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近前她两步远,声音平静:“很惊讶我在这?”
温润的脸庞,展颜一笑,叫司马如霜看得心里讶异万分,“确实很惊讶。”
一国之君竟然出现在妓院,能不叫她不惊讶吗?
如妃生辰那晚,是她第一次见龙颜,虽然那时距离远点远,但那张与夫君一样温润如玉的脸庞,至今还记忆犹新在脑海里。
愣着点头,复在轻纱下的声音惶恐着:“陛下怎么会在这?”
她问他,语音及细声,生怕隔墙有耳,说完微微一欠身正色他。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说话男子,正是一国之君,年轻的陛下——軒御天。
浅笑勾唇,一脸无害,他说罢再道:“傻子也会歌,就不知司马懿是否知道?”
一句傻子,一句司马懿,司马如霜错愕听着,心底一顿黯然,意想不到那温润如玉的陛下竟然还有另一面,真叫她吃惊,“陛下真的很闲。”
忽视后一句,她无害回答前一句,然,心里波澜涌起。
刚才还‘相夫人别来无恙’,现在是傻子,这陛下还是那晚所见的君王吗?
想此,司马如霜不禁怀疑着。
只是……
陛下怎么会出现在青楼?
“你的曲子唱得很好。”
这时,屮軒御天声音略一赞扬:“可是朕还清晰记得相夫人说过……”
话里稍慢,他敛去唇角浅笑,脸庞一顿阴霾:“如妃生辰那晚,相夫人说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但朕看来不是如此,相夫人可有要解释的?”
他定定看着她,似秋后算账。
“陛下想听怎么的解释?”
司马如霜反问他:“如霜洗耳恭听。”
不是臣妾,是如霜,那波澜不惊的幽眸对视君主冷漠不慌。
话题被丢回,屮軒御天多少有些错愕:“相夫人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一声赞叹,他再道:“难怪司马懿对你如此紧张,没日没夜的寻找你。”
边说在闺房环视一扫,那清澈的眼神与幽眸四目相觑,继续道:“卖艺不卖身,你说司马懿知道了会有什么反映?”
“可陛下先找到如霜。”
闻声一震,司马如霜话里有话,涌起的波澜恐慌着,还死撑淡漠的语气正色龙颜,复声说道:“陛下是带如霜一起走,还是回宫再通知我夫君?”
她身陷青楼,夫君会有反映,她也很想知道?
只是这话从陛下嘴里道出,一切意味着不一样!
一口一句司马懿,陛下此时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或许,君心难测,他才是真正掌握天下的君主。
“不如相夫人猜猜。”
偏身没看她,屮軒御天落在案前为自己沏了茶水,端起在唇瓣边停留,然,他没有及时饮,反而抬眸扫她身侧一眼,再道:“相夫人何不将面纱取下,朕又不是没见过你。”
说完微仰头漫不经心轻饮,末了搁回案面。
神色自若,司马如霜没有取下轻纱,只是端正身子后退两步立站案前,语气淡定道:“陛下的心思岂是如霜能猜测的,不然陛下直说,如霜洗耳恭听。”
都说君心难测,她又何须绞尽脑汁去猜,那不是徒劳。
又一次被丢回话题,屮軒御天再次怔然,半晌慢悠悠道:“朕不会带你走。”
话落顿顿,司马如霜闻言微蹙眉,一颗心突上突下,陛下不带自己走,是回宫再通知夫君吗?
屮軒御天继续道:“朕也不会告知司马懿你在青楼。”
边说漫不经心玩弄着案面杯盖。
见状,叫司马如霜心下一凉,恼怒脸庞着:“陛下不打算带如霜走,也不告知我夫君,这话究竟是何意?”
此一时,她真怀疑眼前的男子,还是那晚初次所见,那温润如玉的一国陛下吗?
怎么看,怎么瞧,脸庞还是那个人,可是语出叫人怀疑!
还是,陛下一直在伪装?
然,他这伪装为何在自己面前泄露出来?
神伤着,只见屮軒御天道:“司马懿权倾天下,权势驾驭朕头上,又独揽朝野,朕只是给他一点惩罚,叫他寻不到自己的妻子!这猫抓老鼠的游戏,朕期待着!”
好玩?
感情这陛下变态的!
“陛下说这话,就不怕如霜告诉我夫君?”
咬牙切齿的,司马如霜道:“陛下人前人后两个面相,真会伪装!”
话说至此,也没什么话不敢说。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陛下是个危险的高级人物,得多留个心眼。
屮軒御天霍然挺直身子,眼里一抹怒火猝然来袭:“但朕在相夫人面前不伪装,知道为什么吗?!”
微摇头,司马如霜道:“请恕如霜愚昧。”
但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陛下为何出现在青楼,为何一眼看出她是相夫人?
虽然男人逛青楼很正常,但是身为一国之君,那就不正常了,后宫嫔妃多得是,说来嫖妓怎么也没人相信!
“想知道为什么,不如先弹奏一曲,朕就告知你。”
慢条斯理说条件,屮軒御天说罢再落座,意思可以开始了。
然,他有意无意玩弄杯盖,叫司马如霜气极了。
“陛下真的很悠闲。”
她恨得脸微抽,但语气还不亢不卑,屮軒御天一脸慢悠悠道:“莫非相夫人拒绝?”
“如霜岂敢!”
陛下夜里跑出皇宫逛青楼,这猫抓老鼠的游戏,司马如霜无法拒绝,恹恹走到窗棂一侧的古琴前坐下,但一时不知弹什么好,犹豫一刻决定弹王菲那首‘棋子’,指尖拂过琴弦,启唇微唱: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
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我没有决定输蠃的勇气
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我像是一颗棋
进退任由你决定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
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我像是一颗棋子
琴声优柔细水,忽慢忽柔刮奏琴弦,这首棋子只会唱,不会古筝弹奏,司马如霜用修饰音滑音伴奏,歌声优柔略带凄美的伤感:
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
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
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
我没有坚强的防备
也没有后路可以退
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
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她逃出虎穴又狼窝,谁来救她出苦海?
凄美的歌词,一声声传进屮軒御天耳畔,令他顿时停下玩弄的杯盖,浓眉紧拧,蹙着眉峰,清澈的眸子涟漪流转,望视眼前那末白衣素裙,蒙着轻纱的女子愣住,黯然着:
那曲子告诉他,原来司马如霜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的?
暗暗吃惊,屮軒御天脸色沉吟,眼神掠过狠意,耳畔歌声不断:
我没有决定输蠃的勇气
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我像是一颗棋子
进退任由你决定
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
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我像是一颗棋子
来去全不由自己
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
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
……
……
歌声末,琴声停,司马如霜自琴前缓缓站起,来到案前看一脸沉吟的屮軒御天,淡定从容道:“琴也听,陛下是不是该应诺了!”
她微微挑衅的扬眉,似告诉一国之君言出必行。
“只因你是朕的棋子。”
只是万万想不到这颗棋子他看露眼了。
屮軒御天说的时候直勾勾地瞅着她,站起逼近道:“原来你不愚昧也不是傻子,你比任何人还要聪明,难怪如妃生辰那夜,你大姐如此说你!”
闻声,司马如霜想起御极殿大小姐那句:
做了丞相夫人就忘本,风华绝代又怎样,忘恩负义的傻子,原来比谁还要聪明!
她聪明吗?
不,她不是前主人,不聪明也不是傻子!
她只是一缕灵魂得到重生,不想被卷入是非,一味伪装冷然淡漠,只为活着更好。
无论在哪个朝代,人活着不易,而她因为有心脏病比常人更喝望生命而已。
“如霜不是谁的棋子。”
语出不示弱反驳他,司马如霜应有的谦恭没有,言道:“陛下高看如霜了。”
一声落,屋内寂静一霎,案几上烛火明黄燃着火苗,一只飞蛾扑火跌进灯盏,那弱小的生命就此结束了。
“这可由不得你!”
清澈的眼神直逼她,屮軒御天道:“朕决定的事,还没有谁敢抗旨违背!”
说到这,他语音明显咬牙切齿,愤怒着一顿道:“除了司马懿,朕一直受制他,他是非除不可!”
呃?
果然是如此,陛下容不下她夫君,一个权势倾朝的丞相,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
只是陛下怎么跟自己说这些!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
暗暗稍想一刻,司马如霜心底一震,声音微颤,但还是强压自己镇定:“如霜不是棋子,只是一名小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男人们的较量,你们自己去解决!”
如若她有本事,就不会身陷青楼为歌姬。
闻声,屮軒御天道:“司马懿老奸巨猾,朕暗处不到他犯罪的证据!”
犯罪?
“不知如霜的夫君犯下什么罪了?”
“独揽朝野,这不是罪吗?”
眸对眸,四目相觑,空间气息漫延一股冷气。
“就因为这样,陛下一口咬定如霜的夫君犯罪?”
惊讶着,她问他。
他答:“朕的权势都被他削夺了,朕就像一个傀儡,任他司马懿摆布,相夫人觉得呢?”
“陛下是怕坐不稳龙椅?”
没有正面回答,司马如霜大胆猜测,语气淡定。
“朕已经坐上了,也会坐稳!”
坚定的语气,蹙眉阴霾着脸庞,屮軒御天勾勾看着轻纱下的美人儿,似将要将其看穿,他惊讶眼前这女人的装傻,把众人骗过去了!
包括她的父亲,冷将军,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否告知朕为什么?”
他迟疑问:“为何突然不傻了?”
“或许是上天庇佑吧。”
沉吟着,司马如霜不亢不卑道:“夜色很晚了,陛下该从哪来回哪去,恕如霜不送!”
说罢转身去开门。
楼下歌声传来,还有恩客的嬉笑打闹声,声声重叠。
“相夫人果然与众不同!”
走出门楣,屮軒御天若有所思的目光瞅她一眼:“你真的很特别,朕有些后悔让你嫁给司马懿。”
声末眸光闪过遗憾。
“黄公子慢走。”
无视他话,改了称呼,司马如霜还加一句道:“如霜是司马懿的妻子,而非你的棋子!希望黄公子切记好了!还有我姓司马,与将军府众人无一关系!”
说罢,司马如霜关上门。
门卫,屮軒御天声音隐隐传来:“很快有人来救你,期待我们再次见面。”
闻声不语,司马如霜恹恹走到案前坐下,她必须先冷静下来,想想陛下为何出现在青楼,为何一眼认出她?
为何露出另一面?
或是——发生的一切是预谋好的?
而她确确实实是一颗棋子!
案前不知道沉吟了多久,耳畔传来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