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送来的。”黛玉也开口了,强自忍住心里的不安。
那男子略皱了眉,却是不动,只淡淡地唤了他身边的男子:“魏东亭,拿来。”说完,那侍立在一边的男子忙从黛玉手中取了过去,递给那黄衣男子。
微亮的月光,从黛玉面前滑过,黛玉一直小心地看着那中年男子,直到他看完了那黄色包布上的字。
“人呢?”黄衣男子将布递给魏东亭,一双眼却是冷漠如冰一般射向了黛玉。
看着那黄衣男子睥睨傲视的气质,再看他身边那唤魏东亭的男子对他的样子,黛玉的心有点不安地跳动,她看了一眼黄衣男子,纵使已经被他的目光所震慑,却犹自倔强地冷淡:“死了……”
那黄衣男子初听到黛玉的话,微微愣了愣,但迅疾就收敛了惊诧,微哂:“知道我是谁吗?”
黛玉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一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淡漠的语气,她还是不习惯太多感情被人看破,纵使她已经有点猜到他的身份,却也不想说,因为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也许今夜她便没有命再出这个园子。
“放肆……”黄衣男子不露声色,倒是他身边的魏东亭忍不住严厉地喝斥黛玉。
“放肆?”黛玉微挑了眉,有些好笑,古往今来,那皇家的人动不动就喜欢把放肆挂在嘴边,黛玉抬头看着黄衣男子审视的目光,也不躲地说道:“皇上既要私服,又何苦处处将那皇家的气派带上。”能见到传说中的康熙皇帝,黛玉倒还真没想过。
原本只是猜测,不过听到魏东亭的那句放肆,她倒是肯定了,那魏东亭见得黛玉在康熙面前也一脸傲慢,不禁有些火气,亟待出手教训黛玉却被康熙制止了。
“丫头,人小,脾气倒不小。”康熙说着,眼里却颇为赏识,黛玉却是没时间同他计较什么脾气不脾气,见得了皇帝不一定就是好事,也许麻烦事也多,而黛玉……刚好就是怕麻烦的人,所以,直觉告诉她,还是少逗留为好。
黛玉回头略略看了康熙一眼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身。
刚走至门口,却被魏东亭拦住。
“你以为,知道了此事,还能全身而退?”康熙不紧不慢的声音在黛玉背后响起,其实黛玉早料到此事不会那般容易,这一出,也不过想试试运气而已,刚好,运气不怎么地,被打回去了。
“那皇上想怎么样?”黛玉不卑不吭地回了头,心里哀叹,不知道那精明的皇帝要打什么主意,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见到的那人是朕的探子,如今他死了,不如就你来填了吧。”康熙一副勉强看的表情倒让黛玉心里瘆的慌。
“皇上可别忘了,我还是个孩子。”黛玉略略好心地提醒那位皇帝,别真跟一个孩子计较了,否则,不污了他的盛名。
“孩子?”听得黛玉一说,康熙却是难得地柔和了脸说:“我看你竟不像是个孩子。”
“可这是事实。”黛玉无奈地苦笑,看来那康熙是铁了心要她做探子了。
“事实?”康熙奕奕地走进大厅,寻了个椅子,歪在上面说:“事实就是,如果你想出得这个园子,只有两条路。”他边说,还比了两根手指。
黛玉微蹙了蹙眉,她自是知道康熙说的是那两条路,皇家天下的事,无论是谁,都没有比死人更守口如瓶的了,所以,康熙这话也是明了告诉她,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他会甘愿毁之。
撇着头,思考了半晌,黛玉也寻了椅子,跳上面坐着道:“即推迟不得,那总可以谈些条件,且为皇上办事,我总不得什么也捞不着吧。”
旁边魏东亭见着黛玉在康熙面前没规矩的样子,张了嘴刚想发作,就被康熙制止了。
“我见丫头身手也不错,能与朕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朕自是不会亏待。”康熙一副和气老头的样子,全让人看不出他竟是那人人称颂的康熙皇帝。
黛玉见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笑了笑:“我也不求多了,只是我本在这京城寄居,而家中也不知道我……会武。所以第一,我希望为皇上办事只在暗中。第二,这京城的事我可以替皇上办,但出了京城,就非我能及了。”
康熙笑了笑,听黛玉的要求,甚觉有趣。一双精光闪耀的眸子露出不一样的神色,盯住了黛玉道:“朕倒不知道谁家的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见了朕还敢讨价还价。”
黛玉知道康熙这是答应她了,因此也不多言,只笑了点头,纵身,跃进那茫茫的黑暗里。
夜色,渐渐地掩盖了黛玉离开的身影,康熙一直见得黛玉的影子消失待尽才收回了神色对身边的魏东亭说:“你说,那丫头禁不禁得起考验?”
魏东亭略奇怪地瞅了康熙一眼,连他都觉得今日的康熙奇怪了点,但嘴上却是不敢说,只回了话说:“皇上既是放了她,想必已经有主意了。”
康熙瞥了魏东亭一瞥,嘴角上扬,他今儿心里着实高兴,以往身边对他恭敬的人太多了,今儿出现一例外的,倒真引起他兴趣了,因此只笑了说:“走吧。”
苍穹暗得让人见不着五指,黛玉回了贾府,小心翼翼地躺上了床,那两个丫头睡得就像猪一样,丝毫不知道黛玉已经出去溜达了一趟,只是这一趟,让她有点悔不当初啊。
躺在床上,黛玉想了想,她也不过就出了那么两回府,谁知道两次都让她遇到皇家的人,第一次,遇见那个邪佞的男子,飘出府邸的时候,眼角瞥到四贝勒府时才知道她闯了祸,竟见了那未来的雍正皇帝。
想着想着,黛玉竟然睡着了,第二日起床,紫鹃就闹腾着昨夜睡得太死了,还埋怨着黛玉的香不好,黛玉也不辩解,只在心里好笑着想,香若不好,怎迷得你两个精明的丫头,但却不好说出,只沉默地任她闹腾。
午时黛玉用了饭,坐在院子里无聊,也不想看书,就盯着雪雁和紫鹃绣花,看着树上蹦来蹦去的小鸟,竟然来了兴致,让紫鹃取了琴,坐在院子里抚琴吟唱。
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尤未睡,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休傍阑干角。
最愁人,灯欲落,雁还飞。
静静的和着音色,余音刚落,就听得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妹妹什么时候也喜欢这样的曲子了?”
黛玉忙回得头一看,见是迎春,她身上着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裳,外间披了朱红的披风,脸色却是有些跟以往不一样。
黛玉见着是她,忙迎了上去,却只见迎春挥了她的手对紫鹃道:“你且去给我沏壶茶来,今儿我得在这好好审审这丫头了。”说着,竟也不理黛玉,只解了披风递给雪雁。
黛玉见得迎春脸色时早知道不对劲儿,只是料不到是来找她说的,因此倒是愣了愣,那雪雁和紫鹃也是料到黛玉今儿有亏吃了,竟也笑着识相地离开了。
“二姐姐今儿却是怎么了?”黛玉料不到迎春找她什么事,所以憨笑地倚了上去,撒娇地拉了迎春的衣裳,那迎春却是不领情地摔了黛玉的手,冷哼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多了个爱翻墙的夜猫子。”
黛玉本未想到迎春会知道,却不想她一说,当即变了脸色,迎春见着她脸色苍白,只当她怕了,便缓了缓道:“我本也不知道昨夜见着的人竟是你,却不想竟然在院子里拣了这个却是你的。”迎春说着,从袖子里摸了一方帕子,丢给黛玉道:“我也知道你不是个寻常的主儿,但在这个高门大院里,你还是省着点,不定那日给别的有心人知道了,我看你还飘不飘。”迎春说着硬了手指硬狠狠地戳了黛玉一下脑门。
黛玉见着迎春丢来的手帕,便知道昨儿给她瞧见了,心里自是慌,但见迎春说她,却字字都是为她着想,所以忐笑地耍赖:“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黛玉以后小心就是了。”
那迎春见着黛玉耍赖的样子,不禁被她逗笑了,见着她认错,也不再恼她,只严肃地叮嘱道:“昨儿我瞧见了,不定明日就别人也瞧见了,我自是不管,但别人可不就那么好打发了,今后你也悠着点儿,别出了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