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那抹浅浅的笑意,似乎有些不达眼底,但又似乎,又有些盎然。
龙千熠看不懂,沈世杰也看不懂。秦无垠懂了,却有些苦涩。
水琉璃看了看身边的小草和春夏秋冬,挥手道:“你们先下楼,在一楼等我。”
小草和春夏秋冬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转身,默默的下了楼。
龙千博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发出很有余韵的声音,他道:“你有何筹谋在手?凭什么认定本王有求于你?”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但眼里却有幽深如黑夜苍穹般神秘的秦无垠,又状似很漫不经心的补上一句:“若是以秦家为助力,还不值得本王这个求字。”
秦无垠的脸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而有所讶然,恍如,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秦家并不足以让堂堂魏王一个‘求’字。
第一商户,说白了,有的不过是银子。没了第一商户秦家的支持,四皇子身后还有赵家,皇商赵家,据说赵家早就想搭上四皇子了,只可惜的是,四皇子偏偏看上了秦家,这其中的弯弯折折,看似很复杂,其实很简单。
赵家虽然贵为皇商,但那条皇商之路,是经由皇后娘娘才爬上去的。
而现在,不管赵家是背着皇后娘娘亦是没有背着皇后娘娘也罢,四皇子龙千博不但万不得已之际,是不会和赵家联手的。
但如果秦家一直不表态,四皇子就铁定会倾向赵家,一旦四皇子上位,秦家,就再也不可能成为掌控栖凤经济血脉的第一商户。
水琉璃坦然接上龙千博的话:“确实,仅仅只有秦师兄一人,是不足得殿下一个‘求’字。”她说的也很轻松,却成功的让龙千博挑了眉。
“哦?”
她淡然一笑,笑得并恰到好处:“民女忘了告知殿下,民女的师兄,不仅仅只有秦师兄一人。”
沈世杰的眉毛也动了。
不管他心中对这个女人有多不屑,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聪明。
的确,强行请他进来,不仅仅是要以她来要胁秦无垠。
秦无垠再历害再是栖凤第一商户,也没足以让大表兄非他不可!
可是水琉璃不同,除了秦无垠,她还有夏侯轩、南宫辰星以及东方泽这三个甚是疼爱她的师兄,四个师兄身后的力量,足以让大表兄一个‘求’字出口。
龙千熠似乎没有讶然,但细细查看的话,还是可以看见他眼里那抹似有若无一闪而逝的惊喜。
他看向四哥,四哥此时眉眼有些发亮,像是看着一块尚未雕琢好的璞玉。
“然后呢?”龙千博的脸色还是很从容不迫,就像水琉璃开的条件还不足以让他动心一般。
沈世杰有些急,狮子大开口一向不是大表兄的作风,今儿这是怎么了?
水琉璃也不急,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方道:“殿下,心急,是喝不了好茶的,好茶,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品茗的。”
龙千博嘴角甚是愉悦的微微上扬,显示出他心情甚好。
“本王自然知道好茶是需要慢慢品茗的,但有些事,已然迫在眉睫,若是还需要浪费本王的时间慢慢来消磨,本王又何需等到今时今日。”
水琉璃垂下眼眸,心中迅速翻转,要如何,才能乘此机会提出有利于自己的大好筹码?
事成,龙千博是栖凤未来的君主,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博上一次了。
龙千博能隐忍这么久,可见是个人物,与聪明人合作,除了事半功倍之外,最要注意的是,事成之后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情,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很久之后,她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迎上龙千博满含笑意的双眸:“殿下是想要一个国泰民安的江山?还是一个内忧外患的江山?”
龙千博的面色陡然一变,他猛然一拍桌子:“水琉璃,你放肆!”
气氛一触即发,可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看着他,甚至还露出了笑意,那笑意清晨的露珠般,清沏而又明亮,却又让人无从可避。
她不避不趋的迎上龙千博盛怒的面容,视他脸上的威严如无物,道:“殿下若是觉得琉璃太过放肆,琉璃就此别过,今日,殿下没见过琉璃,琉璃也没来过这楼外楼。”
她嘴上说着,身子也没闲着,很是舒适的起了身,脚一抬,大有真要离开的趋势。
龙千博往沈世杰瞄了一眼。
沈世杰忙起身,伸手拦住水琉璃,脸上陪着笑:“水小姐还请留步,凡事,总得慢慢商量,有商量了才会有利益。”
水琉璃扫了他一眼,这人,身为龙千博手下一大智囊,平日里以纨绔公子哥的形象糊弄众臣,倒也算是个有物了。龙千博能得此人这番真心相待,又何愁大业不成!
只不过,人的心都是贪婪而不得满足的。填满了一个洞,又会有另一个洞冒出来,周而复始,人的贪念就会愈来愈多,最终,到了怎么都填不满的地步。
只是不知道这龙千博,他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如果他的胃口太大,那么抱歉,她绝对不会奉陪。纵然今日她要葬身于这楼外楼,也不会去任由他逼得自己去做那颠覆天下遗臭万年的红颜祸水!
历史上,妺喜、妲己、褒姒、骊姬这四个最为臭名昭著的红颜祸水,世人只将亡国之恨投诸于这四个女人身上,虽然她也承认这四个女人对于亡国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将她们推上风口浪尖的,还不是那些自私自利的男人!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这四个女人得了男人的欢心和宠爱,还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们的宠爱,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又岂能不顺从呢?就算她们恃着男人的欢心的做了些确实出格的事,若不男人的同意,她们又岂能成功?男人的过错可以倾覆在女人的身上,而女人,则会成为替罪羔羊遗臭万年,看看从前的历史就知道了。
龙千博又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
沈世杰挑眉看向水琉璃,好在,这个女人识趣得很,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腿,端端正正的坐下了。只是那腰杆,需要挺得那么直吗?
她都不会觉得累吗?
摇摇头,他晃去脑子里的思绪。水琉璃是大表兄势必要‘拉拢’的人,这个是已知的认定,不可更改。至于水琉璃甘不甘心被大表兄‘拉拢’,那是水琉璃的事了。
龙千博喝完了酒,又顺了顺心底被梗着的气,觉得因为水琉璃强硬的话风而窒郁的心顺畅了之后方道:“既然水小姐如此有诚心,那本王倒是要请教一番了,不知道水小姐对于栖凤国情,有何见解?”
水琉璃的唇角也因此而溢出了笑容。
还好,这人胃口并不大,只问她栖凤国情,而不是九洲大陆的国情!
想了一想,她抬头,看着龙千博:“殿下是想听真话亦是实话?”
“实话。”
“内忧已深,外患不重。”
龙千博好看的浓眉一扬,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看着水琉璃平静的面容,半晌方道:“九洲大陆,以我栖凤国国力最是衰弱,一个国家成为最弱小的国家,你居然还敢说外患不重?”
水琉璃看了秦无垠一眼方道:“九洲大陆地势如何,相信不用琉璃多说,殿下也自知之甚详。栖凤国和四个国家交界之处,不是茫茫森林就是广阔无边的生死海,若其它国家想要攻打栖凤,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那茫茫森林,二就是生死海。”
龙千博眉眼不动,嘴角却牵扯了一下:“继续,本王洗耳恭听。”
水琉璃又自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方道:“那片茫茫森林乃月族之人统领,据说非月族之人进去过之后从来无人能走出来,所以,这条路肯定是行不能,即便行得通,过了那片茫茫森林,到了我栖凤也定然损兵折将,又何足惧矣?”
“至于生死海的海道,你说生死海的海主长孙楚墨,他会眼看着别国的铁骑染指他的领域而不做反击吗?别的四国国主,又会冒着这个险由着别人侵吞生死海的海道吗?”
她侃侃而谈,面色从容淡定,仿佛她说的不是这天下江山,而是家常闲话般自然。
龙千博听到此处,面色依旧不变,他道:“这些见解,也算不得有什么独特之处。好,就算外患不重,一个国家若一直处于这虚弱状态,难道就是一件好事?”
水琉璃听了就马上接过来:“所以,琉璃刚刚问过殿下,殿下是想要一个国泰民安的江山?还是一个内忧外患的江山?现在,琉璃还是要问殿下这个问题,请殿下回答。”
“如果本殿下想要一个国泰民安的江山又如何?如果想要的是一个内忧外患的江山又该当如何?”龙千博挑了眉反问。
水琉璃心中冷哼一声,这事上,焉能有两全其美的事,她道:“殿下只能有一个选择。”
她可没有那充足的时间来和这龙千博玩什么文字游戏,她的大好时间,也不是浪费在这些可有可无的答案之上。若不是看在龙千博确实有那个能力成为栖凤下一任君主的份上,她才不要在这里多费口舌呢!
她的态度并没有让龙千博气绝,反倒让他有了一种欣赏。
胆大的女人他见过不少,但胆大又有头脑的女人,眼前这一个,算得具备了。敢对他龙千绝这般态度的女人,也就眼前这一个了。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个女人恃的并不是她那四个师兄,以及风非离的宠爱和长孙楚墨对她的爱意,她恃的,是她自己的头脑。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佩服。
他淡然一笑,笑中有着自信:“既然只有一个选择,这天下只要是有脑子的,自然都会和本王一样,本王要一个国泰民安的江山。”
“既然殿下要的是国泰民安的江山,就应该知道心急,是成不了大业的。”她冷冷接上,眼神丝毫没有退让的平视着龙千绝。
这世上,哪有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便宜事!
她纵然再聪明,可巧妇也还会难为无米之炊呢!她又不是大罗神仙,可以撒豆成兵!
龙千绝听到此处,也没恼怒,只是看着她,良久方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沈世杰听了就是一跳,大表兄这是,在征询水琉璃的政见?他没听错吧?
难道不是为了借重水琉璃四个师兄以及风非离和长孙楚墨的力量?而是要听取一个女流之辈的政见?这未免也太荒唐了!水琉璃她就算有点小聪明又怎么样呢?这朝堂上的事,哪里是一个女人能指手画脚的?女人嘛,不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大表兄,你这……”
龙千博冷冷向他望过去,他马上闭了嘴,罢了,大表兄既是想听,就由得他吧,听听反正又不损失什么。他心中如是想着。
秦无垠的眼神却陡然一亮,从小,他就知道这个师妹天资聪颖,做什么都比他们几个师兄要强,但实在没有想到的是,师妹居然对朝堂上的事也能看得如此透彻,这个就不单单是聪明能说得通的。还必需要具备对整个国情甚是敏锐的触觉,方能指点一二的。
可是小师妹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她就能指点这江山了吗?
若是她完全恢复了记忆,岂不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他望着水琉璃,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小师妹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一时间,他有些消化不了也是正常。别说他不能接受,若是夏侯轩三人也在场的话,惊讶只怕不会比他少。
水琉璃抬头:“以殿下来看,栖凤如今最大的内忧有没有到必然铲除的地步?”
龙千博不答反问:“在你看来,栖凤如今最大的内忧究竟是什么?”
水琉璃笑,似是而非的答:“古往今来,君主最忌惮的不过是功高盖主和挟兵权以令诸侯,殿下以为,朝中众臣,还能有哪一位将这两点悉数占全?”
一语出,龙千博深了眼色,沈世杰眉毛微动,龙千熠亦不由心中一跳。
一个女流之辈,竟能将帝王心摸得这么透彻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她说起来时那股风清云淡的表情,就像她说的不是朝延风云,而是她的家常便饭。
秦无垠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忽尔想到那一句神女转世天命之女,得此女者得天下,师妹有如斯惊世之才,若为男儿身,拜阁入相不在话下,这女儿身么……罢了,不要想不要想,师妹断不是那祸乱天下之人!
收到几人复杂的眼神,水琉璃很不以为意的摇头,道:“你们别这么看着琉璃,这些,史书上都有,琉璃不过是把史书上写的用嘴说出来罢了。”
这些天闲在床上养伤,听春夏和冬四个丫鬟说了不少关于九洲大陆的事,自然也少不得栖凤的国情,无聊紧了,又命她们四人找来一些书打发时间,短短五天,她对九洲大陆了解了不少,对栖凤现在的国情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基本大局她还是有数的。
不就是定国公么!定国公是李氏的娘家,要能将李氏的娘家定国公府除掉,也算是为死去的那个本尊报了仇。
史书上记载了那么多君主如何除去心头大患的重臣,她就不信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用在定国公身上。
她这般轻巧一说,原本凝重的气氛就松了下来,龙千博笑道:“既然你也看出那位在我朝占据的份量,本王难道就不能以利诱之,让那位成为本王的助力?”
水琉璃听他这话就朝他直直的白了一眼。
那定国公若是能以利诱之,他用得着兜这么大的圈子把自己强行请进来吗?
“殿下,可一可二不可三,琉璃既然开诚布公,殿下就无需再和琉璃打这太极,殿下想要除去那位再已殿下的心腹替而代之,是也不是?”她又喝了一口水,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要兜圈子了,和这些皇子们说话,太累,会折寿的!
一声是也不是问得直截了当,丝毫没有因为那位是魏王而有所顾虑。
沈世杰眉头一皱就想斥骂,龙千博却先他一步出声:“如果本王说本王确实是有这想法,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他的声音透露出一股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似乎从水琉璃进了这个雅间到现在,他才拿出他身为魏王不可触及的皇室威仪。
秦无垠的心再次跳动,四皇子这口气,很明显,是有了将璃儿收为已用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这般大大落落的坦承下来。
水琉璃道:“殿下既然将琉璃请了来,就代表着是一定要琉璃想个办法解决了那位,这一点,琉璃自然清楚。但同样的,殿下又许以琉璃什么条件,好让琉璃死心踏地为殿下办事呢?”
她这么说,等同于是变相的告诉龙千博,她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解决定国公,不过她不能白白的替他办事。
沈世杰听了有些不信。
定国公若是那么容易除去,当今圣上又岂会一直不动手!
她一个女流之辈,说起大话来,倒是脸都不红一下的!
水琉璃对于沈世杰眼中的轻视视若无睹,反正,和她谈条件的人是龙千博又不是沈世杰,沈世杰如何看她当然也就不重要了。只要龙千博点了头,就行。
龙千博没有回话,手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
他有所求,她同样有所求。
不同的是,他的求比较急切,而她,无所谓。所以,这一场相互利用的棋盘,尚未开局,他就失了先机。不过,庆幸的是,她有所求,就好。
有所求就证明她也有弱点,有弱点就能被他掌控。这是上位者习惯性的思维,龙千博自然也不能例外。
终于,他停止了敲打桌子,看着那个一脸大无畏的女人:“说吧,你想要什么?”
沈世杰的眉就动了动,大表兄这是——任她所求了?
秦无垠则有些好奇,璃儿会求什么呢?当年真凶?不太可能,毕竟都十年了,要能查出来早查出来了。当年璃儿满门血案,疑凶可不仅仅是栖凤国人,整个九洲大陆都要牵扯进来,五个君主,可都有嫌疑的。而且,也不单单是指五个君主,谁知道,还有哪一些表面上忠贞不二的乱臣贼子,觊觎璃儿那天命之女的身份暗中下手呢!
龙千熠也好奇啊,他可不认为这个女人会求什么荣华富贵储如此类的,虽然是个女人,那她那脑子绝对和正常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自然也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她所求何物。
水琉璃唇角很是惬意的动了动,不显山不露水的,动了,愉悦的动了。
绕了这大半天,费了这么多口舌,终于是引出这么一句她等了半天的话了。银子,果然不是那么赚的,富贵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求的!
心中感叹着,她仰头,以四十五的角度,明媚而不失张扬的问:“是不是只要琉璃开口,殿下都会应允?”
龙千博还未回话,沈世杰就先扔过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当大表兄是傻的?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
水琉璃回他挑畔的一笑,你大表兄自然不是傻子,可你就有点傻了!你大表兄还没急,你个太监这是急的哪门子?
龙千博笑了,这回的笑,发自内心。敢这么问,就说明,水琉璃是铁了心要上船了,既然上了同一条船,她自然就会很卖力的替他解决那一位,不管她要的是什么,值!
解决了那位,换上他自己的心腹,九五之位,那还不手到擒来!这笔生意,他自然合算!
“说吧,只要是在本王力所能力的范围里,本王许了你。”他慢悠悠的开口,忽尔就有种想要放松的念头,斗了十多年,父皇恼了几十年都没能解决的沉瘤,到了这女人嘴里,似乎就能轻而易举的拨掉,虽然有些没面子,但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识人善用不是吗?
他只需要做那个伯乐就可,剩下的事,自然就由被他选中的千里马去做了!
这一刻,他很大度的没去计较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反而觉得他自己简直就是千古明君,你说吧,能用一个女人除去栖凤皇室的沉瘤,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必需得具备千里眼和敢用的胆量,方才能任一个女插手朝政吧!
父皇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
几个皇兄皇弟们,就算有千里眼识得这水琉璃是个聪明人,也没有敢用她的那份胆量,所以,这栖凤国未来的君主,舍他其谁?
水琉璃也笑了,这一次,是计算着的笑意。她即将要对付的人可不是位好惹的主,所以,这一次的机会她自然会好好的利用和珍惜。
眼眸一转,生生转出了一分风流韵致,她道:“西陵山和沫阳郡的青峰山,不知道殿下可不可以送给琉璃。”
沈世杰听了面色就有些不解。
西陵山有什么好?虽然出了京都就是西陵山,可那西陵山出了名的凶险,寻常人是不会去那里打猎开种的。至于沫阳郡的青峰山,简直比西陵山还不如,出了名的穷山恶水,想开田都不成。
不过转念他又有些庆幸起来,还好这女人要的不过是两座穷山头,大表兄就是给了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没什么损失。
龙千熠也很不解,水琉璃不会求荣华富贵他早就猜到了,但也万万没有料到,她居然要两座山,还是两座并不出名也没什么可求的山。
但另一方面呢,他又觉得水琉璃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她每做一件事,都必定有着原因,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也许,那西陵山和沫阳郡的青峰山,于她有特殊的意义也说不一定吧。
秦无垠的眼眸在听到西陵山里黯然一叹,璃儿她,果然还是放不下满门血案,这才问龙千博要了那西陵山吧!至于青峰山,他就没往心里去,也许只是因为璃儿想要西陵山,但又怕眼前这三人怀疑什么,这才顺带捎上了那青峰山一并求了。
秦无垠的想法虽是对的,却只是对了龙千博的心思。
倘若水琉璃单单只求西陵山,那么以他对水琉璃的看法,定然不会轻易松口,但她求了两座山,这两座山又南辕北辙各据一方,是以龙千博稍加思忖过后就点了头:“不过是两座山,本王就许了你。”
水琉璃起身就敛了一礼:“琉璃多谢殿下。”
龙千博将手一挥:“你且慢着说谢,本王的事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布局?”
水琉璃淡然一笑:“殿下什么时候把那两座山的地契拿过来,琉璃就什么时候布局。”
沈世杰听了就跳起来不满的道:“大表兄若是把那契给了你,你不办事怎么办?”
水琉璃听了就横过去一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浅显的道理,还需要琉璃来替沈世子解释吗?”
沈世杰听了还要再说,龙千博却挥手道:“水小姐莫怪,世杰的性子本就跳脱,本王即刻就命人把西陵山和青峰山的地契送至风府。”
说完他端起茶杯。
水琉璃明这是送客的意思了,起身就道为:“那琉璃就回府等候殿下的佳音,但有一事,琉璃需得言明,就算琉璃此刻回去就布局,到收网,殿下定然要给琉璃充足的时间,不然打草惊蛇,可不能怨在琉璃身上。”
龙千博眼眸一闪,笑道:“那是,水小姐请放心,本王也静候水小姐佳音。但本王也要问上一句,不知道水小姐这充足的时间,是多久?”
“快则半年,多则一年。”
沈世杰听了又忍不住跳起来,面带讥笑:“一年你就想除了那位,你倒是好大口气。”
龙千博的眉头也忍不住有些紧皱,他原本想着她最少需要两年时间来部署,不想她却说出最迟一年为约,这与他来说自然是好事,但——短短一年时间,她做得到吗?
水琉璃回头,看着一脸不屑的沈世杰道:“沈世子若是不信,琉璃也不介意沈世子再添上些彩头。”
沈世杰脖子一梗,就道:“你要添什么彩头?”
水琉璃转而望向龙千博:“不知道四殿下可否为沈世子的彩头做主?”
沈世杰没好气的瞪着她:“是本世子给你添彩头,你却问大表兄要什么?”
龙千熠却敲了他的脑子一记笑道:“自然是因为那个彩头只有四哥能做得了主。”
沈世杰听了就跳起来,一脸不悦的表情:“是本世子要与你的赌,这彩头自然由本世子出,你若是要问大表兄要彩头,这赌不打也罢。”
龙千博摆了摆手道:“无妨,先听听水小姐要什么彩头。”
这话语里头,俨然已经有了若是他力所能及,是准备替沈世杰做了主的意思。
水琉璃微微一笑,沈世杰顿时有些不好的念头。这女人的眼光,在算计什么呢?
“这彩头,是想让殿下多多护着十一公主,她的亲事,最好能由她自己做主。”淡淡的说完,心里也没有底龙千博究竟会不会答应,但这是她能为十一公主龙千鸾所做的一点点心意。
听到她说出的彩头竟然是要自己护着十一皇妹一点,龙千博心里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据他所知,十一皇妹和水琉璃似乎也就见了三面而已,也就是在魏王府时十一皇妹护送着她。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三次见面,却让这个女子感动于心,竟然不忘替十一皇妹安排好后路。这个女子,果真是有一颗玲珑心!谁对她一分好,她便投之以桃还之以李!
十一皇妹何其有幸,能得她这般维护!
龙千熠自然也有一番感慨。身在皇室,最缺的就是亲情,他还好,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和姐姐,平日里都极为照顾他,十一皇妹母妃过得早,在宫里头没少受气,可现在,却有这么一个还算得上是陌生的女子愿意照拂她,替她安排好后路,比起宫里那些个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们,十一皇妹,算是很幸运的了!她拥有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朋友!
沈世杰完全不知道大表兄和二表兄心中感慨万千,出于一直以来对水琉璃没有好感,他就斜了眼道:“你将主意打到我十一公主身上做什么?什么她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依我看,定然是你不安好心,想要利用……”
“世杰,闭嘴。”龙千博打断沈世杰尚未说完的话。
沈世杰见大表兄面有不悦,倒也不敢还嘴,只得乖乖的闭了嘴,只是那表情,很是不服的样子。
水琉璃不知道这沈世杰为何要处处针对她,但她也不甚在意,反正她要打交道的是龙千博又不是沈世杰,他爱怎么看不顺眼那都是他的事了。
她只看着龙千博道:“不知道四殿下可能应了这个彩头?”
那一天十一公主龙行鸾到了风府去探望她,当时,两个人说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说她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而后鸾公主当时问她:璃姐姐,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你是不是宁可终生不嫁了呢?当时鸾公主这样问了之后,她自己也很是茫然,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人。后来,鸾公主又说:璃姐姐,不管怎么样,鸾儿祝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鸾儿这一生是不可能像璃姐姐这样恣意为自己而活了,璃姐姐一定要替鸾儿幸福。
这样一个可心人儿,如果因为她的身份一辈子就要葬送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真是不值!
更何况,从那天鸾公主见着天问的表情来看,她怕是有些喜欢天问的。天问虽然是青山寺的主持,但那总是个假和尚,而且他南陵第一商户洛家未来家主的身份,定然是要还俗的。
今日若是能求得龙千博应了这个彩头,它日龙千鸾就算不能嫁给天问,但也总算不会被胡乱指了亲,嫁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要好。
她这样想着,眼里就带了几分热切和期盼,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龙千博,倒比她刚刚要西陵山和青峰山还要来得热切。
龙千博思忖了一番,想要回绝,但一抬头看见那双热切的眸子,原本要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迟疑再三方道:“这事,水小姐应当知道,不是本王能做得了主的。”
水琉璃的眼眸一沉,难道不行吗?
想了一想,她不死心的又道:“十一公主还小,就算这一年里有要指婚的公主,也应该暂时轮不到她,只要过了这一年,不行吗?”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这一年的时间,她怎么都能解决掉定国公那个沉瘤似的。龙千博的眼缓缓一转,心中自然另一番计算,她这般有自信,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自己若是答应了她,这一年,她为了保护十一皇妹,定然会更加用心,这于他来说,自然是好事。毕竟,解决掉定国公那个沉瘤是越快越好。
想通了之后,他笑看着水琉璃道:“十一皇妹何其有幸,能结识到水小姐。”
水琉璃听了就放了心,这言下之意,他是应了?
沈世杰也转了头,看着龙千博道:“大表兄,你这是应下了这个彩头?”
龙千博点头:“一年之后,如若本王能做得了主,十一皇妹的事,又有何不可?”
龙千熠皱了眉道:“可是毕竟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里,能发生很多事。”他这是在提醒水琉璃,他四哥应的只是一年后她解决了定国公府,四哥方能保十一皇妹的自由,但在这期间的一年里,四哥也是无能为力的。
水琉璃想了一想又道:“四殿下,如果在这一年期间,有什么异常,可不可以让十一公主卧病不起躲过灾劫呢?”
她这话过于大胆,不但沈世杰变了脸色,龙千熠也摇头,皇后的性子,如果她算准了要利用十一皇妹笼络臣子,就算十一皇妹卧病,她也照样会把十一皇妹给嫁过去,绝对不会因为十一皇妹有病就心慈手软的,那位,可从来就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主!
龙千博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因而就道:“水小姐,枉你在朝政上的事看得那般透彻,怎么到了后宫里头的事,反而不清楚了呢?十一皇妹母妃过世得早,这几年养在皇后娘娘名下,皇后娘娘若是有心要用十一皇妹笼络哪个臣子,十一皇妹就是着着,皇后娘娘也会照嫁不误。”
他说得很直白,是因为十一公主终究是他的皇妹,虽不同母,但十一公主的母妃素来心性清淡,从不争什么,算是后宫里头最安份守已的一个,再加上,十一公主又没有同母的哥哥或是弟弟,于他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能帮上这个十一皇妹的,为了水琉璃,他自然会帮。
水琉璃听了却是淡淡一笑:“四殿下,琉璃只想问您,若真有这样的时候,您能不能让十一公主卧病在床?还能让御医查不出来?”
龙千博点头,这点子办法,他还是有的。
见他点头,水琉璃就这:“那琉璃就放心了,只要四殿下能帮得了这个忙,剩下的,自然交给琉璃去做了,不用四殿下劳心。”
龙千博听了也有所悟,也许,真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自己能让十一皇妹卧病不起,又让御医无从可查,以她的聪明,定然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来解决难题吧!
只不过,他有些不解的是,为何皇室的指亲,在她眼里,怎么就成了灾劫呢?
皇后娘娘纵然再不疼爱十一皇妹,有父皇在的一天,就算指亲,也不可能指得太差,总要门当户对过得去才能让父皇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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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西凉温玉亲送的一颗钻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