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将将回到椒房宫,小心地避开打瞌睡的守夜宫女和太监,怕惊动外殿的人,连灯烛都没点,准备睡觉,这一道带着玩味的声响把宁儿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借着月光,隐隐可见桌前坐着一个娉婷身影,听声音应是个女子。
“你是谁?”宁儿问,立在原地不敢近前,来者是敌是友,她一时还辨不清。
那个“咯咯咯”地笑起来,也不怕惊扰了外间的人,边起身边点燃了烛台上的红烛。
“是你?”古丽江,宁儿对她印象很深,皇上寿辰的时候,异域风情的打扮让她很感兴趣。
“宁妃娘娘好记性!”古丽江扭着水蛇腰笑吟吟地走向宁儿,染了朱红豆蔻的纤指微微挑起宁儿洁白的下颚,使她的脖颈弯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如同那曲颈天鹅,美的令人不忍侧目。
古丽江媚眼天成,淡紫的抹额似人似兽,其中镶嵌着一颗小指腹般大小的艳红水晶,在灰白的月色下闪着奇异的光芒。她的脸与宁儿贴的很近,那一串从耳垂到鼻孔的珠帘上的颗颗宝石发出幽光,在宁儿和她的脸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交影。她的红唇再蠕动,宁儿似受了蛊惑般看着,听着。
“告诉我,你刚才去了哪里?”
“晋王府。”
“你怎么去的?”
“用异能。”
声音顿了一顿,半晌又问:“什么是异能?”
“是异于常人的能力。”
“那你去晋王府做什么?”
“查霁月的死,还有……”
“还有什么?”
“要休书。”
嘎?古丽江一愣,她不是宁妃么,怎么问晋王要休书?中原女子多重声名,从来只有被休弃的,哪有自己找上门要求休弃的。这女子,有意思。
也就这一愣神的空当,宁儿退后两步,目光灼灼地瞪着她,“你来这有作甚?”
古丽江拍掌,笑的摇曳生姿,“反应不错,果然异于常人,能这么快地破我媚术的,你是第二个。”
媚术?难怪刚才大脑一片混沌,原来是受蛊惑了。紫月国人善媚术,是以世人称之为邪国,原来真是这样。
“你究竟来干嘛?”对于用这般下作手段的人,宁儿心中也生出抵触,难怪中原人都不喜欢紫月国人。心中一惊,霁月也是紫月国人,那她是不是也会?与她相处这般长的时间,她是否在她身上用过媚术?
“别慌,我只是来提醒你,霁月的事不是你能管的。”古丽江媚眼环顾四周,笑道:“这里装饰的高华富丽,想来晋皇对你不错,既然如此,你就该安分地享受这荣华富贵,人啊,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奇心了。”
“放心,我无意多管闲事。”要是霁月安分,不去想什么国仇家恨,奴日汗自然不会远赴千里来杀她;要是霁月只是普通的宫女,被人害了,她定然帮她讨回公道,哪怕那个人是皇上。她可以原谅霁月的隐瞒,但不会像她一般为不可为之事。
古丽江怔了一怔,媚眼转出异彩,将宁儿上下左右瞅了一便,呵呵一笑,“没想到在这中原还能遇见你这般妙人,若非你身处深宫,我倒想邀你到紫月一游,那里的女人可比这尊贵的多了。”
宁儿客气地颔首,不动声色,“多谢你的美意,天色不早了,你怎么来的便怎么去吧。”
赶人也这么直接?还真有紫月国女人的风范!古丽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伸了个懒腰,大刺刺的就从前门出去,口中犹自说道:“下次你出门就挑白天吧,这大晚上的等人,着实辛苦。”
难怪她进来的时候那些个宫女太监都睡的跟猪一样,原来都是给古丽江催眠了。这女人能在晋国皇宫来去自如,除了能力不凡,想来也是得了他的默许吧。
“宁儿这是要去哪?怎么也不跟朕说一说?”
得知霁月的真实身份后,云夕虽然难过霁月对她也隐瞒,但也觉得可以理解,在宁儿的一番劝说下,便打消了位霁月报仇的心思。
很多事总是难以说得明白,索性就不说了,就如宁儿对楚天羽,不知何时,已然没有了当初如哥哥般的感觉和依赖。她无数次说服自己,还是决定离开。不想瞒着云夕,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宫中,便带着她一起走。
只是让云夕随便收拾下,借着天色还不明朗,悄无声息的离开罢,皇上那,她已经留下了书信。
可是,宁儿在院子里等来的不仅仅是云夕,还有楚天羽和一干侍卫。
“宁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云夕被侍卫押着,拼命挣扎,焦急地冲宁儿大喊。
虽然不知道楚天羽到底是怎么知道她要离开的,但他这般以云夕为要挟实在令她失望,一切没有挑明的话,她还是能平静地面对他的,此时,她也还是唤他一声,“皇帝哥哥。”
“宁儿,朕自问没有亏待过你,怎么要突然不辞而别呢,你这样让朕很伤心,你明白吗?朕时时刻刻记得你哥哥临终交付,如果你今天走了,那韬玉岂不是要怪朕?”
伤心?宁儿是没有看出来,这张和晋王相似的俊美的脸上,有的只是威胁。他的痛心疾首不是为她,是为将要失去一把对付晋王的利器。
“皇帝哥哥,谢谢您对宁儿这段时日的照顾,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温暖和依靠。”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对他仅存的感念,“可是,我该走了。”
“那你要去哪里?”你又能去哪里?
宁儿摇头,“天大地大,总会有我的栖身之所。”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楚天羽向前走了两步,宁儿却往后退了两步,他只得顿住,伸出手,满目深情,“宁儿,留下吧,算朕求你。”
宁儿惊愕地看他,求?他是皇上,怎么可以轻易说出这个字?望进他漆黑如深谷的眸子,那里有一滩温水将她围住,又如旖旎风光将她攫住,久久的,让她沉溺其中。
“宁儿!”
也就在宁儿陷入两难抉择的时候,身后被人一击,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颈酸痛的厉害,宁儿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揉,可是手沉的提不起来,猛然睁眼,立时愣住。
手脚被手腕粗细的铁链锁住,另一端被钉在铁窗上,那铁链乌黑光亮,竟是最为坚硬的玄铁打造。
“宁儿?宁儿!”
“云夕,这里是哪里?”对上云夕担忧的眼,宁儿淡淡地问。
“这是地牢。”云夕哽咽着,声音喑哑,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喊的。
地牢?难怪不见天日,阴气森森。看着一身的铁链锁铐,宁儿苦涩一笑,他是知道她的不同的,为防她逃,就这般锁住她。
“宁儿。”云夕蹲在地上,触碰宁儿手铐的指尖轻颤,这全部铁链加在一起,该有上百斤重吧。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对一个弱女子,他怎么这般狠心?!
轻轻笑了笑,云夕是不知道她的能力,不然就可以理解楚天羽的做法了,一般的铁链又如何困得住她?没有了铁链的束缚,那这地牢也形同虚设。
“重吗?累不累?”云夕问,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她是多傻啊,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说不定你已经找到大将军的旧部了。”云夕抽抽噎噎,恨自己没用,只会连累别人。要是可以,她真想替宁儿受了这苦楚。
“我没事。”本想着出宫后先去找哥哥的旧部,然后查哥哥真正的死因,有了他们的帮助,一切都会顺利许多。
“可是我……”
“真的没事,你不要自责了。”宁儿微笑着抬起手,想要帮她擦擦眼泪,可铁链太重,才刚抬起来一点点,手便狠狠地垂下,铁链打在腿上,竟听见骨骼清脆的声响。
宁儿禁不住猛然吸气,脸色痛苦地抽搐。她是力气大不错,可身体比一般人弱,虽然是轻轻地打下去,可那手腕上的玄铁少说也有几十斤,细皮嫩肉的,又一生养尊处优,又怎么禁得住这般重压。
云夕吓得脸都白了,慌忙爬起来,踮起脚摇着铁窗大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呐?娘娘受伤了,快叫太医!……”
半天过去,地牢里只听得见云夕的回声,之后又归于宁静。墙角的锅火噼啪作响,是不是溅出几点火星,若不是地上的蒲草潮湿,定然要将这里烧着。
“别喊了。”宁儿缓过劲来,脸上的血色一丝丝抽去,可还是努力地笑着,只是那笑中夹着莫名的情绪,似悲哀,似嘲讽,似无奈,似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