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巷相拥 阅读至0%

第7章 雨巷相拥

书名:粉黛天下 作者:昭阳公主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11
    丝君扯着嗓子尖声学袁骅,斜轸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以一只拳头捂了嘴。他想不到,这个传言里有些离经叛道的先帝长公主刘丝君,竟还是挺率真的。事实上,对于这个新娘子,斜轸知晓的,也就四个字——离经叛道。
    丝君忽而悲从中来,黯淡了神色,捏紧书的双手,紧了又紧,一句话冲口而出:
    “你们大王真不是个东西!”
    斜轸笑笑,不置可否。心内只道了三个字:
    有意思!
    他大概能明白丝君为何会有这么一句,这么一会儿的相处,他已将她的脾性摸了个差不多。她的骨子里,不是一个肯轻易屈服的女子。自然的,他今日如此冷落她——不拜堂、不洞房,不发泄,倒不是她了。
    “你也同意?”丝君见斜轸不说话,立马来了兴致:
    “是吧?我就知道!英雄所见略同,来,握个手……”
    丝君言语间,不等斜轸给出半分反应,自顾自的握住了斜轸的手:
    “大家往后就是朋友了!”
    朋友?
    斜轸在心内这么反问了一句。他,可曾有过朋友?
    努力回想,斜轸只得出一个结论——没有——从不曾有过。
    这是一个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的词语,朋友。
    “好!”斜轸爽快答应,反握住了丝君的手。令他有几分诧异的是,她的掌中竟是有薄薄的茧子。
    丝君触摸到的,亦是茧子,厚厚的茧子,就在他的虎口处与指根指腹上。原来,他果真是一个惯使兵器的人。
    “所以,往后我来这里拿书看,你都得替我兜着!”丝君眼角眉梢尽是不客气,斜轸淡淡牵了牵嘴角,眼眸中却尽是笑意:
    “这不是王妃自家的书房吗?”
    斜轸言罢,强自忍住笑意,偏首假装整理书架。丝君没好气白一眼他,正欲发作,却是发现,微朦胧的烛光下,斜轸刀刻般的侧面,竟是俊美异常。配上他那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竟是显得有些妖丽,美得有几许不真实。丝君险些就忍不住抚上他的面庞,因为,实在是有些虚幻、缥缈……
    良久不听丝君回击,斜轸好奇回头,却是瞧见丝君痴痴仰望着他。四目相触,丝君蓦地惊醒,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为情,反倒大方叹息:
    “如此皮相,该去做男宠的,真是苦了你做这阉人……”
    半真半假的话,丝君言罢,转身往屋外行去。斜轸温雅淡淡笑笑,随即亦跟了出去。这句话,他着实喜欢。向来,都是旁人用尽极华丽的辞藻赞美他的“皮相”,还没有谁像丝君这般,直爽而利落地道出对他这“皮相”的感觉。
    “呵呵……下雨了!”丝君欢笑着,一把将书塞在了斜轸的怀里,双手探出楼外,接着漆黑夜幕中淅淅沥沥滴下的小雨:
    “秋雨如丝秋风和,好!好啊……呵呵……”
    丝君如此言行,在斜轸看来,的确是有几分不解的。不过,身为她的朋友,他知道尊重,尊重她的一言一行,想必,这是对的。
    陪着她伫立楼头听雨,斜轸竟是有那么一刻,心无杂念。耳内听到的,唯有细雨淅沥声。丝君不会武功,耳力自然不能与斜轸相比,她能听到的,只有房前屋后隐约传来的雨打芭蕉声。那凄然的零落声,竟是令丝君莫名起了一丝感伤。
    泪,无声无息落下。
    丝君闭眼,咬紧牙关,深呼吸一口夜雨中的冷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想这个男子看到她的脆弱,更不想他看到她的无助与心伤。
    怎奈,丝君越想今日发生的一切,便是越难过。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滑落,岂料竟是泪水越溢越多,终至于遏制不住,哗然散落一地。
    慌乱间,丝君忙探身到栏杆外,闭眼仰头,让那雨丝敲打在她的面上。如此,便能掩盖她的泪,她的狼狈。
    斜轸瞧着丝君这奇怪的举动,依旧不解,却也依旧尊重,听之任之。
    夜雨淅沥,丝君的眼泪却是滂沱如注,一颗赶着一颗,在她略显憔悴的白皙面庞之上漫延……
    就在丝君忍不住快要哭出声时,一件带着暖暖体温的衣裳裹住了她,耳畔,是斜轸温柔的低喃,几近于情人间的呢喃:
    “细雨伤身……”
    一瞬,丝君的泪,竟又似决了堤一般,汹涌而出……
    自她来到这异国他乡,除了凝采与筱海,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即便这是一个下人,这一刻,却也足够给她受伤的心一丝温暖,一丝慰藉。
    她强自深吸气,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听起来很奇怪,便是头也不回地自斜轸手中抽走书:
    “我走了……”
    丝君突如其来的一句,又突如其来的抽走书抱在自己怀里,低头就往楼下去。斜轸诧异于丝君前后这般大的反差,便是紧跟了上去。
    丝君感觉到身后有人,便是越走越快,她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不堪。斜轸看她快步奔下了楼,自是紧追不舍,只因她那速度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逃。
    丝君越走越快,几乎是在跑,快速出了北苑侧门,冲入了那近乎一丈宽的长巷。大王府的喜气还是波及到了这里,长巷中,每隔一丈便有一盏悬挂在墙上的大红灯笼。不为照明,只为喜庆。却是,这一刻,这些艳红的大灯笼刺痛的是丝君的眼,刺伤的是丝君的心……
    眼下的丝君,跌跌撞撞,也不顾斜轸披给她的长袍几欲将她绊倒,只管发足狂奔,向着一个目的地——东苑。即便是要大哭抑或是要放肆发泄,她怎么都不能在这里。
    冗长、冗长的巷子里,濛濛的细雨早已淋湿青石板道,反射着大红灯笼的艳影。这一切,看在丝君的泪眼里,竟是摇曳缥缈,甚至有些诡异……
    “当心!”耳畔是斜轸低低的惊呼声,丝君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到了他的怀里,却是这一刻,充斥在她鼻息间的,是他怀里的寒香。淡淡柯娆丝的味道,裹着浓浓的冷冽气息,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冲进了丝君的鼻息间,令她不敢轻易亲近,却又忍不住沉沦在他温暖而厚实的怀抱中……
    终究是忍不住了,丝君埋首躲进了斜轸的怀里,隐隐啜泣。
    斜轸似是也发觉了丝君的不对劲儿,怀中微微颤抖的人儿,令他猜测着她可能是冷,毕竟,这三更夜深的。便是,斜轸尝试着拥紧了丝君,轻柔拍抚她的背。
    被斜轸这般几近于呵护地拥着,丝君愈发止不住她的眼泪,低低呜咽出了声,直至哀哀恸哭。这下,斜轸方是觉察,她在哭泣。他抬手抚上她沾染了细雨的发丝,掌心在她脑后轻柔摩挲,一下一下,任凭她在他怀里放肆释放这一刻的情绪。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知这一刻他该做什么、说什么。因为从不曾有女子在他的怀里哭泣。顶多,就是那些要虚荣的、要权力的、要金钱的、要首饰的……等等女子,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挤几滴所谓的眼泪,博他满足她们。他早已习惯直接将这样的女子清理出他的视线,更习惯了没有眼泪的日子,他没有——从不曾有,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不允许有。
    却是,这一刻,他怀里这个女人的眼泪,莫名的,他不反感,竟能允许。
    丝君直哭了个天昏地暗,方记得她在哪里。陌生的怀抱,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情愫流淌于丝君的心间,只叫她窝心异常、舒心异常:
    “谢、谢谢!”
    丝君唏嘘着,自斜轸的怀里缓缓出来,尽量收拾心绪。远远望着这一切良久良久的袁骅,挑着一盏琥珀色的琉璃宫灯,半隐藏于墙角,不知该上前还是……
    “对不、对不起……”丝君唏嘘道歉,不住地擦拭着斜轸胸前那一大片溽湿。斜轸拿住丝君冰冷的素手,握紧,低低呢喃:
    “无碍……”
    言语间,斜轸缓缓抬起另一手,拇指指肚轻抚丝君面颊上那一滴残留的泪。如此暖心的举动,丝君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欣然浅笑,淡雅若烟。斜轸的心禁不住一颤,抚泪的手僵住:
    这个女人,当真够美!
    他承认,他训练过那么多的女子,却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丝君的气韵。因为,这不是训练出来的,是与生俱来的,皇族气息。高贵,雍容,魅惑绽放于举手投足的不经意间,无与伦比。
    “我没事了,”丝君嫣然,雨过天晴一般,笑颜明媚:
    “我该回了,朋友……”
    言罢,丝君轻轻自斜轸手中抽手,抬眸,轻睐嫣然,转身,一切复归于云淡风轻。
    斜轸,却是莫名的心间空落落,竟是有了再握住那只柔荑的冲动。终究,他是个从不曾冲动的人。亦是,一切归于云淡风轻。
    墙角的袁骅,瞧着丝君举步离开,赶忙快步奔至斜轸身畔,将手上的琉璃宫灯递给了斜轸。他似乎能明白斜轸的心意,那个转身离去的高挑背影,斜轸似是对她有兴趣。
    斜轸不语,修长的五指握住竹枝所制的灯笼柄,挑起灯盏,快步向丝君的背影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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