溅起的水花，缓缓地击落，如珠子一般，透彻地响在耳边。
“等等……”黑暗的幕色里，胤稹见黛玉冲过去，忙地拉住她：“前面……不要太大意了。”他眼色深沉地瞅了瞅前面，对黛玉摇了摇头。
黛玉停了脚，看了眼后面，说道：“后无退路，想回头也不行了。”
“所以……我们更要小心。”被黛玉甩开手，胤稹凝重地盯着她。见她退了回来才低头理了理已经被撕得快没有的下摆。说道：“现在没有退路，没有食物，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葬生在这里，和我走，也许是一条死路。”
“走是一条死路，不走一样没得活，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生的机会，也不应该放弃，我还没笨到等死的地步。”她的眼睛，冷淡得没有温度，一如既往的样子，就像她的话一样。明明答案是“是”。嘴巴上却死也不愿意说那个字。
胤稹已然听出她的意思，知道她在别扭，也不说，只耸了耸肩。她……已经变了很多了。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至少，她开始渐渐习惯和他一起。不说任务，不说主子和探子，不说秦可卿。虽然她依然冷淡，依然不喜欢多说话，依然认为他把她握在手上是为了要她还秦可卿的命。可这样，就已经够了。他要的，不多。
黑暗里，叮叮当当的水声，和着他们的呼吸。他突然觉得，其实，能这样多呆一刻也是好的。
“其实，我们活着出去的机会很大，过了这一关，也许，就没有危险了。”走了大半会儿，两人都已经累了，胤稹索性席地而坐，休息会儿。
“什么意思？”黛玉见胤稹坐在地上，纤眉微蹙。
“崇祯皇帝留了一副地图，我只看到半张，阿玛拿的只是我的那半张，还有另一半，你知不知道在谁手里？”胤稹抬头，眼神里似有似无的笑意看得黛玉莫名其妙。
“你知道在哪里？”反问他一句，黛玉见胤稹坐着休息，她武功已失，身体已不如以往，走了这一会儿，早已经累了，索性，也跟着坐下。离了胤稹有一射之地。
甩了甩手，胤稹歪着脑袋笑了笑，黑暗里两个人也看不清楚，只有微弱的月光射在两人身上，让两人可以看见彼此的距离。胤稹微微见着黛玉坐在他对面笑道：“那半张图，原来在江南道御史刘竟的手上，不过……刘竟三个月前因为贪污朝廷发配的洪灾银两被诛了九族。”
“诛九族？”黛玉微惊，就算是贪污，也不至于诛九族。一人受罪，全家受牵连？这……就是古朝廷的悲哀。
“你也觉得这罪太大了对吧？”胤稹没有听见黛玉的声音，想也知道，她一定是一副嘲讽的表情。
“不错，他罪不及此。可是，他最大的罪，是他偷偷地藏着那张地图。”胤稹缓缓地说。看不到黑暗里的她，是怎样地鄙弃他，可就算不看，他也知道，那双眼睛，一定是冷的。
皇帝，朝廷？黛玉一声冷哼，自古就是这样。想要杀一个人有很多罪名。哪个皇帝手上没有罪孽，更何况是这位历史上残暴的雍正皇帝了。
“你要杀谁，与我无关。”冷冷地抛下这句话，黛玉便不言语。
这样明显的不满，胤稹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话，却是笑不出来：“与你无关吗？……我也想与你无关。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否则十三就不会暗自提醒你了。”
“你什么意思？”黛玉听着胤稹的话，想起前儿在贾府，十三离去的时候，神色凝重地要她小心。心里一个咯噔。
“意思就是，那剩下的半张地图就在你手上。”终于把话挑明白了。胤稹不紧不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在我手上？”黛玉一愣，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张地图了。
“不错，所以我才说只要出了这里，再靠着你手上另外半张地图，我们就能安全地出去了。”胤稹一口气将话讲明白。
“能出去？”黛玉还没有回应过来，只一味地重复着胤稹的话。
“是啊。”胤稹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角似笑非笑地扯开了：“其实，如果不出去，能留在这里也挺不错的。”
“留在这里……”黛玉终于回过神来，淡然地瞥了胤稹一眼：“你肯留在这儿？你若留在这里，这大清的皇帝谁做？”黛玉不屑他的话，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什么……”胤稹一听黛玉的话，脸色蓦地一变，手迅速里探向黛玉：“你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黛玉话刚一出口，就后悔，忙地闭了嘴。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胤稹不依不饶地捏紧了黛玉的手腕。
“没什么意思啊……你捏疼了我的手，快点放开”黛玉武功本就失了，这胤稹一急之下用的力本不小，疼得她脑袋直冒汗。
这胤稹一听黛玉唤疼，忙地放了手。那黛玉本在挣扎，胤稹一惊觉之下，突然放手，黛玉身体没有借力，蓦地向后一倒。
漆黑的密室，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击声，清脆如珠玉。黛玉被胤稹的手一放，身体蓦地向后倒。黛玉紧紧地闭上眼，等着跌在地上。不想手肘向后一撑，身后的地板却蓦地一空，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黛玉……”胤稹咋听黛玉背后有碎响声，又听见黛玉惊呼声。脸色骤变，人也跟着黛玉一起向下坠落。
“黛玉……林黛玉……”胤稹手迅速地拉住黛玉，两个人一起跌落。
“你干什么？快放开……”冰冷的风从黛玉的耳边晃过，手臂被擎，回头见是胤稹，知道他是为了救她才落下。
“别动……我叫你别动。”黛玉使劲儿地挣扎，想甩掉胤稹，气得胤稹大怒，脸色铁青地大吼。
两人在空中挣扎，黛玉想丢开胤稹，这一落，定死路一条，若胤稹真跟着她死于此地，乱了那历史的循环，那她……身上就多了罪孽。
“你快放开……”胤稹拉着黛玉，漆黑如墨的空气突然传来破空的箭声。
“我叫你别动，小心……”黛玉在空中乱动，胤稹既要空中努力闪避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又要使劲儿抓紧黛玉，怕她掉下去。空中没有借力，他武功虽好，却还未到可借风做力的地步。手忙脚乱地拽不住她，背后的箭，如风一样，射进他的身体。
“怎么了，你……流血了……”黛玉听得胤稹一声闷哼，忽然感觉到手上有温暖湿热的感觉。心里一惊，努力地抬起头想看胤稹，一瞥眼却触见他背后有无数枝箭向他急射而来。
“小心……”想也未想，黛玉借着胤稹的力量转身，抱紧胤稹，转过他，挡了那急射而来的箭。
刺疼，就像死一样的感觉，让她只来得及一声呻吟。
利箭如刃，断了胤稹身上的衣裳，如密雨一般射向两人。险象环生中，胤稹听到黛玉痛苦的闷哼声，一垂眼睑，却瞥见她身上已插上了数枝利箭。心蓦地一慌，瞟见她背后急射而来更为丰密的飞箭。左手迅速地松开黛玉，躲过那些要命的箭头。
黛玉被箭所伤，已经痛得昏迷了过去，只能靠着胤稹的力量才没有坠落下去。因此这胤稹一放手，黛玉就像流星一样飞速地下落。
“黛玉……”胤稹打落飞来的利箭，惊觉黛玉下落的身体，内心大骇，一声急吼，竟不顾射来的箭，伸手向黛玉抓去。刚抓住衣角，就被飞来的利箭割破了衣裳，衣襟破裂的声音让他瞳孔急缩，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黛玉向下坠落。
心，突然就像被捏碎了一样。那种连他自己也不能拒绝的痛苦，让他和着黛玉一起向下坠落。
黑暗的天，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绝望得让人连一丝的希望也不敢有。这一次……是天要亡他。闭上眼，空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黛玉坠落下留下的痕迹。
十年……他争了十年，在名利的战场上角利，权利，欲望，在不择手段的的抢夺之后，他得到的，究竟是什么？黄土一坯？最后……还是死无葬生之地啊……
冷冷地一笑，滴落的血液被他紧紧地捏在手上，温温的热度，他连那一喜衣角，也抓不到，那他还睁些什么，手上能捏的，只有这冰冷的温度……和自己的血。
“黛玉……”当冰冷的水侵过他脑海的时候，他嘴里的竟是她的名字。黑暗……侵袭了他的意识，窒息的水将他葬入湖底，浮沉之间的曙光，完全被淹没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