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早就聚集了不少人，还有几乘软轿。朝华伸长脖子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夜离的影子。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就连下人看上去也衣着光鲜气势高涨，自顾自地扶着自家主子进入太学正堂，眼角瞟都不瞟她一眼。
没有夜离，朝华自是不敢进入太学正堂。此时天届黎明，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朝华在清晨的寒风里直哆嗦，又不敢跺脚取暖，怕为宫里人不喜。这身子也是，怎么都胖不起来，身上可没有多余的可以御寒的油脂肥肉。
卯时二刻的时候，几乎该来的公子王孙皇亲贵戚都到齐了，依然不见夜离的影子。朝华捏着玉牌的手心微微出汗，猜想该不是九王爷忘记了吧，反正他我行我素惯了，听说平日里就连皇子半月一次的上朝也时常称病不去的，别说来这小小的太学了——
皇子们年纪都不小了，自然不是来上课的。不过为了防止他们荒疏学业，皇上会定期在太学组织考核，也就是找个师傅来提问再由皇子回答。一些贵族公子也会来参加，以期表现好崭露头角。当然，皇子们如果被派有要务在身，则可以免除，比如今天五皇子就没来。
“太子殿下驾到——”随着宦官公鸭嗓子拖长声音的一阵叫唤，一身明黄的太子出现在太学门口。
朝华即刻跪下，把头埋得很低，和其他人一起口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毕竟是储君，很是高傲，衣袖一拂，昂着头大摇大摆的进门了。朝华心里苦叫：“完了完了，夜离是真的不来了……”太子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最后压轴出场。压轴的都出来了，夜离也没到，当然是摆明了不打算出现了。而朝华自然是不敢擅自离开的，再不济也得等到这些贵人今天在太学的考核结束，要不就是不懂规矩。
虽然在这里等上半天并没有在府里劳动一日来得辛苦，但是朝华依然不安。她甚至宁愿在府里干重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对于宫廷，朝华骨子里觉得，这地方就是两个字的代名词——危险！
里面的师傅照例开始点名了，由各位公子身边的书童或者侍女代为应答。点到夜离的时候，大堂里一片寂静。刚直不阿的师傅极度不满地扫了一眼大堂：“九王爷人呢？在哪里？”
朝华站在门外，咬着唇不敢吱声。
“离王爷没有来，那他的书童或侍女呢？”师傅厉声道，“总不会一个都不来吧！”
瞬间，一直忽视朝华把她当空气的众人好像突然发觉了外面她的存在，齐刷刷地望过来，看得朝华手足无措。不出去是不行了，无奈之下，朝华低着头硬着头皮，在大家幸灾乐祸的目光的洗礼下，一步一步挪到师傅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朝华……替九王爷给师傅见礼！”
“哼！”师傅很是生气，“九王爷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朝华瞟了一眼盛怒的师傅，正好对上师傅的眼睛，又赶紧错开视线。
“不知？那你是怎么当侍女的！”
“那九王爷还拿你这个侍女来干什么？”
“还不如我替九弟拖下去打一顿教训教训得了！”
四周的公子们抢先哄笑起来，全无贵公子应有的谦逊礼让的品德。朝华手捏成拳头，心里面把这些不要脸欺负弱女子的人挨个问候了一遍。不过面上却更加的柔顺起来，委委屈屈地眼眸含泪，做楚楚可怜状，希望自己的低姿态能保证不激怒了那些人真把她拖走杖毙了去。
“还愣着干什么？！”师傅一声怒喝，全场安静，朝华也回过神来。知道师傅指的是什么，怯怯地挽起袖子，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掌，等着师傅拿出戒尺打手心。在太学，主子犯了错，全是书童或侍女遭殃，替主子受罚。今天夜离逃学，算是大错，不知道会挨多少板子，朝华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等着以后捧着肿成馒头的手找夜离算帐去——早知道陪着夜离打发无聊还包括挨打，就不该十两银子一月就卖了自己，好歹得多敲诈点。
“师傅——”戒尺眼看就要落到朝华手心，夜离的声音却突然插进来。师傅拿着戒尺的手顿住了，朝华趁机把手收回袖中。
夜离手执折扇，嘴角噙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漆黑狭长的双眸，流转间透出迷人心智的邪魅之气，虽是一袭玄色的长袍，站在太子身边，竟然堪堪把那一道尊贵耀眼的明黄比得黯淡了几分。
显然，太子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夜里气质上的差异，心头很是不爽。勉强面上带笑，淡淡问候道：“九弟好啊，为何今天来得这样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