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我就是看这丫头心里喜欢。”说话间老妈妈已经拉着宁儿在桌前坐下了,“来来来,先吃饭!我们家世代以打渔为生,日子并不富裕,这粗茶淡饭的,丫头不要嫌弃才好。”
宁儿摇头,他们能够收留她已是恩惠,而今又蒙他们一家大小这般热情对待,宁儿心里更是感激不已,又何来嫌弃一说。只是宁儿一向不大会表达,如今又刚刚来这里,还比较认生,便大多只是微笑着摇头点头,突然间,宁儿羡慕起那些能说会道的人来,要是她也能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该多好!
在饭桌上,老妈妈是话最多的一个人,总是不停地给宁儿夹菜,脸上的皱纹最多,可让宁儿看着很是舒心,无端地竟响起老院长来,曾经她也是对她这般慈爱的。
渔家阿哥不大说话,只是憨憨地笑着,阿姐给他夹菜,他笑着点头,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把鱼肉分给阿姐和一对儿女。
多温馨的场景!宁儿看在眼里暖在心窝,同时又生出许多羡慕。她是个孤儿,虽然前世有老院长和义父义母,这一世又有郑韬玉,可与真正的亲人总是不同的。若是我和夜能在一起,然后生一双儿女,也寻一处江畔农舍,筑几间茅草屋,该是多么幸福!
心,狠狠抽疼,宁儿苦笑,为什么现在还在做这样不切实际的美梦,梦早就醒了,还贪恋那抹温暖作甚。
“姐姐,你能帮我把球拿下来吗?”
正发呆,小男孩不知何时蹭到了宁儿的身前,怯生生地看着她,小手指了指屋檐,奶声奶气地请求。旁边是喝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不想男孩那般羞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宁儿看。
宁儿顺着男孩的手看过去,果见屋檐上挂着一个茅草做的球,晃悠悠地,欲落不落。
依宁儿的身高来看,她也是够不着那个球的,后来寻了根长棍将球拨了下来,男孩便欢快地跑去追球了。
“你叫什么名字?”宁儿将长棍放回角落里,一回头却发现小女孩还在看着她,那胖嘟嘟的小脸可爱极了,不由在她面前蹲下,主动搭起讪来。
“我长大后要跟你一样好看。”女孩没有回答宁儿的话,反倒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稚幼青嫩的童音带着认真,宣誓一般,严肃而又让人啼笑皆非。歪头想了一下,女孩又加了一句,“不,要比你更好看。”
女孩说完就跑开了,阿姐在里屋唤两个孩子进屋睡觉,之后又很是歉意地让宁儿晚上跟她一起睡,说是屋子不够,孩子们今晚跟了老妈妈睡,阿哥一个人在杂物房安顿。
他们这般迁就她让宁儿真的不知该如何感谢,内心在这里已经不知第几次被温暖。这里虽然简陋,可远比雕楼画栋、锦瑟琼楼更温馨。
宁儿是个极为认生的人,可是这一晚在这茅屋里,听着酥酥雨声和阿姐的呼吸声,她竟很快入眠,一夜无梦。这样安睡的夜,宁儿早已不知何时享受过。
“姐姐,这个送给你。”吃过早饭,宁儿抢着帮老妈妈一起收拾厨房,阿哥去打渔,阿姐喂鸡。小男孩从外面跑进来,一身泥泞,手里还捧着个泥娃娃,正仰着小脸紧张地看着宁儿,好似怕她会拒绝。
宁儿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这泥娃娃其实捏的不怎么好,可那大大的笑脸吸引了宁儿,阳光照进她沉郁的心,突然间觉得活着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小男孩没有立刻走开,任然仰头看着宁儿。宁儿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她是想要她夸一夸他还是夸夸他捏的泥人呢?
十指仿佛带着魔法一般,在泥娃娃身上揉,捏,戳,挤,不一会儿,泥娃娃就焕然一新。宁儿托着泥娃娃,正面朝小男孩,笑道:“这是谁?”
小男孩睁大了双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似看到无比新奇的神物。怯怯地指了指宁儿手里的泥娃娃,问:“姐姐,这个是我吗?”
点点头,宁儿将泥娃娃放在他的手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他很可爱,我很喜欢。”
男孩的脸立刻红彤彤的,如天边的朝霞般明艳可人,捧着泥娃娃的双手仿如捧着世间珍宝。抬起头,露出一口洁白的乳牙,“姐姐,我叫姜阳。”指了指不远处嘟着小嘴看着他手中的泥娃娃的小女孩,“她是我妹妹,姜月。”
“谁让你把我的名字告诉她的!”姜月大步上前,很不客气地推了姜阳一下,泥娃娃便掉到了地上,两个小孩子看着摔变形的泥娃娃,都愣住了。
姜阳“哇”的一声哭出来,痛斥姜月,“你是个坏女孩,你把我的泥娃娃摔坏了,呜呜……”
许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姜月低着头不吭声,大眼睛里有荧光打转,可就是不落下一滴泪来。
看着两个孩子,宁儿生出一丝疼惜,蹲下身将泥娃娃捡起来,对姜阳柔声道:“不哭了,姐姐帮你重新捏过好不好?”
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摔坏的泥娃娃在宁儿灵巧的手中又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姜月跳起来,拍着手掌,“哇,居然变成两个了!”
宁儿把泥娃娃捏成了一双,而且是紧紧靠在一起的,模样是照着姜阳姜月的捏的,他们是双胞胎,理应这般亲密无间。“喜欢吗?”
“喜欢。”姜阳破涕为笑,回答的很直爽,姜月不说话,可那眼神就表明了她的心思,宁儿摇摇头,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可是只有一个,该给谁呢?”
“……”
两人都不回答,互相看了看对方,又齐齐看着泥人,都想要,又都不开口。宁儿在心里赞了一声,真是好教养!“这样吧,我把它给姜阳……”
姜月果然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宁儿接着说道:“先让你保管一天,明天就给姜月,后天又轮回到姜阳手里,就这样一人一天,谁也不准弄坏,你们说好不好?”
“嗯。”姜阳用力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泥娃娃的。”
姜月还是没有吱声,算是默认了。接过泥娃娃,两个人便跑到一边去玩了。阿姐进了院子,笑着对宁儿道:“宁儿姑娘真是有心了。”
宁儿笑笑,她在这里白吃白住,此时不过哄得两个孩子开心,通过泥人让他们兄妹团结,举手之劳,实在不足挂牙。
香江边的气候真是奇怪的很,昨晚下雨,早上就放了晴,到了下午又刮起风来,看这风势,比昨日要大的多,豆大的雨点不多时也落了下来。
宁儿帮着收衣服和鱼干,之后就与老妈妈和阿姐进了屋,屋门紧紧地关上了,可是不是还有雨一阵一阵被狂风夹进来。天也很快黑沉,不一会就不辨五指,因为风太大,蜡烛都点不起来,做饭也无从着手。
阿姐在屋子里徘徊不知多少回,愈见焦躁,后来抓起一把伞就要冲出去,被老妈妈及时拉住。阿姐几乎要哭了,“娘,您就让我去看看,这么大的风雨,我怕福生他……”
“你出去能有什么用,还是再等等吧,他是最好的渔夫,从小跟风雨打交道,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在原地跺了跺脚,阿姐转身一屁股坐在炕上,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