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挤入楼下的人群里,拉过一个迫不及待地问:“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也不清楚,满大街都在传呢!”那人以同情的眼神看着朝华。司徒畏算是新贵了,最近刚刚晋升为一些女孩儿心中的理想夫君人选。那人估计朝华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听见司徒畏居然不喜欢女人,心下难过。
面上有些冷。能不动声色突然之间就把一件事闹得满城风雨的,除了夜离还能有谁?这么快就坐不住了么,也不想想这京城的天空才晴朗几天。
回到太傅府上,家里已是乱成一团。太傅自然是震怒的,千挑万选才收养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各方面都不错的人以期继承司徒家几代人辛苦打拼的家业,结果呢?这才几个月,就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脸面都丢尽了。
司徒畏跪在堂中,光着上身任由太傅拿着鞭子抽。几方势力一直忍隐不发,就是在找适当的突破口。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对方抓到了把柄,连一向风流的夜离最近都禁足青楼以杜绝流言。谁知道司徒畏就这样送了个绝好的“礼物”给夜离,拉着他一个,就可以连根拔起一窝。
朝华看着司徒畏背上的伤痕累累,也不敢上前去劝,只是眼中朦胧。太傅叹了口气,叫住朝华:“你进书房来罢。”
“爹先别急,皇上不是还没降旨处分么?”
“爹知道,不过爹是想提醒你,今晚就可以有变,你要做好准备。”
“这么快?”不会吧,就算要抄家坐牢她还没收拾好包袱呢。
“不是你想的那种。反正你……退下吧。”
朝华走到门口,脑中灵光闪过,顿住脚步。回头,干笑着看着太傅:“爹,该不会是……”
太傅愕然了一瞬,点点头:“怎么,你想赌一把?”
“那是自然,背井离乡,不是孩儿所愿。”
*
晚上吃饭的时候,宫里下了两道圣旨过来。太监的公鸭嗓子,叫喊得朝华耳膜痛。
第一道旨意,当然是说司徒畏身为朝廷命官,却不安分守己,沦为街坊笑谈,丢尽朝廷颜面,按律下狱勘察云云。这都是大家预料之中的了,所以都只是静静的磕头谢恩。夜离党对太子党的硝烟,就从这里弥漫开来。至于最终司徒畏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就要看各方的暗中较量了。
不过第二道圣旨,则是司徒家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料到的——把朝华县主加封为朝华公主,赐婚邻国,就是上次才和朝廷打了一仗的那个。而且还不是去当大汗的正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妾,没把司徒一家大小气得七窍生烟。这欺负人也得有个限度,怎么不哼不哈就擅自决定小姐终身大事呢?
司徒畏也火冒三丈,没想到有些人落井下石这般地快,果真是早有打算。
阖府上下乱作一团,几个人甚至拉着朝华就这么哭起来。一片惊慌中,只有朝华一个人跟没事儿似的,淡淡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朝华,你有主意了么?”推开书房的门,太傅早已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算是吧。我知道再怎么快,这赐婚旨意也不会无声无息地。敢问爹爹,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是不是已经提过这个问题。”
“瞒不过你。是提过了,我当时认为不会这么快,所以也没有提前告诉你怕你伤心。”
“那不知是哪位大人跟皇上提议让我去和亲的?”
“你说呢?”
“中书令大人?”朝华眉心微皱,“可有猜对?”
“对。”
听到是中书令,朝华反倒大大地松了口气。夜离自己不受皇上重视,在朝中能安插的人实在是少。但这中书令以前跟夜离有些渊源,所以一直对夜离忠心耿耿。但是中书令毕竟自己也算位高权重,他之于夜离,不像是下属对主子,更像是长辈对后辈。但凡他认为这件事对夜离好,哪怕不知会夜离一声,他也会立马就做——这赐婚大约就是他自个儿打算盘的结果——
要彻底搬倒司徒家,光是司徒畏一个不够的。司徒朝华才是最大的一个障碍。因为她在和夜离纠缠不清,一旦夜离因她舍不得对司徒府赶尽杀绝,那就棘手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她远嫁出去。司徒畏的事件一出,朝廷里本来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就多得很。在这个当头,他中书令代表夜离一方,提出个下旨赐婚,朝中自然是一片附和,因此这圣旨才下得这么迅速。
而今,朝华就是要赌一把。赌五王爷的情意,不会放任夜离的人让她离开。赌夜离对自己并非全然没有感觉,要不让个说书的讲夜妩给她听干什么?
歪着头笑笑,把朝服递给太傅:“那就麻烦爹进宫一趟吧,听说今晚御花园正好有个皇亲聚会,五殿下九殿下应该都在呢。”
太傅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你看起来挺有把握的。”
朝华无所谓地耸耸肩:“嗯,我们也只能胜,输不起了。”又不好意思地看向爹爹,“不过这会不会丢了爹爹面子啊,要堂堂太傅大庭广众地这么说……”
“我女儿都不怕,我怕什么。”太傅倒是看得开,戴上帽子出门。
瞪着昏暗的天色,朝华知道,明天的自己就会完全不同了。但愿全新的身份,能在这纷乱之中保得自己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