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书,义父不太好了!”骑在一匹毛色漂亮的小红马上,沈梨书听见筱苑在车驾中间的马车里说道,随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惶急的脸。
沈梨书猛拉一下手中的缰绳,翻身下马,几个疾步就钻入了马车里,整个车驾也停了下来,沈清问这次回京带的人不多,除了一直在侯府护卫的琮南十七骑,便只有三十多个人,再加上整个队列里弥漫的忧伤氛围,一行人透着一股萧索。
马车很宽敞,正中铺着的褥子上躺着一个瘦削的身形,脸上已经褪去了血色,苍白的双手放在胸前,正紧紧攥住一个红色的锦盒,他身旁跪着筱苑、阿娓和宫月,三人看到沈梨书进来,都退在了一边。
“义父刚刚醒了,还和阿娓说了会儿话,但是之后又睡了过去,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筱苑担忧道。
沈梨书皱着眉头赶紧把了把那人的脉搏,见没有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给他掖了掖被角,并伸手扶上了他怀中的锦盒,问道:“他说什么了?”
“义父说,他家阿婼长大了,像她娘”,阿娓红着眼圈,低下头回道,一边的宫月也是恻然。
沈梨书听后却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躺在那儿的自家老爹,半晌后才无奈道:“不是说过不许再提了吗,一别经年,谁还记得我们父女两个,你偏不听,放在心上这么久,最后还不是自己伤心,爹爹,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小姐~”宫月看她一脸戚戚,忍不住开口,却见沈梨书随意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到封州还要赶不少天的路,这些天你们辛苦一点,他醒后想说什么,你们就顺着他说什么”,沈梨书说着,起身下了马车,留下三人静静地陪在车上,眼睛紧紧盯着沉睡着的沈清问,她们的义父。
···
簪花会上,宗泽璕凭着一把杂草已经和沈梨书凑成了一对,儿女嫁娶如此重大的事,沈清问自然不会不来凑这个热闹,于是他一只手牵着自家闺女一只手拉着宝贝女婿,心里畅快的很。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刻的大喜,下一刻当他偶然瞥见人群中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晚婼时,他是从心底涌上的震惊,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晚昭帝姬,于是震惊之后,便是父爱泛滥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疼惜,他也疑惑过他的婼儿怎么会在这里,他甚至接受了宛镜改嫁的可能,直到宗烨称呼晚婼为晚昭公主,那一刻,他只感觉到冰冷,失而复得的珍宝变成谎言,留给他大喜之后的大悲。
最后,晚婼眼睁睁地看着多年未见的父亲猛吐一口鲜血,颓然倒地不醒。
这一幕不仅是沈清问自己的噩梦,它也是晚婼的噩梦,玉都行馆里,她一遍遍地想起,一次次的懊悔,因为她没有戴面纱,因为她也想叫那人一声爹,却害得他病重,等她回过神来要去靖南侯府探望时,留给她的却是紧闭的大门以及靖南侯重病回疆的消息。
“唉”,晚婼捂住脸坐在木格窗边,就听到这样一声叹息,她抬头看去,便见迟筠声倜傥地站在窗外,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忧,也有些责备。
晚婼凄然一笑,知情人都怪她,她心里其实知道,尤其是沈梨书,那样聪慧灵动的一个人,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恨。
“为何不早说?”迟筠声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后,说道。
“不能说,也不敢说”晚婼回答,她一直想说,从第一次见到沈清问后就想说,但是不能,更不敢。
迟筠声向前走了一步,挺拔地站在她面前,两人就隔着窗户,相互望着。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嗯”,晚婼也不隐瞒,“当年我娘带我走的时候,梨书才三岁,可能不太记得我娘的样子,但是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我妹妹,那双眼睛,一如当年的清澈,清澈地倒映过我和我娘的背影,那时她只是看着,不哭也不闹”。
“既然知道你爹只要见到你的样子就一定会认出你,为何还要刺激他,你应该知道你晚昭帝姬的身份说明什么”,迟筠声听后,皱着眉头问道。
晚婼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嫉妒了,他对梨书是那样好”。
“呵,晚婼,你只知道他疼沈梨书,却不知道沈梨书更孝顺他,沈梨书为他更多,甚至十年,她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比起她,你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迟筠声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你是晚昭帝姬,你娘是晚昭女皇,你妹妹是公主,可是沈梨书呢,她十三岁就替沈清问上战场,首战大捷,她却赔了豆蔻韶华”。
“你羡慕她,她才十六岁,可是她哪点儿像个十六岁的姑娘,她坚强,比谁都果断”,见晚婼低着头不说话,迟筠声又道,“沈清问找了你们十三年,终于找到了,也终于知道你娘是因为皇权舍掉的他,还生了晚瓷,晚昭女王的口碑其实并不好,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不找”。
“你别说了”,晚婼伸手推他,大声道,“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有多不懂事?”
“不是,”迟筠声看着眼前自责不已的人儿,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啊?”晚婼却愣了。
“你等着,等我帮宗泽璕追回沈梨书,到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保重!”迟筠声丢下这句话后,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晚婼回过神后,面前就只剩空空的回廊,还有许久不见昏迷在廊中的周放,她抬头看着
远处,轻道一句:“别了,迟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