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后,穿着一身病号服的老院长将这对中年夫妇的神情全看在眼里,偏过头,老眼里满是慈爱和不舍,只听她缓缓说道:“你们看见的那个女孩就是宁儿。”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那妇女优雅一笑,赞了一声。
“老院长让我们夫妻领养的孩子就是宁儿吗?”西装笔挺的男子儒雅的微笑着,他也打心底满意宁儿,他和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今年12岁,家里还算富裕,有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但因为忙于生意,便将女儿冷落了,他们一直想要给她找个伴,找了许多家孤儿院的孤儿,却不是他们不满意就是女儿不喜欢,如今这个却是极好,想来女儿也会喜欢。
老院长点点头,道:“我本来想自己把她抚养成人,但如今怕是不行了。”
“宁儿知道院长您患了肺癌吗?”女人问,并与男人一起把老院长扶到床上坐下。
老院长摇摇头,“我希望她永远不会知道。”
“看得出院长您很爱这个孩子。”男人说道,“不知为什么您会选择将她交给我们呢?相信像她这般条件的,肯定有许多人想要领养吧?”
“的确是。”老院长笑道,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似乎宁儿是她的亲生孩子。但马上,老院长的神色一肃,竟直直向夫妻俩跪了下去。
“院长!”
“院长您这是?快些起来,可别这样!”
老院长的这一举动把夫妻俩给吓到了,这前后变化太大,让他们始料未及。
“不,你们让我跪着把话说完。”老院长坚决不愿起身,一双老眼紧紧看着二人,“我希望你们能够接纳宁儿,将她抚养成人,关心她爱护她,而不仅仅是令千金的陪伴。”
“这……”两夫妻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不由得有些讶异。
老院长看了看二人,有些歉意地笑道:“我之前让人调查过你们的情况,经过多日斟酌,我才决定将宁儿托付给你们。对于不敬之处,希望二位可以体谅一下我这将死之人的爱孤、托孤之心,原谅我的冒犯。”
“院长爱孩子的这份心我能明白,在这里我也为我们来这的目的和私心表示歉意。院长您刚才所说的我们也一定做到,还请先起来吧。”女人为老院长这一举动感动不已,忙将她扶起来。
“先别答应的那么快,我还有话没有讲完,听完后你们再下决定也不迟。”老院长依旧不起,苦涩一笑,道:“真希望你们听完后还能接纳宁儿,并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但无论如何,我必须在这将事情言明,以示诚意。”
“院长请说。”见她坚持不起来,夫妻两也无可奈何,只得耐心听她说。
“如果你们有关注新闻的话,应该会知道八年前一个四岁孩童打死七岁男童的事吧;或者是两年前,一个十岁孩子一巴掌拍死十几岁女孩的事;也或者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十二年前,一个婴儿因受到剧烈撞击从母体破体而出,却毫发无损的事……”
“这些事我倒是有点印象,似乎当时新闻上播的很凶。”女人说,不知这跟他们领养宁儿又有什么关系。
“院长所说的那个婴儿不会就是宁儿吧?”男人说道,心中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啊!”女人惊得呼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就不能领养了,据说,那是个被诅咒的孩子,谁碰上谁就要倒霉。
“那个婴儿就是宁儿,也是那个被媒体猜疑被诅咒了的孩子。”院长缓了缓,继续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如果你们介意,我便再为她寻一个好去处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院长放心吧,我刚才的话仍旧算数。”男人说道。
“你疯了!”女人惊呼一声,看了老院长一眼,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么一个不祥的孩子,我们要不起。我们就一个孩子,要是真像外界说的那样,那我们……”
男人拍了拍女人的手,微笑着以示安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也相信那怪力论神之说?况且你也不是很满意宁儿吗。”
“这倒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向来心善,怎么忍心看一个老人死不瞑目?”
听他这般说,女人不由得看向老院长,被病痛折磨的极瘦,脸色苍白的似乎马上就要撒手西去,却仍旧为一个孤儿苦苦寻一个好人家托付。心下一时不忍,女人便说道:“好吧,就答应了她,只是,就怕咱们女儿不喜欢,那可怎么办?”
“放心吧,她会喜欢的。”
两人一起将老院长扶起,并再次来到窗口,宁儿依旧坐在秋千上,微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却令人觉得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孤寂和疏离。
“她本来就不大爱说话,孤儿院的孩子们也都不愿意与她玩,跟她玩的最好的那个女孩子死后,她便更加不喜欢说话了,每日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真是让人忧心啊!”老院长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
“像她这样,长久下去可不行,要不带她去看看医生吧?”男人说。
“到心理医生那里咨询过了,说是严重的自闭症和抑郁症,如果今后没有人开导她,后果会难以设想。”说着,老院长又忍不住叹了一声,足以看出她有多么放心不下宁儿。
“院长放心,我们定会尽心开导她,疏解她心中的抑郁。”看到这样孤寂的宁儿,女人的母性瞬间被唤醒,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引向光明。
“宁儿,到我身边来。”那对夫妻走后,老院长将宁儿唤到身边。
宁儿也不吱声,看了一眼老院长,走到桌前为她倒了一杯水,双手递给她,一双清澈明亮的凤眸似会说话般看着老院长,老院长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宁儿,我给你找了个很好的人家,你以后就跟着他们过日子,他们会善待你的。”老院长拉过宁儿的小手,慈祥的脸上带着不舍和怜惜。
宁儿看向她,竟是一脸的平静,一点也不为老院长的话吃惊,她将头轻轻靠在老院长的胸前,清泠的开口,“宁儿跟着院长。”
老院长闻言,眸子顿时一片雾气,她眨了眨眼,忍住泪意,枯瘦的手轻抚着宁儿的背,道:“院长老了,连路都走不动了,照顾不了宁儿了。”
“宁儿照顾院长。”宁儿说,如小猫般在老院长的胸前蹭了蹭。
“小傻瓜,院长希望宁儿过得好。他们都是善良的人,那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他们都会很喜欢宁儿的,宁儿也会喜欢他们的。”老院长说道,“宁儿宁儿,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只是希望你能一生安宁,而他们能够给你,这样,我也会很开心。”
“院长开心,宁儿开心。”宁儿说,因鲜少说话,已有些言语障碍,有些时候并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可老院长知道,她已经答应了。
“嘎……”
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刹车声在喧闹的街上响起,接着是一声撞击的钝响,宁儿看着一个身体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马路中间,鲜血如注,映着血色残阳,显得诡异,带着苍凉。
“啊!……”
大街上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狂奔,马路上的车子和行人都停了下来,宁儿似乎听见有人在报警,说**地段死了人。
麻木地看着那一滩血迹,颜色极艳,那鲜红似乎在疯狂的蔓延开来,有充斥她的双眼的趋势,再看看身旁的人,一个个都变得鲜血淋漓。宁儿的心凉的似乎要冻住,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修罗地狱。
“郑小姐,请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据说那辆卡车原本是要撞上你的,那个男子在紧要关头推开了你,你才幸免于难的是吗?”
“对于这事,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郑小姐……”
“……”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到了警察局,宁儿看着面前的两个穿制服的警察的嘴开开合合,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心里想,肯定是来问罪的,因为该死的人是她,她是故意朝那辆车撞上去的,可是,现在的她还活着,而那个陌生的男人已经死了。
“算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刚才怕是已经吓坏了,先让她的监护人领回去吧。”一个警官说,宁儿现在这个样子与行尸走肉无异,又能从她口中得知什么呢?
“可是,她并没有法定监护人。”另一个警官为难地说。
“这怎么可能?”
“确实是这样。依旧资料显示,她是四年前由F公司的老总郑先生领养的孤儿,而郑先生两个小时前在家身亡了,死因未明。”
“那郑太太呢?”
“去年郑先生的女儿突然死亡,现在又是郑先生,打击实在太大,她一时难以接受,已经疯了。”
“这……”这可就不好办了,不说宁儿还是未成年,就是已成年,在情况未明之时他们也是无权将她拘留的。
“这样吧,我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被吓的不轻,干脆就把她送到医院,由医院代为看管。”
“唔,也只能这样了。”
夜已深了,从窗户看出去,街上的车辆行人越来越少,对面大楼上的霓虹灯光不时照射到病房里,影射出一房的斑驳。宁儿赤着脚站在窗前,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乌黑的头发迎着由窗外吹进来的夜风飘扬,在昏暗的房间里如鬼魅一般,骇人的很。尤其是她眉心的那一枚火焰形状的朱砂记,此时竟比平日更为诡异,有种越燃越旺的感觉。
宁儿长长的睫毛将眼眸盖住,心中意念转动,只瞬间,窗前便没了她的身影,只有那窗帘还在微微摆动,似乎这里从来没有过人。
血涓涓流出,顺着雪白的手腕流向修长的指尖,然后一滴滴落到雪白的浴巾上,浴巾很快染上了鲜红。
“滴答滴答……”在死寂的浴室里,宁儿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仍听见血滴落在水中的声音,很清脆,很动听,宁儿眼光慢慢涣散,唇角微微勾起,绝美的脸上展现出久违的笑,并将成为永恒。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似乎叹了一声,其中包含着难以言喻的轻松,她沉重而罪孽的一生终于由她自己结束了,她终于解脱了!
曾经的种种不幸如放电影般在她的脑海流转: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不会孤单。”那是一个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的女孩,在孤儿院里,她是宁儿童年里唯一的朋友,她如同一个姐姐般保护着她,呵护着她,她几乎觉得自己要在幸福里过完一生。
“宁儿,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那是个宁静的仲夏夜,满天星斗,她们坐在院子里数星星。一只蚊子闯进了美好,落在旁边的人的后颈,宁儿小心翼翼地举起手,然后拍了下去……
她忘了,她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天生异能,会瞬间移动,更是力大无穷,她轻轻巧巧的一拍,却是千斤重力,生生将她最好的玩伴拍死了。然而,她该恨的,恨宁儿夺了她的生命,恨她恩将仇报,但是,她却只是觉得抱歉,不能再继续陪伴宁儿。
“他们不知道你的好,忌妒你有异能,所以才仇视你,躲避你。你不该为此烦恼,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骄傲自己有这么一个美丽、与众不同的姐姐呢!”
义父义母对她很好,他们遵守了对老院长的承诺,将她视如亲生。而小她三天的义妹对她更好,她有的绝不会少了宁儿的,她没有的,宁儿也有,似乎她才是这个家的小主人。义妹很单纯,很会逗她开心。她们天天在一起玩乐,几乎形影不离,宁儿以为,她的一生就是这样了。
去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好美!她和义妹一起玩打雪仗,也是那时,她的力大无穷再一次夺去了一个她爱的人的生命。宁儿清晰的记得,她保持着一个扔雪团的姿势一整天,差点成了雪人,被刚痛失爱女的义父抱回了家。
“你这个丧门星,你给我滚出这个家,我不要再见到你!”
义母疯了,不是因为失去了爱女,而是因为义父的死。
就在今天,义父给她买了生日蛋糕,她激动的推门而出,由于没掌握好力度,门破了,义父也倒下了,蛋糕掉在地上,碎了!
宁儿疯了般冲出了家门,冲向一辆大卡车,可是她没死,死的是救她的一个陌生男人。她又忘了,她的命很硬。
十二年前,她的父母在街上走着,在不应该出事的情况下出了车祸,而她正好在她母亲的肚子里孕育了九个月,因为车子的剧烈撞击,她竟从母亲的肚子里飞了出来。有个很有权威的专家说,被车撞飞,两个大人当场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婴儿被撞出孕妇的肚子还能存活的几率是万分之一,而她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毫发无损,这是科学界也解释不了的奇迹。
后来,宁儿不小心推了一个男孩子,他居然飞了出去,当场死亡,那时她才四岁,这事震惊了世界,她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五岁时,宁儿追着一只小狗,见它越跑越远,马上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心里一急,居然瞬间到了小狗面前,她愣在了当地,心里害怕极了,让她慢慢放下心来的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这个异能,她不会再次被捧上各大银屏。许久之后,她还是不小心给人看到了她的这一不同,从此,她被世人当作怪物一样看待。
“大夫,我们家侧妃情况如何?会不会就此……”
“这个,请恕老夫无能为力,告辞。”
“呜……我们家小姐怎么这么命苦,要是她……我,我也不活了!”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我们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会保佑她平安无事的。”
“可是……”
宁儿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听到了几个人的说话声,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看个究竟,眼皮刚抬了一下,却立刻阖上了,之后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宁儿的眼睛所触之处皆是古色古香的,屋中什物虽然有些简陋,但皆不是她原本的房间里有的东西,屋中设计的如同古代女子的闺房,房中还散发着一种极好闻的幽香,其中夹着一股中药气味,不是很浓,不刺鼻,闻着倒有些舒心。
“啪!”
一声脆响从门外传来,宁儿偏过头去看,却见一个青绿色身影快速朝自己奔来,下一刻便被她抱紧。宁儿有些讶异,却不说话,也不动,任由她抱着。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来,奴婢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呜……”抱着宁儿的青儿说完,眼泪便汹涌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宁儿樱唇微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她有些奇怪,这人她并不认识,怎得叫她小姐?看她这样子,似乎与她的关系还不一般。
“小姐可不知道,您昏迷七日,王爷竟一次也不曾来看过。明明是那姜侧妃推了您,您才会撞到假山上的,可王爷知道后竟然没有惩罚她,昨晚还留在了她的玉竹园,奴婢当真为小姐委屈,为小姐不值。”七日里的苦闷无处诉说,青儿此时似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也不管宁儿现在虚弱的身体,只顾着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怼。
王爷?姜侧妃?他们又是谁?宁儿一脸疑惑,仍旧不发一言。
“幸好大将军在边疆立了战功,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到时候奴婢定要将小姐在这晋王府里的遭遇全部跟大将军说道说道,看他们谁还敢这般欺负小姐。”
大将军?谁?与她的关系很好吗?晋王府?这里?那她是谁?
“侧王妃醒了?!”
正当宁儿暗自寻思之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宁儿抬头,便见到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裳的中年妇人一脸欣喜的来到她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微打着颤,嘴里喃喃说着:“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谢佛祖保佑!”
“李嬷嬷,您怎得回来了?可打听到大将军什么时候回京?”青儿见到李嬷嬷,松开了宁儿,拉着她的手问,一双眸子亮如明星。
“你这丫头,侧王妃醒了也不差人来知会我一声,药碗都打碎了,你却还杵在这,还不赶紧再倒一碗来。”李嬷嬷道,虽有不满,脸色却还缓和。
“啊!”青儿闻言,猛地一拍脑门,急急转身出门,嘴里嚷着:“看我这记性,小姐醒了,我是高兴坏了。”
李嬷嬷看着青儿离开的背影,笑着摇摇头,道:“这丫头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当真是您把她给宠坏了。”
“……”宁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去接她的话,只好把嘴闭上,脸上却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一张脸就那样端着。
“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老奴这就去请大夫来。”说完,也不待宁儿说话,急急的就出去了。宁儿的手往前伸了伸,却没有将她拉住。看向自己的双手,一抹浓重的阴影盖上她的心尖,她是断然不敢再轻易触摸任何有生命的人或物了。
虽然醒来后的宁儿什么话也没有说过,更没有问一个问题,但从青儿和李嬷嬷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若她推理的不错,那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晋王府的侧妃,而且貌似很不受宠,不然,她昏迷七日,作为丈夫的晋王再怎么样也理应前来探一探的。另外,她应该有个很有权势的大将军亲戚,依青儿的语气,貌似关系不浅。而抛开一切问题,她需要证实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现在是否活着。
“嗯。”毫不留情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宁儿痛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心中却是吃惊不已。她明明已经割腕自杀了,为什么她现在还活着?
突然想起失去意识前听见的对话,看来那些并不是她的幻听。唇角微勾,宁儿自嘲一笑,连这样都死不了,她的命不仅够硬,而且透着诡异。晋王府?大将军?侧王妃?由此看来,她是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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