑地看了图里述忽叔侄一眼,冷冷地一笑——
姑娘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待会儿怕会赚得乌云塔娜一家大把的眼泪。
没办法,如果事先告诉他们,这场戏就不逼真了,所以,只好对不起了!
握紧手上的龙骊珠,缓缓策马到了河边,一阵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扑面袭来,翻身下马,站在河边。
回头看了看杜鹰,那家伙的功力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但是身体却依然虚弱,原本应该静养,但不让他一起来,他也一定会自己偷偷跟来,就像昨天晚上。
所以,林夕索性答应带他来,但是条件是要杜鹰接受明月奴的搀扶照料,最主要的,就是为了防止那个家伙,呆会儿冲动地跟着自己跳进河里!
转头地看了九青一眼,巴奇兰可没说应该带九青一起下水,还是不要让它冒这个险了。
漫漫旅途中,自己已经把它当作这个时空中,最亲密的朋友了,虽然明知道自己此去,有惊无险,但不知为什么,伤感的泪水竟在眼眶中打转,忙深深吸了口气,将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强笑道:
“如果我回不来,你便回草原去,重新做你的马中之王吧!”
说罢,转身跳进了滔滔的红河之中!引起身后一片的惊呼!
九青迷惑地歪头听着林夕的那几句话,还没待它有反应,见林夕竟然独自跳进了河里!想都没想,紧跟着也跳了进去!
身后的众人又是一片惊呼!
站在身后十几步的杜鹰,怎么也没想到,林夕竟然会二话不说地跳下阴森诡异,波涛汹涌的阿纳河,心里一急,就要跟着冲进河里。
却被扶着他的明月奴死命地扣住了胳膊,恼火地转头看去——
只见明月奴,惊艳绝伦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一双美丽的眼睛中却又闪动着熊熊的怒火,咬牙低声向杜鹰道:
“那河里全都布满法术,你现在跟下去,什么也帮不了她,反成累赘!
“倒不如等在岸上,
“如果她真的死了,至少也能杀了图里叔侄,为她报仇!”
杜鹰听了,也多少冷静权衡了一下,心里暗自忖道:
“倒别错看了这个丫头,听她说话,倒也有几分见识!”
于是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林夕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先杀了这混帐的叔侄三个,再回去找大哥以死谢罪!
心想着,眼睛望向依旧汹涌的血河。
乌云塔娜在看着林夕纵身下水的一刹那,险些晕过去,要不是旁边萨仁格日乐的搀扶,她早已萎顿在地,心里在无声地狂喊:
不可以!您不可以为了我们去冒险!
死死地盯着河面,满心的惶恐,若是圣母的转世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有个闪失,那自己一家人死一万次也无法谢罪啊!
毕竟这个转世的躯体还没有恢复圣母原有的法力啊!
惶恐中,乌云塔娜推开女儿萨仁格日乐的手,向着阿纳河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低声默诵萨满最敬畏的火神祝词,为林夕祈福:
“杭爱山不儿罕哈勒图山头所生榆树做成的火神女王,你自开天辟地时出生,你从大地母亲的足迹出生,你是天父腾格里所做成……”
图里述忽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后生竟然真的敢跳下河,倒真的吃了一惊,难道他真的是火神使者?不可能啊!
正疑惑间,眼光扫到乌云塔娜跪拜在地上,泪水横流地向着阿纳河祈祷着,不由得暗自冷笑,果然,差一点就被这臭女人骗过去了,如果那个俊俏后生真的是火神使者,这个女人还会这么紧张么?
再看看明月奴姐妹们一脸的肃穆和泪水,不由得在心中狂笑——
哭吧哭吧~
趁现在你们还有哭的力气就尽情地用泪水吊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等太阳下山后,你们就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心中的狂笑还没有收住,只觉得在场的村民,包括乌云塔娜一家,都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望向河面,一直紧张得抓紧二姐衣襟的高娃,瞪大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忽然欢呼道:
“龙珠姐姐!”
图里述忽忙望向河面,只见翻涌的河水中,林夕缓缓地升出水面,整个人笼罩在一团祥和的白光当中,跨下骑着的是跟着跃入水中的九青,都仿佛没有重量般地自河水中升起。
慢慢地,一人一马停在了河面上,九青犹如传说中的分水兽,四蹄稳稳而轻松地踩在水面,血红的河水只能浅浅地没过它的蹄壳!
“火神使者!腾格里!”
所有的村民见状全部齐声高呼,虔诚地匍匐在地,不住地向着水面上伫立的林夕和九青叩拜磕头,。
这种神迹,应该是只有传说中神的使者才能够做到!
乌云塔娜,惊喜交加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讶然,默默地在心里拜道:
“圣母地万!达特苏鲁特科切!您,回来了!”
惟有杜鹰和明月奴两个人,愣愣地站着,看着河面上那个似乎,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仿佛记忆中,曾经见到过这个画面!
林夕端坐在马上,脸上是一片的恬静,双目低垂,仿佛已如老僧禅定,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妠~麽~潵~熳~沷~羅~焃~娢~”
所有的人都有听没有懂,包括大祭司图里述忽。
但只见,随着这九个字,笼罩在林夕身上的白光,顿时如银河般灿烂,瞬间扩散开来,笼罩住整条阿纳河及其两岸!
这下子,所有的村民都傻傻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不停地冲着白光中的人影顶礼膜拜!
白光渐渐地消失了,咆哮奔腾的声音消失了,浓重的血腥味也消失了,当地上所有人终于抬起头时,九青,已经驮着林夕站在了岸边。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阿纳河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澈见底的河水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那么柔和、安宁!
静静流淌的河水,仿佛从来不曾喧嚣过,空气中弥漫着,只有春天冰雪融化时才会有的清新水气!呼吸中都带着淡淡的甜香!
不远处河岸上,几百年来阴郁、诡异的幽冥苇塘,一扫往日的阴森诡异,上空呈现出一派祥和之气,一丛丛白金般的芦苇,在日光下泛出柔和的光。
人们呆呆地站着,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呼吸,河岸边静悄悄的,只有河水脉脉潺潺的音律和风吹过苇稍儿的轻响……
垂头丧气的查干巴拉和阿尔巴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明月奴姐妹,在心底里哀叹着,这样的绝色美人,彻底不能被自己拥有了!
图里述忽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梦呓般地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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