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智在听到前半句话时脖子就不由自主的硬了起来,双眼也充红血色的瞪着高总管,像一只随时准备噬人的老虎,待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原本直直梗着的脖子突然间就焉了下来,那眼虽然还是满是恨意的瞪着高总管,却带了抹怯意。
众长老原本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也因为高总管这一句话而有所动容,太夫人归隐时放出的狠话,他们几个可都是亲耳听到的,当时太夫人曾说过,若然长孙家有不孝子孙觊觎海主之位做下什么天理不容的罪行,身为总管大人的高总管有权将此人驱逐出生死海,而追随此人一应人等皆按城规处置!
太夫人当时是号集了海上所有长老及所有子民,当着众长老和所有海岛上的子民之面说出的这番话,他们就是想赖账都不可能。高总管此时抛出这句话,无异在告诉他们,长孙智根本是不可能成为下一任城主的!可是长孙智当不上城主也罢了,追随长孙智的他们,又能落个什么好下场呢?!
几位长老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除了在心中暗骂长孙智办事不力之外,自然也在心中寻思着替自己解围的办法,只是苦苦寻思了一番之后,几位长老发现实在没有办法将自己从今日一事上摘清,而摘不清的后果,他们比谁都更要清楚。
既然摘不清,那还不如背水一战!只要能捧得长孙智当上海主,他们的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这些个长老都是人精来的,转念之间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对策,二长老在一次在众所望归的期盼中张了嘴,今日之事他知道是没办法从长孙智搅的这趟混水里干净利索的走出来了,为了自保,怎么着他都要力保长孙智成为下一任海主,二长老心中一边埋怨着长孙智,一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道:“太夫人归隐时的话语,我等自是不敢相忘,只是,先祖也曾定下规矩,生死海海主之位,向来是由长孙家有能力者居之,现如今,大公子继位以来,生死海境况如何,相信高总管也是有所目睹耳闻,所以我等这才提出,重选海主。”
二长老一开声,四长老也不甘落后,补上一句道:“大公子继位以来,十八岛的海盗不见减少,反倒增多,现如今他们竟敢联起手来围攻我们生死海,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大公子手段不够狠戾才导致这些人敢欺上门来!”
“对,就是这么个理!想当初我们几个随着老城主出生入死,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六长老忽然起身,一脸的愤慨,仿似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长孙楚墨抬眼像六长老望过去,那眼中的讥笑让六长老心头猛的一跳,六长老极不自然的躲过长孙楚墨的视线,只是那心头,因为那一眼所带来的几近窒息的感觉,让他异常的不安起来。
高总管眉眼不动,对于这几个长老的话似是未曾听见般,半晌,他才不急不徐的道:“那依几位长老之意,谁才是那个有勇力的?”
长孙智的头脑因为这一句话猛然发热,到这时,他忽然觉得他刚刚所有的担忧都是白担的了,原来这老狐狸故意抛出那一句太夫人归隐时留下的话,不是要想阻拦他的路,而是为了这一句所做出的铺垫!他就说嘛,这世上的人,哪一个不贪钱财的!
他在这边沾沾自喜,脸上那种热切和渴望悉数落入长孙楚墨的眼,他不露痕迹的淡然一笑,然后转过眸子向高总管望过去,高总管此时正老神在在的打量了众长老一圈,然后将视线定在一脸窃喜的长孙智身上,最后才回以长孙楚墨淡然一笑。
这一切,沉浸在对权利即将到手的巨大喜悦中的长孙智自然是没有察觉的,可是几位长老却很是细心的捕捉到了,他们看到高总管看着长孙智的视线如同看着一只已经被关在笼子里还不自知的野兽,在察觉到这一点时,几位长老的心就如同被人兜头泼了桶严冬的冷水,那寒气刺骨袭心。
更何况,他们还察觉到了长孙楚墨和高总管交换的那个很有默契的眼神。
这眼神,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们永生难忘!
因为,早在五年前前任海主端病亡之后,那时的大总管,还不是现在这个高总管,而是谋略手段都不逊于前海主的长孙容,说到长孙容,那也是名号相当响亮的一个人物,他是长孙家族旁系一支的代表,若不是因为出身太低,相信海主之位定然落于他手。
这一个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竟能生生容忍了几十年,甘愿屈居于一个总管之职,直至前任海主长孙明病亡之后,他的野心也终于攀到了顶峰,为了夺到海主之位,他率领了岛下大半追随他的人反叛,当时的情况再危急不过,长孙楚墨虽是前任海主嫡子,但岛上的人,平时都是听命于长孙容,自然对这位养尊处优的海主之子多有不敬,并不放在眼中。
就在长孙容摔杯发下暗杀的号令之际,长孙楚墨和高总管,当时也是交换了一个这样的眼神。
再然后,所有的局势都在这一个眼神之后于倾刻间便扭转。
原本被包围的长孙楚墨两兄弟突围而去,原本包围长孙楚墨两兄弟的长孙容倾刻间被他自己最信任的儿子长孙青给擒拿,一场原本以为会血腥爆发的叛乱,因为这二人默契十足的眼神而兵不血刃的瓦解!
而现在,历史正在重演!
长老们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身子也有如被一层一层的丝紧紧裹绕,直到此时,他们恍然大悟,长孙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逃过长孙楚墨和高总管的眼,而长孙智拉拢他们的那些破事,更加没可能逃过!
这一刻,长老们是真心的后悔了,后悔不该贪图那么点银子,枉自将现在的荣华富贵白白葬送!
跟着长孙楚墨,虽然他们不能太过纵情声色,可是有着早先年长孙明当海主时他们所捞到的钱财,他们别说这一生,就是三生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完了,这一切,都完了!
人都是这样,只有在最后的关头,才会知道错了,才会知道后悔,在没有面临最后危急关头时,贪念总是要比理智高出那么一点半点,然后人的心就会让贪念所控制。
他们后悔,可是他们也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如今之计,只能硬拼!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今日之事,如果长孙智落了败上了不位,那么支持长孙智的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保得住性命,想要保住性命,就得杀出一条血路!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们心里,也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态的。外面围攻的十八岛的海盗,是长孙智出钱请来的,里应外合,他们就不信一点机会都没有!
想通了这一点,二长老狠狠的抬起头,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伐果决,昂然道:“我们十位长老,有六位意见一致,三少爷长孙智乃前海主同胞亲弟,自然是下一任海主的不二人选。”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剩下的几个长老皆齐齐点头,长孙智脸上的热切和渴望又不由加深了几分,看进长孙楚墨的眼里,没来由的想笑。
“三叔,你可——有——话——要——说——!”
他看着那沉浸在喜悦当中的长孙智,一字一句的问。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即将爆发的边缘,只有在他忍无可忍之际,他才会这般一字一句的说话。
长孙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会,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对于长孙楚墨眼里的戾气和失望视而不见,更加没有听出他字语里浓重的杀伐之意!
他将胸挺了一挺,颇有几分自得的将脖子也伸长了一些,以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居高临下的姿势环顾了四周一眼,这才很是得意的道:“墨儿,三叔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放心,三叔不会将错全推在你身上,只要你安安份份,三叔会念在血脉亲情上,也会念在大哥的面子上好好照拂你。”
长孙楚墨气极反倒不说话了,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长孙智,那心里的失望,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这个人,是他亲三叔,是他父亲的亲弟弟,同时也是太夫人的亲生儿子,正因为这些割舍不断的亲情,他才一次又一次的放任他,就是在他问出那一句三叔你可有话要说时,他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的,希望他这个‘好’三叔,能认清事实,能知道错误。
可是他错了,他这个三叔,根本就没有知错的想法,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得到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