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白雾茫茫,她茫然的看着这片混沌天地,忽然,前面的人影,是爷爷,她飞奔过去。
老爷子看着她流泪,嘴里说着什么,她用尽心力去听,依稀听到老爷子说落儿,是爷爷对不起你,爷爷这也是没办法,这是咱们楼家欠的债,只有你才能还。
她想去拉爷爷的手,可摸过去,才发现她什么都触摸不到。
爷爷走了,她很害怕,她不停的走,可是怎么都走不出这片白雾茫茫的天地。
“璃儿,璃儿,娘亲好不甘心,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爹和娘报仇血恨,替这些所有因为你而牺牲了的人报仇血恨。”
迷离而又清晰的声音,响在耳畔,她倏然回首,一张凄美的容颜映进她的眼帘,她看着她,眼里有着无限有疼爱,还有着不可言喻的悲伤。
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叫自己璃儿?还自称娘亲?
可是她的长相,并不是云苏苏啊?
云苏苏的画像,小草有给她看过,没有这个女人这么美。
“璃儿,记住娘的话,替你爹报仇,如果你做不到,就去月族,她们一定会帮你。”女人的声音愈来愈远,那一张容颜也渐渐消失。
替爹报仇?爹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去月族?
她想要呐喊,可是胸口像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叫不出来。
转过身,一张白发须眉慈眉善目的脸呈现在她眼前,眼里,是一片深深重重的怜悯:“璃儿,你们家族罪孽太重,因果循环种种报因,皆落到你身上,为师这般做,也是为了你好,睡吧,睡过去再醒来,你就会有另一个人生,不用背负那么多仇恨活着。”
什么罪孽深重?什么因果报应?为什么要让自己睡过去?
头痛欲裂。
身子猛然一沉,她睁开双眼。
不再是白雾茫茫,迎上的,是一双有如海子般的双眸,那里面盛满了担忧和关心以及喜悦。
“璃儿,你终于醒了。”长孙楚墨伸出手,轻柔的抚过去她的脸,那轻柔的动作像是怕一触之下她就为化为烟灰消失了一般小心冀冀。
长孙楚墨?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一副胡子拉碴的样子?他眼里的血红怎么那么吓人?有几天没睡觉了吗?
“小姐,你终于醒了。”小草猛然走过来,想要扑过去,却在床沿又硬生生的止了步,眼里的泪水喜极而泣的掉落。
她猛然回过神来,是了,那天去游湖,回来的路上遇上一批黑衣人的刺杀,自己替风非离挡了那一剑,
风非离,怎么没看到他?
他去哪了?
“长孙大哥,风大哥呢?他有没有事?”
长孙楚墨温柔的看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喜悦:“璃儿,你放心,风堡主没事,他在另一边休养。”
风非离没事!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这才醒觉全身似乎连骨头都痛,不由皱眉。
“长楚大哥,我睡了几天?”
长孙楚墨回过头看着小草:“去把熬着的粥端过来。”小草点飞奔而去,他这才转过身轻柔的道:“五天了,你整整昏迷了五天。”
五天?他难道就一直没睡守在这里了?
难怪他看上去那么憔悴的样子。
“长孙大哥,这五天你都没回去吗?”她呐呐的问。
长孙楚墨点头,眼里的温柔似一片汪洋的海水,要将她沉陷进去。
“水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推门而进的是天问,他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空气中本来就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再加上他手上这一碗,愈发的浓郁。
长孙楚墨扶着她慢慢坐起,然后又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靠着,才从天问的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瓢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喂于她唇边。
这一连串的动作那么的熟络那么的自然,就好像,这些天来,他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般。
水琉璃的脸没来由的一红,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将汤药喝完。
喝完之后,长孙楚墨又用丝帕细心的替她拭去唇边的药汁,动作也是那么的熟络自然,她抬头看着天问,天问的眼清沏如泉水,丝毫没有一丝不自在。
“天问,风大哥他的身体,好吗?”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再次问道。
天问点头,眼里的神情很是轻松:“水姑娘不用担心,你替二师兄挡了那一剑,二师兄并无大碍。”
听了天问的话,她才放下心来,又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天问一怔之后马上回答:“二师兄并没有躺着,他出去了,要一会才回。”
出去了吗?
心里忽然有一些失落,她茫然的回想着梦里的情景,那些,太过真实,每一个人的脸,都那么的真实清晰,如果只是梦,那她为什么能将梦里的每张脸都记得真真切切?
“小姐,你喝点粥。”小草端着清新可口的参粥走过来,长孙楚墨很自然的将手伸过来,端走托盘里的粥,小草愣了一愣,却没有阻止。
这五天来,都是长孙公子衣不解带的侍候着小姐,而风公子他却……
想到这里,小草就忍不住叹气,原本以为,风公子是那个对小姐最好的人,现在才知道,对小姐最好的,是长孙公子。
一口一口吃着粥,因为喉咙的痛楚,每咽一口她就觉得像有刀扎着嗓子一样,但肚子里的饥饿感,又在提醒着她,她一定得吃完这一碗清粥。
门吱呀一声再次推开,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凤眸里却明显神采飞扬,女的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一袭碧绿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抹动人的绿意,生生闯入眼帘。
“二师哥,我就说水姑娘今天一定会醒,你还不信,这不,醒了吧。”赫连星月挽着风非离的手走进来,一脸娇俏如花的看着水琉璃。
风非离点头,关切的看着水琉璃道:“璃儿,你醒了就好,身体可还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吗?”
他的关心还是那么的真挚,可是却有了一丝疏离,他的眼眸里也不再有从前那种深遂的幽暗,取而代之的是三月春日般的暖意。
莫名的,水琉璃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她咬咬唇,掩去心中那份郁窒的感觉,抬眸迎上风非离关切的双眼道:“谢谢风大哥关心,璃儿已经好很多了,没有什么不舒适的。”
“水姑娘,我是赫连星月,是二师兄的九师妹。”一边的的赫连星月扬着笑脸自我介绍。
水琉璃睫毛微微一闪,将那一抹失落飞速的掩去,师兄妹,原来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怪不得,风非离的神情会如沐春风一般。
“星月姑娘好。”她简短的打过招呼。
赫连星月明媚的笑着,又道:“二师兄,现在水姑娘醒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风非离收回目光,点头,又道:“璃儿,我和月儿要回南陵了,七师弟会暂时留在这里照顾你,这院子里的人也都会听你的调度,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去找云风。”
他要回南陵了?还要带着他的九师妹一起回去?
这样一想,她忽尔就觉得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她身体里流失,而她却束手无措。
“璃儿,来,把这最后一口粥喝了。”看出她眼里的失落,长孙楚墨马上温柔的将手里的粥递过去,璃儿,只能是他的!
下意识的张嘴将粥吞咽进去,喉咙也不觉得痛了。
她茫然的道:“璃儿祝风大哥和星月姑娘一路顺风。”
星月仰着明媚的娇颜道:“谢谢水姑娘,我和二师兄就不打扰水姑娘了,告辞。”说完她又冲着天问笑道:“七师哥,我和二师兄回南陵了,水姑娘就拜托七师哥好好照顾。”
天问的眼里有着一抹不赞成,他皱眉,半晌才道:“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水姑娘的。”
风非离看向水琉璃道:“璃儿,这一次回南陵之后,短时间里我不会来栖凤了,你若有什么事要找我,就和云风说,他自然会带信给我。”
水琉璃点头,任由心中淡淡的苦涩浸染开来。
他和她,原本也没什么交情,他要和他的九师妹双宿双栖,她有什么资格不满和反对呢!
看着风非离和赫连星月离开,心里的苦涩慢慢的浸染又慢慢的消失。
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真的是受之人托才保护自己的。枉她还以为是因为……
“天问主持,为什么星月姑娘要跟风公子一起回南陵呢?”小草愤恨不平的开口,她一直以为风公子喜欢她家小姐,哪晓得突然跑出一个赫连星月,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出现不说,风公子也好像对这位九师妹似乎也极之纵容。
天问看了一眼水琉璃,似乎想看她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没有。不过可惜的是,水琉璃没有抬头,他自然也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九师妹是南陵北方十八部落之首族长之女,也是十八部落的星月公主。”他缓缓将赫连星月的身份说出来。
小草听了心下一沉,又是师妹又是公主,这身份,唉!
水琉璃听了却是一笑,有些了悟过来。
原来南陵皇邀请风非离和自己去他的画舫时以十八部落的性命要胁,是因为南陵皇知道风非离喜欢这位星月公主。
风非离和赫连星月,不仅仅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关系。赫连星月还是十八部落的公主,而赫连星月的苍穹堡就建在草原上,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她又不是白痴,焉还能猜不出来!
明白是一回事,可是真要抛开不去想,又做不到。
这些天,习惯了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猛然间,他的无微不至就给了别的女人,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也不想去深究。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风非离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对她这般好,如今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她应该是松了一口气才对,可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呢?
“璃儿,你这几天虽然昏迷不醒,但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叫着爷爷还有什么师父之类的,是做恶梦了吗?”长孙楚墨不想她老是沉浸在风非离要离开的伤感中,有意岔开了话题。
水琉璃听了抬头,有些茫然的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老爷爷还有娘亲还有一个自称是我师父的老人,他们说了很多很多,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懂。”
长孙楚墨安慰她道:“那只是梦,不要多想了。”
天问的眼里,因为她的话飞速的闪过一缕什么,等她细心去看时,天问的眼里又什么都没有了,好像那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的心猛然一沉,或许,自己的身世,这个天问,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梦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梦。这让她不禁有些怀疑,如果那些不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在她身上的,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一部分记忆,应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失去了,而那晚中的那一剑,让她处于濒死的边缘,那也原本失去的记忆,会在濒死之际涌现也不足为奇。
如果云苏苏不是自己的娘亲,小草她知不知道呢?
她情不自禁的向小草望过去,马上又否定小草会知情的念头,毕竟这些时日,她早就看出小草是个没什么心机,喜怒哀乐全表现在在脸上的人,小草若是知道云苏苏不是自己的娘亲,早就说出来了。
小草曾经说过春风阁的老板娘丽娘和云苏苏曾经姐妹情深,丽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璃儿,你在想什么呢?”长孙楚墨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问。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想什么,就是刚刚一下子想到了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
说到这里,她有意无意的瞟向天问,天问则将头避开。
“长孙大哥,我也醒过来了,你还是去休息一会,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她转头看着长孙楚墨轻言细语的道。
长孙楚墨的俊脸难得的一红,其实璃儿不说他也想去梳洗一番了,五天五夜这样下来,他自己都觉得很憔悴不堪。
他起身温柔的看着水琉璃道:“璃儿,我去梳洗,再小睡一会,你再安心躺着休息,等身子好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她点头,送走了长孙楚墨,她又吩咐小草:“小草,你也好几天没睡好了,现在我醒了,你不用担心,快去睡一会。”
小草原本不肯,见小姐执意坚持,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天问见她支开长孙楚墨又支开小草,心中就不免叹气,知道她是有话要问自己。
没想到生死边缘,竟会让她被封印的记忆隐有涌现的迹象,这究竟是好事亦是坏事呢?
“天问,琉璃有一些话想要问你,不知可不可以?”她正面看着天问,眼里的执著很是坚定。
天问点头,道:“我能说的,自然会说给你听。”
“我是不是有一部分记忆被封住了?云苏苏是不是不是我的亲娘?”
他点头,叹了口气道:“你确实有一部分记忆被封住了,我问过二师兄,他说除非有朝一日你自己能冲破,别人帮你解封,只会造成你血崩而亡。至于云苏苏,她曾经受过你娘亲的恩惠,在你娘亲死后,她就接手照顾你。”
“那么我娘,她究竟是谁?”想到梦中那张几可倾国倾城的脸,她忍不住再次问。
天问叹气,这个问题,师父可曾经说过除非她自己想起来,否则谁都不许说,因此就为难的看着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云风的声音:“大小姐,十一公主来了。”
天问因此松了一口气,水琉璃一听是十一公主龙千鸾来了,倒有些惊喜,遂道:“快请进来。”
她身子还酸痛得很,自然不能起身,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袭粉色宫装的龙千鸾带着两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璃姐姐,你怎么会病了的?好些了没?”龙千鸾在进来的时候听管家说水琉璃病了,这一进来就忍不住问。
她快步走到水琉璃身边,仔细端量着水琉璃的面色,因而就很不满意的道:“璃姐姐,怎么才五天,你就瘦成这样了?还有这脸色,太苍白了,一会我回去之后求父皇赐我些人参,我给你带出来。”
水琉璃笑着摇头道:“鸾公主不用了,我这伤也快好了,这府里也有人参。”
龙千鸾听了就点点头,又愤愤的问:“璃姐姐,你这是什么病,怎么这么严重,我去禀报父皇,让他派个御医出来给你诊脉。”
水琉璃看了一边的天问一眼,笑道:“鸾公主,不用派御医来了,我这病,有了天问主持出手相治,已经好多了。”
龙千鸾转过头,这才看到一边立着的天问,禁不住俏脸一红。
天问虽是青山寺的主持,但他是带发修行,算是半个俗人,而她是皇室公主,这般见面,着实有些于礼不合。
天问也想到了这一层,便揖了手道:“十一公主,水小姐,天问告辞。”
水琉璃心道他这一走,自己心中那些想要问的话又不知道该找何人去问,急道:“天问主持,你还没有回答琉璃。”
天问为难的摇头:“水小姐,那个问题,天问给不了答案。”
水琉璃听了便难掩失望。
龙千鸾看到璃姐姐脸上的失望,忍不住瞪向天问,嗔道:“天问大师,不管璃姐姐问的是什么,本宫命你将答案告知璃姐姐。”
天问脸色一正,望着龙千鸾道:“十一公主,你虽然贵为公主,但天下从来无人敢勉强天问行事,就是当今圣上在此,天问还是那一句,天问给不了答案。”
说完无视龙千鸾青红交加的脸,望着水琉璃道:“水小姐若真想知道,不妨去见见那四位家主。”
水琉璃心中一动,还想问什么,天问已经推门而去。
他走出了房门之后,龙千鸾才反应过来,指着他的背影嗔道:“璃姐姐,这人好生无礼。”
水琉璃看了看她表情,眼中的娇羞多过恼怒,便明了一笑,打趣道:“是啊是啊,鸾公主,这天问既是如斯无礼,不如鸾公主回去禀报父皇,将他治罪如何?”
龙千鸾马上摇头,慌不择言的道:“璃姐姐,他虽然无礼,可是就因为这样治他的罪,鸾儿于心不忍。”
水琉璃看着她一脸娇羞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鸾公主宅心仁厚,可他毕竟藐视皇室,这般……”
“璃姐姐,他还救了璃姐姐你呢,鸾儿怎么忍心治罪于他。”龙千鸾连忙打断水琉璃的话,又掉过头吩咐身后的两个小宫女:“今日这事,你们不许说出去。”
两个小宫女应了声,龙千鸾挥手让她们退到门外才道:“璃姐姐,自那天百花宴过后,不但皇后娘娘喜欢璃姐姐送我的项链,好几个贵妃和皇姐们,都问鸾儿呢,还拿鸾儿来问璃姐姐,可否再行设计一新新疑的款式让鸾儿带进宫让她们挑选。”
水琉璃想了一想道:“这样吧,过几天我设计好制成成品,宫中的娘娘虽然不能出宫,但总是可以派人出宫的,你让她们派人出宫去七巧坊,不就成了。”
龙千鸾就拍手道:“如此甚好,回去我就和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还有皇姐们去说。”
水琉璃又道:“鸾公主此次出宫,就是这了这一件事吗?”
龙千鸾听了就一笑,略带了些好奇和得意的道:“璃姐姐,虽然你现在不是晋阳侯府的女儿了,可是丽妃娘娘托鸾儿来说,只要璃姐姐愿意,这五皇妃之位,还是璃姐姐的。”
这话听进水琉璃心里不免也是有些好奇,这丽妃,为何如此看重自己?
龙千鸾见她不语,又道:“璃姐姐,鸾儿甚是喜欢你,不如璃姐姐就应了,嫁给五皇兄好不好?”
水琉璃听了就摇头,龙千鸾眼神一暗,道:“璃姐姐可是因为那柳如烟?你放心,虽然五皇兄现在很喜欢那个柳如烟,但只要假以时日,五皇兄定然能发现璃姐姐比那个虚伪的柳如烟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知道鸾公主是真心维护自己,水琉璃也不想对她说假话,因此道:“鸾公主,琉璃不想嫁给你五皇兄,并不仅仅是因为你五皇兄喜欢的人是柳如烟,更重要的是,你五皇兄身为皇室中人,三妻四妾避不可免,而琉璃此生,只想嫁一个一心一意之人。”
龙千鸾听了便不做声。
水琉璃只道她的观念太过惊世骇俗,龙千鸾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龙千鸾却忽尔抬起小脸,道:“璃姐姐,这样的人,有么?”
水琉璃听了却是一怔,一抹苦笑就溢了开来。
这样的人,有么?
别说是这个时空这样的人难寻,就是前生那个社会,一心一意的人,又有几个呢?
一片沉寂,两个女人想着各自的心思谁也没说话。
半晌,龙千鸾道:“璃姐姐,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你是不是宁可终生不嫁了呢?”
水琉璃一怔,这个问题,她倒真的没想过。
终生不嫁,可能吗?如果在还没出晋阳侯府时,这肯定是不现实的,但现在,她已经不是晋阳侯府的二小姐,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
长孙楚墨,他会由得自己选择吗?
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龙千鸾。
龙千鸾见她不回答,又道:“璃姐姐,不管怎么样,鸾儿祝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幸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鸾儿这一生是不可能像璃姐姐这样恣意为自己而活了,璃姐姐一定要替鸾儿幸福。”
水琉璃听了心里不免一阵辛酸,龙千鸾身为公主,她的亲事自然由皇上和皇后指定,所以她才会这般无奈吧。
两人又东拉西扯闲聊了一会,龙千鸾见她面色不甚好,只她当久病未愈身体还需要多加休息,便借口说出来的时间已久,要回宫就告辞而去。
龙千鸾走后,水琉璃一人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想了半天,愈发觉得沉闷起来。
梦里爷爷的话,和那个自称师父的话,似乎有些关联。
难不成,真的是楼家罪孽深重,爷爷一早就知道因果循环要报应在她身上?所以打小那那么辛苦的训练自己,恨不能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十项全能人才?
还有,那个自称师父的老人,说的那番话,现在回想过来,难不成是他封去自己记忆时的最后一番话?
梦中那个娘,要自己替爹报仇,可她现在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这报仇又从何谈起?
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终究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又陪着龙千鸾说了那么会话,愈发的疲惫不堪,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晋阳侯府,后院。
李氏拉着水芙蓉的手细细叮嘱。
皇上说南陵皇已经答应带上水芙蓉一同启程回南陵国,这样一来,蓉儿到了南陵,也算是有些脸面了。
“蓉儿,你到了那边,可千万要仔细小心行事,这几个麽麽,都是精明的人,有她们照应着,娘也放心一些,还有这那四个丫头,是娘亲自从你外公手里要过来的,都是有功夫的人,有什么事她们也能保护你不受伤害,再者锦玉那几个丫头,娘看着虽然生得是狐媚子了一点,但人还本份,就算将来你给那几个丫头开了脸,她们也只会唯你是从,总好过抬别的姨娘和你做对要好。”
李氏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眼里也忍不住红了一圈。
水芙蓉脸上没有从前的不甘,仔细瞅上去,倒还真有一份待嫁新娘子才有的喜悦和娇羞。
“娘,您确定,是明天就启程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李氏点头,四周顾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才细细的道:“蓉儿,你要的东西,娘已经帮你弄到了,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水芙蓉点头,眼里的坚定看在李氏眼中,知道她这个女儿决定要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就从怀中同一个小锦瓶递过去:“好好收着,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娘总是要替你安排妥当的。”
水芙蓉接过锦瓶收进怀中,看着李氏道:“娘,女儿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眼下爹又抬了姨娘,娘可一定要谨慎些,千万可不要让姨娘给踩了过去。”
李氏听了就扁着嘴不屑一顾的道:“蓉儿放心,那个丫头,娘一早就给她灌了绝子汤,她想怀上你金的孩子,等下辈子吧。”
水芙蓉也不多多,想了一想又道:“娘,咱们晋阳侯府,为何这般单薄?外公又怎么舍得将你嫁给爹这么一个……”
她终是没将不中用三字说出来,晋阳侯再不中用,那也是她亲生的爹,她身上还流着晋阳侯一半的血。
这些话,她老早就藏在心里想问李氏了,只是一直以来,出于对那个不中用的爹的尊敬,她才强忍着没有去问,外公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就怎么会将嫡出的女儿嫁给爹这么一个窝囊废呢?
如果不是爹窝囊,她又怎么会被皇上指去和亲呢!
这些话,她原本是不打算问的,可现在,她都要离开这里离开栖凤远嫁南陵,憋在心里的这些疑问自然就不想再憋着了。
李氏听了脸色就忽尔一变。
她看着水芙蓉半晌没说话,最后,她叹了口气道:“蓉儿,你心里,是不是还怨着爹和娘?娘若不是一心想给你找门好亲事,早点把你给定下来,这和亲,也就不会轮到蓉儿你了。”
水芙蓉也叹了口气道:“娘,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娘有什么苦衷不想说,蓉儿也就不问了,蓉儿走了之后,娘以后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李氏听了就有些酸楚,原本咽下去的泪又掉了下来。
当年她是不是做错了呢?
所以老天才这么报应她?
这样想着,她看着水芙蓉的脸又不由得悲伤起来,后悔也罢,现在想这些还能起什么用?又不能改变蓉儿的命运,还不如想着以后的荣华富贵。
“娘,我走之后,你总不能膝下无子,看看爹旁支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抱过来养在你名下,这样将来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水芙蓉将这个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说出来,看娘的意思是不打算让爹的姨娘生下爹的孩子了,过继一个养子,总好过将来没人养老要好。
李氏也想过这事,听得女儿这么一说她也接过话道:“娘也正有这个打算,可是你爹那边,怕不会同意,他正指望着燕姨娘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呢,怎么可能同意我过继一个别人的孩子养在名下。”
水芙蓉听了柳眉一皱,爹不知道燕姨娘被娘亲灌了绝子汤,别说大胖小子,就是个女儿都生不出来,这事,倒确实有些棘手。
又不能明说燕姨娘生不出孩子了。
若是劝娘再给爹纳一个姨娘,让这姨娘生个儿子过继到娘名下,只怕娘也不甘心养。
罢了,自己都是要嫁出门的人了,何苦说这些让娘听了会膈应的话呢!
母女俩又聊了些知已话,锦秋打了帘子道:“夫人,大小姐,老爷传话,说他就在燕姨娘那院里用餐,让夫人和大小姐不用等了。”
李氏听了顿时就冒了火。
这燕姨娘抬进来不过五天时间,侯爷夜夜歇在燕姨娘的房里不说,现在连用餐都陪那小贱人一起了!
那小蹄子,真当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是好看的了?
眼见李氏又有发怒要去兴师问罪的迹象,水芙蓉忙挥手对那锦秋道:“知道了,你去回话,就说夫人让侯爷在那边安心用餐,不用挂记这边。”
锦秋放下帘子出去回话。
李氏就道:“蓉儿,你为何要拦着娘?难不成要让娘看着那小蹄子猖狂不成?”
水芙蓉就道:“娘,那燕姨娘又不能生出孩子来,她能得宠几天?爹现在不过是图个新鲜,你现在若是去闹,把爹刚消了气又点上,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氏听了就哼了一声,她虽然知道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么多年来,晋阳侯就没敢纳妾,现在一纳妾,他就天天宿在小妾的房里不出来,这些天,府里上上下下传出来侯爷专宠燕姨娘的风言风语,她听在耳中焉能好受。
见李氏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水芙蓉又只得劝道:“娘,以蓉儿来看,那燕姨娘只怕不是个老实本份的,不如娘再挑一个精明的,生得比燕姨娘好的,抬了姨娘,由得她们去斗。”
李氏听了就讶然,看着她道:“蓉儿,这才一个姨娘,你爹他就宠得要上了天,再纳一个,你爹只怕会将娘忘得一干二净了。”
“娘,你好生糊涂,燕姨娘是个不本份的,才能把爹迷得团团转,你再纳一个不老实的,心机也不输于燕姨娘的,两个女人斗起来,娘您就不是省心很多?再者,两个女人斗得狠了,爹难道就不会生厌?再回头看娘您,爹就会道娘您是多么的端庄大度了。”
水芙蓉一连串说完,李氏听得一脸笑意。
“蓉儿,倒想不眼,你比娘要聪明得多。娘听你的,再替你爹纳个姨娘进来,看那小蹄子还能猖狂几天。”
见她终于开了窍,水芙蓉也放下心来,又道:“娘,天色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启程,女儿就先去歇息。”
李氏这会子也没了心思再聊下去,一心思恃着该挑个怎样的女人纳为姨娘,就点了头任她出去。
楼外楼,二楼雅座里。
一袭红裳的夏侯轩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南宫辰星则莫测高深的端坐着。
东方泽灌了一口酒道:“璃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秦无垠道:“听说已经醒了。”
“长孙楚墨刚刚回了话,四国通商之事,他应了。”南宫辰星突然道。
“有什么条件?”夏侯轩问。
南宫辰星露出一个苦笑,灌了一口酒方道:“条件只有一个,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水琉璃。”
几个人听了眼光一沉,当年的真相,告知璃儿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在于,告知了她之后,她能接受事实和真相吗?
有些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了幸福!
璃儿一个不小心,只怕就要坠入无间地狱。
“要不,先去看看她如何?”秦无垠打破这一室沉寂。
几个人相望一眼,一至同意。
也罢,告还是不告知,要先看看她现在的情况再做决定吧。
很快,一行四人到了城西敲开大门。
云风没有多问,直接将四人带到前院大厅让他们候着。
后院,水琉璃沉浸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梦寐里。
在梦里,她看到那个自称为她娘的女人,和一个有着天人之姿的男子在一起,她在研墨,男子在画着什么,看上去,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温馨。
她还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子,蹲在这两人的脚下,手里,抱着一个小毛球,小毛球的嘴尖尖的,有着一张像狐狸的脸。
转眼,这画面不见了。
她看到一个小女孩,身着一袭粉红的衣裳,在一片花丛中飞快的欢舞着,她脚下,有一团雪白的小毛球,圆滚滚的看上去可爱之极,跟着小女孩不停的翻转,有时甚至调皮的翻着肚皮,那样子,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小女孩不远处的地方,一对宛如天人的璧人相携而立,温柔的看着小女孩。
画面再一跳,是一个美丽的山庄,那对璧人携着小女孩在山庄中散步,山庄里种了好多好多的桃花,似乎正是开花时节,微风一吹,桃花纷纷落下,小女孩在桃花雨中起舞,美得不像真人。
紧接着,她听到了马蹄声和尖叫声。
她看到那对璧人面色大变,带着小女孩走到桃林深处的一座青山前,扭动了一个机关,将小女孩藏进了一个山洞里。
再然后,她只看到小女孩躲在山洞里,不停的捶打洞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然后,洞门开了,小毛球变成了红毛球,扑入小女孩的怀中。
小女孩拨腿猛力的跑。
她的家,已经变为人间炼狱。
一具具断裂的躯体,一片片汪洋的血迹。
小女孩猛的跑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小手死死的抱着女人,哭泣着叫娘你醒过来你醒过来。
她见到。
女人睁开双眼,凄美而又不甘。
她说,“璃儿,璃儿,娘亲好不甘心,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爹和娘报仇血恨,替这些所有因为你而牺牲了的人报仇血恨。”
小女孩猛烈的摇头,她叫嚷着:“娘,璃儿不要报仇,我不要报仇,璃儿只要娘好好的活下去,璃儿只要爹和娘还璃儿,还有赵妈妈、陈叔叔、还有姐姐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女人的手缓缓抚上小女孩的脸,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眷恋。
“璃儿,你不想记住这仇恨么?爹和娘,不能陪璃儿了,将来,你若报不了仇,就去月族吧,她们一定会帮你。”
小女孩依然大哭。
“娘,璃儿不要去月族,璃儿也不要记着这些仇恨,璃儿只要娘和爹好好活着。”
她看见,天色渐渐变黑,小女孩始终跪在女人的身边,不再哭泣,也不再叫嚷,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小毛球在小女孩脚下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凄历的尖叫。
天暗,天又亮,天再暗,天再亮。
两天过去了。
小女孩没有动,小毛球也没有离开。
两天两夜,小女孩滴水未沾,小毛球寸步不离的守着小女孩。
她听见了脚步声。
小女孩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她看见那一双大手抱起了小女孩,小毛球紧紧跟着那人。
她看见那抱着小女孩的人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是个白发银须的老人。
老人抱着小女孩出了山庄,脸上,有着无尽的伤感和怜悯,最后,老人燃起了火把,那曾经美仑美奂的山庄,那一片人间炼狱,在熊熊大火中,夷为一片废墟。
最后,她看见小女孩随着老人到了另一个山庄。
最后,她看见一张白发须眉慈眉善目的脸呈现在小女孩眼前,眼里,是一片深深重重的怜悯:“璃儿,你们家族罪孽太重,因果循环种种报因,皆落到你身上,为师这般做,也是为了你好,睡吧,睡过去再醒来,你就会有另一个人生,不用背负那么多仇恨活着。”
‘啊’的一声。
她猛然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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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文写得真的很差?
泪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