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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步步惊丰色

书名:粉黛天下 作者:昭阳公主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11
    船舱内,斜轸石雕般伫立,透过帘缝看着岸上的歌舞绮艳,乌眸满布寒霜。丝君的卖力表演,为的是给他争取时间,这他知晓,可也令他心头那根刺,毫无预兆突突地跳了出来,恨意刹那自尘封的心间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
    九年前,泉州他的军营中,十三岁的他被耶律贤与萧献嗍联手算计,险些命丧异乡。若非琅姬相救,哪里还有他的今日?令他心痛的是,琅姬救活了他,他却害死了琅姬……
    为了拿回属于他的军权,他利用琅姬潜回了军营,刺杀萧献嗍的混乱中,琅姬不见了……
    永远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他的自私害死了他至爱的女子……
    丝君妩媚若狐的舞步,燃起了看客中一位西域商贩的共鸣,他信手拨起了随身携带的乌德琴,乐声的加入令丝君愈发好驾驭舞步了。丝君与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迈着繁复而花哨的舞步旋至他跟前,柔荑轻抬,拈下鬓间玫瑰花,便往这商贩面前送去。人群立马爆出一阵不怀好意的掌声、呼哨声,丝君却是媚眼妖丽,只一瞟那商贩,继而手中玫瑰柔曼地在他鼻端一晃,蓦地,将那玫瑰抛向了空中。
    众人乱哄哄的争抢声中,丝君轻旋舞步,摆腹舞臂,碎水晶片满坠的裙裳下她那婀娜的身段更是惹火异常。立马,人群中一个胡服圆帽的年轻男子,迈着优雅而不失强劲的舞步、吹着西域风情浓郁的耐笛、和着乌德琴的旋律向丝君靠来。
    丝君忽而将双臂高举过头顶,灵蛇般,柔媚地扭动着身体,缓慢下来舞步的节奏。伴乐的俩人均随着丝君的舞步而改变了旋律,曲子变得悠长悠长,似是神秘大漠中飘移的流沙,又似是渺远天际飘忽的海市蜃楼,变幻莫测。却是,每个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欲要上前一探究竟。猎奇心,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丝君如今在做的,只不过是竭尽全力吸引人,越能吸引越好!
    耶律贤早已忍将不住,忘我地投入到了丝君的表演中——亲自上阵,以手鼓为丝君伴奏。
    手鼓在郭碧卡当司中的重要性,是任何一种乐器都不能代替的,它是这舞蹈的最佳搭档。在舞者施展扭腰舞腹的绝活时,鼓的加入会使这一场惊艳的舞步佳肴愈发相乘动感。如今有人打起了手鼓,丝君自是惊喜万分,亦感激万分。她回眸望去,那个持鼓之人,乃一个赭袍微须男子,约摸而立之年,眼神中满是艳羡,闪烁着占有的光芒。丝君原本还对他很有好感,此际,一瞧他那带着几分猥亵的眼神,顿时,心头呕意难耐。
    可惜的是,等她不着痕迹地旋着舞步与耶律贤拉开距离后,一转头,触上的,是休哥玩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眸。丝君心下一凛,立马猜到了持鼓男子的身份——耶律贤。
    这一闪神,丝君便有些跟不上舞步了,尤其,耶律贤擅自将节奏加快了,完全变作了另一种风格——热情、甚至是热辣。这可是只流传于西域皇族内的舞蹈节奏,是用以求偶、闺房嬉戏、夫妻房事调情前戏的。丝君之所以知晓这个,乃因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曾潜进过西域王的卧寝,偷瞄过这舞蹈。即便是偷瞄,亦令她面红耳赤了许多日,说起来,她对夫妻间房事的初识,该算是那一次了。
    丝君赤足在这冰凉的青石板上跳舞,本就忍着一肚子的不爽,此际,耶律贤又擅自更改节奏,猥亵于她。若她当真照这节奏跳下去,脚底非蜕皮出血不可!最重要的是,如此性感惹火的舞蹈,那是只能跳给心爱男子的!
    登时,丝君心内的火蹭蹭地往外喷,转身指着耶律贤的鼻子就骂:
    “哼!你当你是谁?凭什么擅改节奏?你懂不懂何谓尊重舞者?你当本夫人是你的谁!”
    耶律贤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怔住,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的后宫有一名舞娘,乃西域王送与他的,亦擅长跳这郭碧卡当司。每每她与他跳舞,他都是以手鼓伴这样的节奏,那舞娘每每均是乐得开花。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神秘女郎会这般反感他的伴奏。可,事实上,他只会这一种节奏。
    “哼!你可真是心怀叵测呵!”丝君索性骂个痛快,正反,耶律贤也不认识她,指不定,连休哥都不认识她了。就算他日彼此相遇,今日她蒙面,又是一双蓝眸,谁敢贸认她?丝君瞪大一双因愤怒而充血的蓝紫色猫眼,纤纤玉指仍旧直戳耶律贤的鼻端:
    “是,本夫人是心内不爽在买醉、在放纵,可你听好了,只有本夫人玩男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例外!”
    丝君言罢,亦不管鸦雀无声的众人投来何等异样的眸光,只管转身,衣袂翻飞地飘回了船上,三步并作两步,闪进了船舱内。
    熙攘的人群乱哄哄地散了开来,都只是一个心情——不尽兴!若非耶律贤暗处隐藏的一众随从现身,将耶律贤围在了中间,形成一个保护圈,这些人可是一定要冲上去抽筋扒皮的。
    人们的指骂,耶律贤置若罔闻,只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瓣玫瑰,置于鼻端嗅了嗅,再嗅了嗅,面上满是沉醉。休哥瞧着耶律贤将那一瓣玫瑰小心翼翼藏于袖内锦盒中,便是禁不住皱眉,也许,耶律斜轸不该让丝君抛头露面……
    丝君进了船舱,却是,船舱内竟没有掌灯,唯有舱外投射进来的五光十色的灯火忽明忽暗,令整个船舱昏惑几多。她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下瞧不甚清楚,她便唯有怔怔立于门口,进退不得。
    可,她能感觉到斜轸的所在,就在距她五步之遥的地方,他身上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何况,此际的他,竟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浑身上下皆是愤怒,甚至是暴怒。
    这样的斜轸,令丝君立马提高了警觉,她几乎是屏息凝神在感受他的所在之处,她小心翼翼低低一声唤:
    “韩隐?……”
    “……”
    久久,昏暗中竟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可源自斜轸身上的气息,是半分没有减少。丝君知道,自打她进来,斜轸的双眸便没有离开过她,她完全能感觉到暗处他那一双熠熠生寒的锐眸,若是能瞧见,她定然是不敢直视的。想想自己如今的身手,丝君的无措感再次加强,唯有将紧握的双拳再往紧攥了攥,狠狠咬了咬下唇,才结结巴巴道:
    “韩、韩隐……我……”
    她欲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不起,韩隐……”她唯有对她的擅作主张道歉:
    “我不该……”
    她不该怎么做?
    不该与浅醉斗词?可那样的情形,她不那么做,又怎能为斜轸争取来时间?
    不该上岸还是不该引起众人的好奇、围观?
    五步之遥的斜轸,瞧着衣衫破碎的丝君瑟瑟不安立于门口,又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于男人而言,妻子,犹如将军拿下的疆土,不容许旁人染指半分!”斜轸的耳畔,忽而响起琅姬的话。那是九年前的七夕夜,在泉州小酒馆的酒窖顶,那片妖娆的柯娆丝花海里,琅姬与他说得万分庄重、万分决绝:
    “你记住了!一定要记住了!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是大丈夫,才配女子托付终生!”
    无能……呵!对于他耶律斜轸而言,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词!这样的感觉,已经九年没有与他重逢了。早年,他的军权被人觊觎,他恨他的年幼不能自主,那些年,无能感几乎与他时刻相伴。是於越家的忠心效忠者、不二追随者,渐渐将他的无能感驱赶,成就了他今日的辉煌,奠定了他辽国擎天之柱的地位,更令他有了震慑耶律贤的能力与威势。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无能感都不曾靠近过他,最后一次令他有无能感,是九年前琅姬的生死不明……
    “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的……”丝君违心地道歉,声音很小,语音中的不甘心却足够将她此际的心迹出卖。斜轸缓步踱至她的跟前,丝君感受到他迫人的气息,慌忙本能后退,只退了半步,便被他拥入怀内。丝君面上罩着的绮罗惊落地上,她耳中落下的,却是斜轸极淡极淡的一句:
    “不……是我不好……”
    丝君听闻斜轸这般疲累的声音,顿时僵住:
    “韩、韩隐……”
    斜轸抱紧全身冰冷的丝君,心头又别是一番滋味,他抬掌抚上丝君半裸的背脊,丝君立马触电般挺直了背脊,斜轸顺势将她全部裹进自己的怀里: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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