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茗生踱着步子,几次想离开去见林夕,但毕竟这个表妹和自己也算是青梅竹马,怎么也该听听她有什么急事上山,遂又耐着性子忍住了,门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扑进了自己的怀中,玉梅?
皱着眉头,思量着刚刚玉梅说的话,堂堂中原玉家的掌门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家里中了毒。而且以玉家的渊源家学,竟然连是什么毒也辨别不出,这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抬头看向柳七。
邪门,中毒后竟然没有其他异常的症状,只是人越来越虚弱?
柳七思量着刚刚玉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抬头正看到杜茗生询问的目光,摇头道:
“玉梅小姐的信息不够完整,单凭刚刚所说的情况,尚无法确认。”
言语之间似有闪烁之意,杜茗生了然地挥手道:
“来人,送表小姐先行休息。”
“表哥,你,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爹呀。”玉梅哭着趁机赖在杜茗生怀中不动,被杜茗生不动声色地送到了青鸢手里,
“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
“表哥……”玉梅来不及撒娇,便被青鸢托架出了归远堂。
柳七望着门口摇了摇头,谑道:
“杜老大,你的这位表妹兼未婚妻,可真是楚楚动人呐。”
未婚妻?又是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俗事!当年娘的随口笑谈,姨妈竟然当真,而玉梅长大后几次上山有意无意地四处宣扬此事,索性搞得山上无人不知,自己岂有不知道这个骄纵任性、目中无人的表妹想干些什么。只是懒得去管。
冷哼了一声,甩给正在贼笑的柳七一道凌厉的眼神,道:
“少废话,说话干脆些。”
真是的,每次都来这招,可是那眼神还真让人心惊肉跳,真是佩服林夕那丫头,竟然敢和杜老大闹翻,佩服啊。柳七忙吞了口口水,吐出两个字:
“苗疆!”
*
苗疆
山岚瘴气,蛇蝎毒虫
种种传说让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显得益发神秘,江湖人每当提起苗疆,总是充满着即爱又惧的情愫。
这里的民情风俗与中原、塞外,都大相径庭,这里有热情浪漫的美丽苗女,更有让人谈之色变,闻之胆寒的各种神秘巫术和蛊毒。
所谓蛊,是一种长相类蚕的虫子。
是天地间至毒之虫,有一对尖锐而狰狞的利齿,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飞行时发出嗡嗡鸣响,震人心弦。
*
大理段氏王朝建立已三十年有余,苗疆正是段氏王朝的属地。
自段氏第一个皇帝,广慈帝段思聪创立大理国以来,一直对苗疆采取苗人自治的温和政策,依苗疆的自然部族,仍由其族长治理,大理国旨在维护各部落之间的平衡与纷争。因此,苗人出现了少有的安宁平和。
大理国段氏,不仅是皇族,也是家学渊源的武林世家,段家的武功在中原武林都占有一席之地,这边陲小镇,就更少人能与之抗衡。
所以,段氏子孙们几十年来已经了安富尊贵,从没有想到会有人太岁头上动土。
人,总是在自以为是中栽个大跟头!这句话很有道理,所以,这次栽跟头的是堂堂段氏的皇帝、王爷。
大理王朝一如继往的平静,那只是外表而已。
皇宫内,却似发生了变革,只是掩饰得很好罢了。
首先,皇帝段素顺称病,终日在寝宫修养,朝政由太子监国;再来,皇帝唯一的亲弟弟,段素英入宫探病,一去不回,再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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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皇宫皇帝的寝宫素心殿
大理皇帝段素顺和王爷段素英坐在素心殿的正厅上,已不复往日的精神,萎顿不堪。他们的身前有两个人。
一个身长九尺有余,虎背熊腰,目如铜铃,衣衫彩艳,脸上刺青,目光阴沉狠辣,地道的生苗,三天前,段素顺第一眼看到这生苗,就知道他练就一身邪门的血功,但他自信能在五百招之内擒下这凶神恶煞的苗子,段素英也有同感。
但此时,兄弟俩互视看着彼此的狼狈相,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事实是,他们俩都连十个照面也没走上,就被这生苗点了穴道。
为什么?
原因就在于生苗背后!那个席地而坐,瘦小枯干,早该在一百年前就进棺材的老巫师!
那个老苗子自从第一次现身,就一句话也没说过,似乎连手也没有动过一下,但是段素顺和段素英都明白,自己身体里的蛊,就是这个看来瘪嘴无牙,形如干尸,仿佛喘口大气就会随时断命的老家伙动的手脚!
*
大致来分,蛊的施放分为死蛊和活蛊两种。
死蛊,就是将晒干的蛊尸、蛊卵研磨成粉,投于食物中,或漫布于空气中,使人在毫无觉察之下食用或吸入体内而中毒。
活蛊,就是练蛊之人,用本身的血肉精气,蓄养活蛊,指挥其攻击敌人,也可用诡异的方法令其进入人的体内,占据五脏六腑,进而控制中毒者,较之与死蛊,不仅高明许多,也更加残忍。
大理段氏,对各种蛊毒也颇有研究。段氏家传绝学中,就有秘传的关于蛊毒的解救方法,否则,哪能统御苗疆三十几年。但是,这一次,兄弟俩别谈解毒了,就连自己中的是什么蛊都不知道,传出江湖可真是大笑话了。
不过段素顺和段素英自己却是笑不出来,面前这自称鸠族的族长慕煞,目的很简单也很复杂——段氏绝学。
兄弟俩心知肚明,交出段氏绝学,只怕这血功、蛊毒再加上段氏绝学,将在武林中掀起一场空前的浩劫和血光之灾。而不交出来,兄弟二人生死事小,大理段氏一族却难逃灭门之祸。
想不出办法该如何?兄弟俩只好用那最最实用的一字真经——拖!
提出条件——需借鸠族之手毒杀中原玉家掌门玉弘范!理由是那是段氏宿敌(天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要段氏武功,至少该用一点东西来换。而且指名需用金线无影蛊。
这个交易似乎很公平,所以那苗子很痛快地答应了,也因为不久鸠族就要进军中原,先拿玉家牛刀一试也不是什么坏事。
此一去中原,往返至少月余,兄弟俩也好借此时间研究一下自身所中的毒。
可惜,心底的窃喜尚未蔓延开,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老苗子竟然能够千里传蛊!
所以,不过一个对时,十二个时辰之后,金线无影本命蛊回应,玉弘范已中毒!
这一下,兄弟俩只有依言交出段氏武学,只不过,交出的很慢,理由很充足——段氏武学太过博大精深。
事实上,他们在等待最后的希望——柳七!
*
三年前,大理国,御花园
酒是大理国极品的清风竹叶薰,
杯子是和田蓝玉所制的醉仙杯,
菜是大内御厨的招牌椰香八味,
人呢?只有三个,
皇爷段素顺、王爷段素英,另一个则是神医柳七。
酒逢知己千杯少,
段素英从袖内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与柳七。
笑着抬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接过来,讶然道:
“段氏蛊毒篇?!”
“不错,宝刀赠英雄,以柳兄弟的医术资质,这本册子才算是物尽其用。”段素英笑道。
“这……”段氏不传之秘,自己怎么好收下?
“柳兄弟不必推辞,苗疆乃凶险之地,颇有野心之族,蛊毒和巫术令人防不胜防,他日柳兄弟学有大成,也可造福武林苍生。”皇爷段素顺温雅地推心置腹。
“好,小弟收下,以酒谢两位兄长!”
大笑间,三人共饮杯中酒。
*
“金线无影蛊。”
柳七口中缓缓说出的五个字,却让匆匆赶来的一干堂主、阁主们,背后冒出一丝凉气。
杜茗生若有所思地看着难得正色的柳神医,道:
“你是说……段氏?”
点点头,柳七帅气的双眸中有一抹追思。
“老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呀。”性急的朱雀堂主赭雁平打断了柳七的神游。
回过神来,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柳七赶忙为大家解惑:
“这种蛊本来是苗疆鹰族的秘传之毒,因鹰族族长曾为段素顺所救,特将这种蛊及解毒之法传与了段氏。这也是段氏唯一眷养的活蛊。”
“也就是说,是段家人下的毒?”青龙堂主韩太乙惊讶道。
“也是,也不是。”
“你小子搞什么玄机,说话干脆点!”一旁,白虎堂主史弥陀听得着急,胖胖的脸上有了几分不耐。
“笨哪!凭段氏的武功,还用得着下毒这么下三滥?你老兄不要总用脚趾头想事情好不好。”玄武堂主穆青趁机嘲笑了他一回。
“哦,也是,”史弥陀挠挠大大的脑袋,忽然想起这小子在骂他,不由瞪了回去:
“你说谁笨?穆小子?”
占了便宜的穆青聪明地不说话,嘿嘿一笑,惹得史弥陀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恨恨地又瞪了贼笑的穆青一眼。
“对啦,”柳七接住穆青的话,甩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你小子聪明!很快道:
“中毒的是中原玉家,玉家既不是武林泰斗,又无怀璧之嫌,而中的偏偏又是金线无影蛊。所以……”
“而玉家唯一不同的是,与魁首有血缘关系,所以,这说明段家想用这中毒传递消息给银龙社,”映月阁阁主裴绛清接过柳七的话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柳七神色一凛,缓缓地下了结论:
“大理段氏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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