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身跃向四娘的小院落,柳言之低声道:“二小姐,言之将你送过去之后先行告退,明天再陪同小姐进宫。”
水琉璃心中一动,看着他问:“柳公子,你之前说是受人所托才来保护琉璃,那琉璃冒昧请问,那托付你的人,是不是今日解去我身上所中的‘红颜薄命’之人?”
她不是笨蛋,前后一联系,再加上从柳言之的态度,怎么看,托付柳言之来保护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美得不像真人的男子。
柳言之浓眉紧锁,欲言又止。
半晌,他才闷闷的道为:“公子说你不必因为他出手相救而有所负担,公子也只是受人之托。”
话语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四娘的小院落,柳言之将她放下,足尖轻点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四娘快步迎上前来,左右仔细的打量着,见她脸上的红色斑点虽然还不曾完全消失,但总没有之前那么恐怖,就放下心来。
小草也快步走过来,睁着大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语带哽咽的道:“小姐,为什么还没消?难道治不好么?”
水琉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小草,莫要担心,那人说了,明早起来,这些红色斑点就能完全消失。”
小草这才破涕为笑,但又怕小姐是为了安慰她才说的这句话,继而带着几分疑虑的问:“小姐,你不是为了安慰小草才骗小草说能治好的吧?”
水琉璃脑门一黑,敢情自己在这丫头的心中信用度这么低了!
“你放心,你家小姐我明天起来,定然又和以前一样如花似月。”
小草这才消了心中的疑虑,又按着溜出来时的方法前后紧挨着回了水琉璃居住的院落。
一路上,因为天色已晚,李氏打发过来的张妈和几个丫头早就睡下了,倒也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岔子,进了厢房之后,水琉璃让四娘她们自行回去休息,又将小草也打发出去睡下,这才伸了个腰,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柳言之说那人也是受人所托才命柳言之前来保护自己,又会是受何人所托呢?
还有长孙楚墨,他办的事情到底办好了没有呢?
明天早上,那对蛇蝎母女若是看到自己的脸没有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还有明天的百花宴,除了是变相的相亲宴之外,还有什么特殊意义?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盘旋。但终是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她也实在有些有疲倦,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再说柳言之,怀揣着一腔的自责和愧疚以及担忧飞步如星的赶回城东巷尾。
此时大门早已锁上,他也没去敲门,直接足尖一点跃上丈许高的围墙直奔后院而去。
到了公子的院落,看见公子的房中灯火明亮这才放下来心。
他伸手推开房门,轻风一见是他冲上来就是一拳,虎虎生风可见这一拳用的力度可不小。
他没有避让,生生受了轻风这一拳,因为轻风打的力度很大,因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边的流云马上皱了眉:“轻风,主子还没醒,你这是做什么。”
轻风马上缩回手看着软榻上的主子,见主子面色比刚刚要红润了一些才一跺脚,拉着柳言之出了门,流云不放心他们,怕这二人一言不合又打上来,也跟了出去。
“柳言之,你这混小子,都是你,若不是你,主子现在也不会成这个样子。”出了门,退到离门口有一定的距离之后,轻风轻声怒斥,眼里红红的,满是怒怨。
柳言之勾着头,任他骂,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主子白天去了西陵山,也不知道主子为了杀天诛阁阁主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就算他知道,他还是会选择将水琉璃中毒一事告诉主子。
流云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柳言之根本没错,轻风也没有错,轻风心里不过是积了怨气,需要发泄出来罢了。
“公子他,什么时候能醒?”半晌,柳言之轻声问。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轻风又忍不住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这混帐小子,主子又怎么会用自己的血去解水二小姐的毒?”
柳言之忽然抬头,很是认真的看着他道:“轻风,就算这事再发生一次,我的选择还是会像今晚一样不会改变。”
“你!”轻风气急,大手一挥又是一拳。
流云伸手一格,将轻风打往柳言之的拳头给挡住。脸上有着隐忍,轻风的脾气太浮燥了,主子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一谓的把气出在柳言之身上有用吗?
“轻风,言之的选择是正确的。主子他把水二小姐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水二小姐若是有个什么不测,你觉得,主子他能开心吗?”
流云把柳言之憋在心里不能说的话一倾而出,轻风垂了头,缩回手。
流云说的话他何尝不知道!
这道理他不是不懂,水二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测,主子以后一定不会开心。可是,他就是太心痛主子了,咽不下这口气嘛!
若是水家二小姐知道主子为她做了这么多,那主子的牺牲也算是值得的。
可问题就在于,水家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主子为她做的这些,她眼里,怕是只看到长孙楚墨为她付出的那些牺牲。这样下去,主子又怎么能得到水家二小姐的芳心呢?
“你们几个,都站在外面做什么?二师兄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你们不进去好好照顾,二师兄若有什么事,你们有脸见你们夫人?”
天问又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走过来,看见三个人全站在门外不由浓眉一皱。
轻风这才醒觉过来,马上飞身向门口奔去。
几个人相后进了房,香炉早已经熄灭,空气中除了淡淡的药香就是浓郁的血腥气。
天问端着汤碗,将汤药一勺一勺送进二师兄的口中。好在二师兄现在的情况比刚刚要好多了,这汤药他能下意识的全咽进去,不会像起先一样灌进去又流出一小半。
好不容易将一碗汤药全灌进去,软榻上的男子依然紧闭着双眼,未有醒过来的迹象。
轻风不由得急了,问:“洛公子,您不是说主子他一会就醒吗?怎么都这么久了,主子还不曾醒过来?”
柳言之心中的愧疚更加深重了,公子肯定是从他和水琉璃一走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公子他本来心脉那里就受了重创,只差一寸就是大罗神仙在世,怕也挽救不了公子的性命。为了救水琉璃,公子又必需用他的血来救,这才……
心里愧疚,他死死的勾着头。
若是公子有什么不测,不用轻风出手,他都会自己了结!
天问看着一脸愧疚的柳言之,暗叹一声,劝道:“言之,你不用担心,二师兄他最多再过半盏茶的时辰就会醒。”
话音刚落,软榻上的男子发出轻微的声音,几个人齐齐把头转向软榻。
“二师兄,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
“主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异口同声的询问,却都带着浓浓的关心。
男子嘴角绽出一抹如天山雪莲花般的高洁笑颜,眼神却专注的看着柳言之。
柳言之眼眶一涩,沉闷的声音响起:“公子不用担心,二小姐已经回了侯府,她很好。”
二师兄(主子)(公子)他醒来第一件事,关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水家二小姐!
这个认知,让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有了震憾。
男子闻言轻轻点头,看着柳言之道:“你回去吧,明天进宫,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柳言之点头,看着男子郑重的道:“公子放心,言之一定用命来保护二小姐。”
水二小姐的命差不多是用公子的命来换回的,他怎么样,都不能让水二小姐出事!
柳言之走后,男子点头又看着天问:“你怎么还不回青山寺?老头又该要说我把你带坏了。”言语之中有着几分调侃。
天问嘴角上扬,溢出一个眩人双目的笑容,他道:“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若是把你扔下不管,一叶师侄才要说我不仁不义,二师兄有难都不出手相救,说不定到时还去向老头告一状,我指不定还会落个什么。”
男子听了便笑了出来,轻风忙道:“洛公子,您悠着点,主子他现在还不能笑。”
男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着轻风:“本尊像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吗?”
轻风敢紧将头一摇,心里却碎碎念,主子您现在才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若不是洛公子把您给拽回来,您这会子不定还在鬼门关里转悠着呢!您现在可不就和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有得一拼!不对,您现在的情况是比那些弱不禁风的大家小姐还要弱不禁风!
当然,这些他也只敢在心里碎碎念,可不敢当着他主子的面说出来。
“流云,你去把粥热一热再端过来。”天问看向一边的流云吩咐,二师兄现在只能进一些流食,清粥是最好的选择。
流云应命而去,轻风又小心冀冀的揭开主子的白袍,看着胸口似乎又有血迹渗出来就问:“洛公子,主子这伤口这里,要不要重新换药?”
天问俯下头仔细省思了一眼,伤口的位置似乎有些崩裂的痕迹,所以才会又有血迹渗出来,这伤口的位置离心脉只差一寸,若不仔细调养万一感染的话,后果相当的严重!
“二师兄,一会我要替你清洗这里的伤口,可能会有些痛。”
软榻上的男子微微点头,比起璃儿当初受的痛,他这点伤和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轻风,一会你去准备点烈酒过来,记住,要越烈的越好,再去拿些千年老参切成片,让流云熬进粥里,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酒和碗。”天问转头吩咐轻风。
轻风也应了命退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天问和软榻上的男人。
天问面色一转,看着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的二师兄问:“二师兄,现在没有别人了,你可以告诉我了,你做这么多,又不让她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你担心那个封印,大不了我去求师父,以师父的能力一定能替她解了封印又不会让她受伤的。让她恢复当年的记忆,不是好事吗?”
软榻上的男子缓缓摇头,也同样郑重的看着天问道:“你应当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水琉璃了,现在这个她,是从异时空来的。”
天问点头,这个,师父早就和他说过了,没想到二师兄也知道。
“我要的,是一个全新的水琉璃,是现在这个水琉璃。我不希望从前的记忆影响她的判断,如果要让她爱上我,要以恢复不是她的记忆为前提条件,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爱。”
他喘了一口气,平稳了下心绪,又接着道:“我爱的是现在这个水琉璃,自然也要的是,现在这个水琉璃真真正正属于她自己的爱,而不是受着从前那个水琉璃的影响而来的爱。或许你会觉得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谁的爱又有什么区别,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就是她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她不会以那个水琉璃的方式生活下去,而会以她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
天问听了脑里一片混乱,二师兄这些话,有些他听懂了,有些他没有听懂。
但总的来说,二师兄的意思就是,他要现在这个水琉璃心甘情愿的爱上他吧!
“二师兄,如果你是希望她心甘情愿的爱上你,那为什么,你做这么多,又不肯让她知道呢?让她知道你这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她,不是更好吗?”
男子微笑着摇头,凤眸像是苍穹里最耀眼那颗繁星,灼灼生姿,绚丽夺目。
“我要的,是她发自内心深处毫无保留的爱,而不是因为我做的这些才衍生出来的染了杂质的爱。”
天问猛然一怔,原来,二师兄要的,是那般纯净的感情!
可是,这世间,除了二师兄,还会有吗?水琉璃,会不辜负二师兄的期望吗?
而且,水琉璃的身畔,可不止二师兄一个出色男人,那长孙楚墨,可是一个劲敌呢!
“洛公子,我从酒医库里拿了这梨花白,是最烈的酒了。”轻风左手拎着两坛子酒,右手拿着一个碗走进来。
天问伸手接过酒坛,轻风将碗放在茶几上,天问将酒倒满之后,又命轻风点上火烛。
轻风点上火烛置于茶几上,天问拿起茶几上的小匕首用酒水清洗过后,再把小匕首放在火焰上烧了一圈,再端起碗,将碗中的酒倒在二师兄的伤口上,然后用匕首很快的剔除了伤口周边有些溃烂的死肉。
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快,软榻上的男子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像天问割的并不是他胸口上的肉一般。
轻风红着眼看着这一幕,知道洛公子此举是为了让主子更快的恢复,就算再不忍心也只能任由洛公子动手。
剔除了溃烂的死肉之后,天问将准备好的伤药撒进伤口里,又用纱带细细包好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方道:“二师兄,这几天你绝对不能喝酒,还要忌口,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和人动手了,否则你这伤口又该溃裂了。”
男子眉头一皱,马上道:“不行,明天的百花宴,我一定要参加。”
“主子,你都这样了,还参加那百花宴做什么?今年不行,我们明年再来过。”轻风大急,嘴里嘟嚷着。
天问也点头,很不赞同的看着二师兄道:“二师兄,我知道你想拿到那把钥匙,但是以你现在的身体,明天肯定不行的。今年拿不到,不是还有明年吗?”
男子摇头,看着天问:“你忘了吗?师父说过,今年若拿不到那钥匙,那个天库就会密封,以后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了。”
天问嘴唇嚅动一下,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师父的话,向来不容置疑。既然师父说那天库今年才能打开,那就一定是今年。
半晌,他闷闷的道:“可是以你现在这个身子的情况,你明天定然打不过长孙楚墨的。”
长孙楚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栖凤国,别人或许以为是为了四国通商一事,但他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不但长孙楚墨是为了这百花晏而来,就是那四国第一商户的家主们,又有哪一个不是为了那把钥匙而来的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根本就是一个透明化了大家各自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罢了!
软榻上的男子也皱着眉。
半晌,他道:“轻风,去把‘圣火丹’拿出来。”
轻风身子一震,不肯移步,将求情的眼光看向洛公子,期望洛公子能打消主子这个念头。
圣龙丹能将三天之内将功力提升至原来功力的五倍,但后果则很严重,服用了对火丹的人,半年之内身体会被龙龙丹霸道之极的药性慢慢腐蚀,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长达半年的痛楚,半年之后这种痛楚方能减轻,一年之后方能彻底消除。
主子的身体现在这般虚弱,哪还能撑得起圣火丹那霸道之极的药性!
其实就算轻风不看向天问,天问也会阻止二师兄这和自杀没两样的行为。
“不行,二师兄,你身体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承受不起圣火丹的霸道药性,更别说还要承受半年了!”他断然开声制止,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
“不是有你在我身边吗?有你在,我死不了的。”男子不以为意的道。
天问一哽,有些无语的看着二师兄。就算自己承了师父的医钵又如何?二师兄明明知道,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是二师兄的娘亲!
而且二师兄可是打小就承了他娘亲一身医术的,说到医术,二师兄远远高过自己。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不去阻拦他吃那圣火丹罢了!
“二师兄,就算没有那把钥匙又如何?那个天库里面,究竟有什么,百年来也无人得知,兴许什么都没有呢?二师兄又何必为了那子虚乌有的东东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他苦口婆心的劝慰,这些话当然也不是平空来风,自然也是有根有据的。所谓的天库和钥匙,九洲大陆人人得知,却从来没有人能进去过,就算有钥匙都没用,谁知道那天库里面有什么!
就算传说中天库里有着无可计数的宝藏又怎么样呢?二师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真不知道,二师兄为何要这么执著于那把钥匙!
“轻风,去把圣火丹拿来。”软榻上的男子再次开声。
轻风跺了下脚,不敢再将主子的话视若无睹,转身出了门。
“我想要打开那个天库,不是为了什么宝藏,只是为了我娘。”轻风走后,软榻上的男子悠悠开声。
天问身子一怔,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而他,再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理由阻止二师兄吃下那圣火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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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二更送上
还有,明天二师兄就会很拉风的出场了,亲们拭目以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