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我还在这里……”
……
“为什么你不想想你离开后……我该如何是好?”
……
“……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
丝君自梦魇中惊醒,猛地坐起,惊喘间口中低低喃语:“韩隐!韩隐、韩隐、韩……”
“在!我在!”守在床边一直照顾着丝君的斜轸,忙安抚她,抱在怀里疾拍她的背脊:“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一直都在、在……”
丝君慌乱间抱紧斜轸,在他肩窝蹭了又蹭、嗅了又嗅,似是想要确定什么,又似是已经确定了什么。少许,她方稍微反应过来些:“韩、韩隐……真的是韩隐?”
丝君言语间,缓缓自斜轸怀中出来,双眸努力合拢焦距打量斜轸。少许,她似是想求证,抬手抚上斜轸的面颊,温热的触觉令她的心间终于回了暖:“真是……韩隐!”
“傻瓜……”斜轸略暗哑的声音给她证实,关切的双眸紧紧盯着她颊上滚下的晶莹泪珠,心内的一块重石也瞬间落下,她……终究是安全了,没被反噬。
“我还活着……对不对?”丝君柔软的指尖,拂过斜轸略泛白的薄唇,斜轸就势含住,轻轻啃噬。轻微的疼痛感自指尖传至丝君的心尖,她忽而破涕为笑,由着斜轸啃咬自己的指尖。
屋门口的袁骅,看着里屋这暖人的一幕,抹了一把纵横的老泪,悄然退到了外屋候着。刚出屋,他便瞧见端着早膳的赤雁与茉落,齐齐立在门槛边,杏目含泪。袁骅轻轻摆手,示意她们稍等。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斜轸哽咽的低喃自里屋传出。早已梨花带雨的茉落,在搁下食盒后抬袖拭泪,赤雁红着眼圈深深一呼吸,终究,她们的大哥还是留住了她们的嫂子。
“嗯,回来了……”丝君泣不成声,语音中更多的是劫后重生的喜悦:“我听到你说,你不需要我的成全,你可以应付一切……你说,我勿要弃生、勿要弃你而去……”
“嗯,你勿要弃我而去!”
“是我……对你不住!”丝君愧疚泣语:“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撇下你一人……承担所有的痛苦。我……”
赤雁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的哥哥会这般钟情于丝君。这般舍生忘死、全心全意为斜轸着想的女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扪心自问,对斜轸,即便她是妹妹,她也做不到舍生……
“傻!你这个傻女人……”斜轸轻轻吻着丝君面颊上的泪珠,呢喃嗔怪:“明明说好随我一生,明明答应了乖乖听话,为何总是在要紧关头将所有的一切抛诸脑后?!”
“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丝君喉头哽咽,与斜轸额抵额相对而泣,忏悔:“我不该听它的话……放弃求生的意志,我该记住你曾说与我的,随了你就该学会面对、学会承受,而非逃避。我是西域皇室后裔,这是铁的事实,被他们找到那自是迟早的事情,以死来逃避、以死来免除给你带来的麻烦……才是最蠢的方式。”
“女人,我一出娘胎就开始面对一切,逃避不是生存的最终途径。”斜轸啄吻着丝君的唇,略带着恨意呢喃:“你的死不能成全任何人,何况我?你那么做只会让我更痛苦!”
他忽而咬住了丝君的唇,竟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丝君唇上吃疼,心间吃痛,眼泪又一次止不住淌下。若非他的绝不放手与犀利洞穿,昨夜她险些就弃生……
一直以来,她总是遇上艰难抉择时在心内与自己激烈碰撞,而后挣扎不休。她总以为那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不成想,竟是她的灵魂深处当真住着另一个自己。确切说,是她的守护神——血族本命。
她也明白她的本命是想保护她,可,她放不下……放不下斜轸、放不下人世的种种。本命曾在她昏迷中清楚告知她,人世一切,不过浮光掠影、镜花水月,她的一世一世,轮回般在它面前上演、重现,看透、厌倦了这一切的它惟愿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与奢望。
可她看不透,她更加不明白它话中的意思,她放不下!
最终,她毅然决然选择求生,斜轸需要她,她也需要他……
“啊!”丝君急促一声低低惊呼,慌忙想要推开斜轸,他却紧扣丝君的十指,不予理会,咬在丝君右胸口的利齿只管加大力度。直至血腥味满布唇齿间,他方松口,抬眸,对上丝君紧蹙的柳眉下那一双水汪汪的蓝瞳,他满足地开口:“给你做个记号,让你永远记住你是我的!”
“……”丝君哑然失笑,心内止不住骂他幼稚。但对他的举止并未做半分阻止,任由他低头又狠狠咬在她右胸口上。
闻声急忙跑进屋的茉落三人,瞧见斜轸按倒丝君在暖衾中,立马尴尬转身,慌忙出屋,“大哥这是搞什么!”茉落低低一句抱怨,没看清形势、只从茉落表情判断出屋内情形的袁骅,讪讪一笑,衣袖掩了口。赤雁还算镇定,出屋前还不忘回眸,对上丝君略微尴尬的双瞳,她反倒笑得坦然,落落大方。
昨夜,丝君与本命挣扎间,是赤雁的一声声泣诉软了她的心,动摇了她的意志……
“雁儿真是个好姑娘……”丝君怔怔望着屋门口的珠帘出神,忍不住低低喃语,与斜轸十指紧扣的掌心,忽而浮上昨夜赤雁柔软掌心的温暖。真真是一朵柔软温馨的解语花……
“嗯。”斜轸这才抬首,沾了血的薄唇微微翘起了双角,夹杂着一丝自嘲:“我该学她……”
“嗯?”丝君懵懂,斜轸扣住丝君的十指愈发密无间隙,乌亮的双眸定定看着她:“往后……主动权都要握在我手上,我不能指望你的任何决定或承诺。”
“你!我……”丝君感知着右胸口隐隐的疼痛,似是明白了斜轸如此行径用意为何……斜轸牵引她的手摸上她的左胸口,别说伤口疼痛了,就连疤痕都没留下。丝君恍悟,竟是因为她的本命……
“是以,我要趁你还是人,在你身上留下我的记号!”斜轸笑得邪魅,低头舔舐丝君胸口还在渗血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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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已过,丝君向屋外张望再三,仍不见斜轸归来。
“嫂子,用膳吧,想来大哥是不会回了……”茉落示意袁骅可以上菜了,袁骅得令出屋。丝君倒也未阻止,毕竟茉落、赤雁不能陪她饿肚子,下午她们还要陪凝姨去城里游玩。转念一想又觉扫兴,今晨斜轸出门时说,午时会回。这都午时三刻了,仍旧不见半分动静。不过,茉落与赤雁在,丝君自然不好表露出来。
谁知,袁骅一出门,茉落猛然一个挪身,连带着红木圆凳都挤到了丝君跟前:“嫂子!”
茉落这一举措着实令丝君吃一惊,尤其神神秘秘的一声惊呼,那热乎乎的哈气声几乎就在丝君的耳边。丝君喝到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茉落仿似没察觉,一掌拍在丝君后背:“火凤血凰令也借我玩玩……”
“咳咳咳……”丝君这次是强行咽下去茶水后被呛到了,赤雁忙起身与丝君抚背顺气,口中问候着丝君安否,顺便瞪一眼茉落。
“我、我并非有意!”茉落委屈,挽住丝君的胳膊可怜兮兮:“嫂子,落落只是想借你的令牌而已……你、你不要紧吧?”
丝君咳了几声,强自忍住与她摆手,以示无碍。赤雁忍不住数落茉落:“那是大哥给嫂子的令牌,你这样不是为难嫂子吗?”
“正因给了嫂子,处决权自然在嫂子手上了。”茉落满眼期许:“好嫂子,你就给落落吧,你不是都借给过逊宁?”
“落落!这不是闹着玩的,哥给嫂子令牌自然有他的考量,岂肯容你如此儿戏?”赤雁肃容。
“嫂子,如今没了‘嗜血冥士’,连伊缘都回西域了,令牌借我玩玩又何妨?”茉落指天信誓:“我保障明早就还你!”
“落落!越说越不像话……”
“你……你要十九骑做什么?”丝君索性单刀直入,挑明问。
“我不要十九骑,我要焚余。”茉落坦诚,丝君对上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眸,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你大哥知道吗?”
“要是敢让他知道,我又何必来找嫂子……”茉落倒是坦诚得令丝君有些发指:“眼下也就嫂子能帮我撑腰了,哥是如何也舍不得怪罪于嫂子的,何况十九骑本就是嫂子的了!”
“落落!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赤雁几乎是声色俱厉,扯起茉落就往外拉,险些撞翻袁骅手上的饭菜。丝君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看来……茉落对焚余用情至深啊。
“别、别扯!姐,我是替浅醉要的……”
“休要以浅醉为借口!”赤雁似乎铁了心要阻止茉落:“你再这么淘气,大哥回来仔细你的皮……”
“等等……”丝君出声唤人,赤雁茉落一人惊一人喜。若真是为浅醉,那丝君倒很乐意替她们兜着,遂吩咐:“落落先去约浅醉到楚宸山庄,雁儿去逊宁处取钥匙,晚些时候焚余自会到楚宸山庄与你们会合。”
“多谢嫂子!多谢嫂子……”茉落一叠声的感谢,蹦过来抱住丝君又是摇又是晃,恨不能亲丝君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