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四周,静静地飘荡着低沉的嗓音,彷如厚重的云层,让人很是压抑。
晦涩的火光,落在查尔斯的脸上,竟让黛玉有种心虚的感觉。
黛玉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弥漫全身的疼痛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却倔强地不肯松手。
冷冷的月光下,冰冷的刀片抵在查尔斯、威的脖子上,冷淡的女子,绝情地瞥开了眼说道:“骗了又怎样?”
没有情绪的脸庞,让查尔斯看不见她的脸色,只能听着她冷情却婉转的嗓音,笑自己活该。
他第一次,就是这样输给了她,这一次,竟然还会范同样的错误,他发誓,下一次一定要狠狠地用尽手段,将她绑在身边。
查尔斯下定了决心,斜睨了眼黛玉,心中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周围,眼神撇过胤稹冷傲的模样,估摸这次胤禛不会轻易放过他,虽然胤禛不能将他怎么样,他却甚是不想去那四贝勒府做客。
查尔斯咧了咧嘴,正欲开口,蓦然就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一如他一样的眸色,锦衣蓝衫的男子缓缓地下马,站在黛玉和胤禛的面前,俊雅的脸,在火光下映得纤毫毕现。
“你怎么来了?”查尔斯张了嘴,语气甚是无奈,虽然他是不想落到胤缜的手上,不过比起眼前的人,他还不如跟着胤缜走。
那四贝勒跟他过不去,也不会对他怎样,可眼前这个人……
查尔斯微微挑眉地瞪了一眼温文儒雅微笑着的洛枫,若真落到他手里,一定会将他五花大绑地丢回英吉利。
“当然是来带你走的……”洛枫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心里不禁腹谤,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竟然还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走?查尔斯好笑地睨了洛枫一眼,脖子上冰冷的感觉依然在,却让他纳闷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下文。
疑问地瞅了眼身边的人,却突然见着黛玉像见了鬼一样瞪着洛枫,那眼眸冰冷、愤怒,更多的却是他看不懂的悲伤。
查尔斯心中很是不舒服,他讨厌黛玉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洛枫,就像洛枫欠了她的情债,而她的眼里也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你怎么回事?”查尔斯虚浮的脸变得有些捉摸不定,轻轻地便挥开了脖子上的刀片。
竟然就那样轻易地放开了手?
查尔斯狐疑地看着黛玉,看她宁愿忍着痛也不愿意错开眼睛……
胤稹的脸蓦然黑了下来,查尔斯也变得很迅速,只有洛枫一脸的莫名其妙,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面。
他是英吉利国的使者,此次因为两国的和平前来,也顺便替英吉利国王找出那个不忠不孝,偷溜出国的家伙。
此次他好不容易找到查尔斯,却想不到遇上这么诡异的一幕,真不知他是太倒霉还是太幸运。
和缓的微风飘过,扬起所有人的衣角,洛枫揉了揉单薄的衣裳,睁大眼看着黛玉,一双冰灵的眼,在他脸上逡巡着,纤细的指尖,轻微的颤抖,泄露出她的心。
窒息的痛楚,让黛玉的眼睛渐渐地模糊,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可是再痛她不想闭眼睛,不想让眼前的人,变成一场梦。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眸子,熟悉得让她的眼泪,就算是她的绝情也压制不住地落在脸上。
“姑娘?”胤稹的背后,紫鹃怔愣地呆在了原地,胤稹的脸蓦地变色,查尔斯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黛玉。
“Emery……”低低的嗓音轻轻地飘荡在空气里,洛枫的眼倏然睁大,看着黛玉的手指纤细地缓缓地举起,在落到他脸上前,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状况?
洛枫茫然地瞪大了眼,却见着那个女子的眼,幽怨,轻轻地闭上,身子如飘落的枫叶幽幽坠下。
迅速地伸了手,洛枫怔愣着反射性地将缓下去的身躯接进怀里,却不想手还没抱热,怀中就蓦然一空。一个紫衣的丫头,冷着脸接了那个女子在手上,然后迅速地退了回去。
衍光,缓缓地掠过黛玉的眼,脑海快速地闪过一张脸。
“Emery……”酸疼的身体,却制不住她的身体,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飘渺的床帐,云锦的被子,熟悉的屋子飘过她的眼睛。
潇湘馆……
她回贾府了?缓缓地掀了被子,雪白的足还没有落地,就见着紫鹃捧了点心进来,一见着黛玉醒了,忙地放下手中的点心,唤道:“姑娘,你醒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黛玉愣在床沿上,恍惚地抬了眼,那里面的神色,让紫鹃觉得里面甚是空荡,没有灵魂躯壳。
“昨晚……”走近了床,紫鹃低敛了眉缓声说道:“四贝勒放了查尔斯王子,让我先带你回府,回来……先止住你的病。”
“昨晚?”蹙了眉,黛玉从床上站了起来。
“姑娘……”紫鹃见着黛玉光着脚,竟然也不怕寒着,乳白的里衣,透着薄气儿,她却像没感觉地坐到桌子边,吓得紫鹃忙地拿了披风给黛玉垫在脚底下,替她捂了一双玉足,怕她寒了脚。
紫鹃心中甚是着急,见黛玉不爱惜自己,不禁说道:“姑娘也是,何必这么糟蹋自己,昨儿回来的时候,身子冰的厉害,且因是大半夜,老太君和太太都已经歇了,所以也没告诉老太君和太太一声,只知会了凤大奶奶,今儿姑娘可别再凉了。”
紫鹃一边为着黛玉捂脚一边说着,看黛玉失魂落魄的样子,恨她不爱惜自己,禁不住冒眼泪花儿。
“那……他呢?”恍若没听见紫鹃的话,黛玉眼神空洞地瞅着前方,嘴里低声地呢喃着,他……怎么样了?
他?是昨夜将查尔斯、威带走的那个男子吗?紫鹃微愣了愣,那个长相俊美,却被那个王子唤着王叔的男人?虽说长相飘逸绝尘,不像是有孩子的人了,可她明白地见着一个跟她家姑娘一般大的姑娘对着那个男子唤父亲。
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是吃了什么药,竟如失了魂魄一样。
“姑娘……”紫鹃见着黛玉的样子,心中一酸,眼泪突然就歪了下来,跪坐在地上,捂着黛玉脚的手偷偷地擦掉坠落的眼泪。
黛玉的病,五年前她就知道,当黛玉问她要不要学武的时候,她就反问,对她有用吗?如果有,就算是死,她也要学,她不但学武,也学医,黛玉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每一次遇上黛玉发病,她便可以用银针替她解脱。
初学的三年,每一次,她都吓得心惊胆战,每一次,她的手都会抖,害怕她家姑娘就那样再也醒不来。这些年,她用尽心力地调养黛玉,好歹有些微的好转,却不想昨夜她又是九死一生,她的心如何不揪疼。
“姑娘……”雪雁一进屋子,就见着黛玉只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得像一个雕塑一样,紫鹃跪在地上,双手抓紧了披风捂着黛玉的脚替她暖着,脸上挂着眼泪,无奈地瞅着黛玉,她忙地放下手上的茶,动作之大,竟让杯里的水溅落出来。
“姑娘,你怎么这样糟蹋自己,还惹得紫鹃姐姐伤心?”雪雁忙地从床边取了衣裳霍然走近黛玉,也不管那两个人什么反应,硬是将衣裳给黛玉搭了上去。
一时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黛玉愣着,紫倦哭着,雪雁见那两人的样子,跺着脚也不知道怎么办?三个人就那样各自站着、坐着、跪着,全憨在屋子里,直到迎春带着丫头进了潇湘馆。
“玉儿怎么了?”迎春见着雪雁冒着眼泪花儿直跺着脚,紫鹃跪在黛玉脚跟前伤心,也是不说话,忙拉了雪雁和紫鹃指着外面道:“好了,好了,你家姑娘闹,你们两个也别跟着闹,这不添乱吗,快去替我倒杯茶来,别杵在这儿。”
“那……二姑娘可劝劝我家姑娘。”雪雁见着无奈,只得抹了眼泪和着紫鹃起了身,出去替着迎春倒茶去。
“玉儿……”迎春瞅着两人出了屋子才缓缓到拉了黛玉的手,为着她理了理发,拢了衣裳,轻轻地出了声儿。
迎春沉默地抬起了手,看着黛玉眼神空洞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心跟着痛了起来,揽过黛玉的脑袋,拢在怀里,任着黛玉一个人发着呆,继续地空洞,只等着她自己醒过来。
她知道,黛玉是个明白的人,什么事儿,伤心过后,自己会有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