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侧身，把朝华挡在太子视线之外，轻浅地笑：“太子殿下，怎么说她也是我的侍女，再有什么不是之处，也该我来处置才是。”语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凉，淡淡地一句话却压得太子也没有再坚持。
悻悻地重新坐下，对着师傅道：“那还是请师傅责罚九弟！”
朝华愈发觉得惊奇，这夜离再怎么厉害，太子也毕竟是储君，有必要对夜离的挑衅行为一让再让么？
师傅毕竟只是师傅，也不敢怎么处罚皇子，只是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九王爷看来是不喜欢我这个夫子教授的东西了。既然出入青楼楚馆，那必定爱好附庸风雅吟诗作赋，那姑且赋诗一首表明你对战争的感想作为今日的考核罢！”
下面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幸灾乐祸地偷笑个不停。夜离虽说现在喜欢和那些青楼里才貌双全的女子打交道，但毕竟是正统的皇子出身，从小教导的便是历史兵法，哪里学过作诗？再说就是会作诗，也是需要在一定的环境下有一定的感悟才能抒怀，如现在这般的尴尬局面，哪儿找得到吟诗的心情？
夜离也有一瞬的微怔。他本想着师傅多半是要他把刚刚太子说的重复一遍，或者出一段更难军政方面的题目考他。他尽管漫不经心，但肚子里墨水还是有的，所以不以为然。哪知道师傅突然转了个弯，考起诗歌来了，而他自己的确不会赋诗呢。
面上依然镇定自若，心里则千回百转思考着怎么才能让师傅改变心意，手垂在几案下，手指微动间——一个纸团被轻轻塞入。
夜离会意，不着痕迹地打开纸团匆匆瞟了一眼，便抿着唇角，从容起身，团团行礼之后，朗声道：“那夜离献丑了。”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平沙日未没，黯黯见玉关。昔日边城战，咸言意气高。黄土足今古，白骨乱蓬篙。”
诗毕，全堂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相信夜离居然会作诗。
“看来九弟在青楼里厮混还是有所精进啊！”太子咬牙切齿地最后刺了一句。
朝华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爽夜离，但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主子脸上无光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会更惨。所以不情不愿地还是帮夜离作弊了，顺手写了首诗悄悄塞给夜离。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写诗，是阿妩会还是以前这身体的主人会，朝华也不愿去深思了。管它是阿妩的还是原来朝华的，能够帮到自己就是好的。
不过，朝华还是很吃惊夜离超好的记忆力——她的诗夜离只是忙忙看了一遍，便即刻能够一字不漏地琅琅背出来，可谓过目不忘之典范。
夜离正要坐下，突然被三哥叫住：“九弟且慢！”
“三哥有何指教？”夜离坦然迎上三王爷的目光。
“你能不能……摊开手，抖抖衣袖？”三王爷犹豫着道。
朝华略略吃惊，这个三王爷当真锐利，明显怀疑夜离作弊。不过夜离要是连这点都不能应付，那还是不要在皇家混了，所以并不担心。
果然，夜离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摊开双手让各位看了，又把袖子翻出来让大家亲眼检查了：“三哥还有疑问么？”
“没……没啥。”三王爷有些尴尬的咳嗽道。
夜离重新坐下，朝华趁机小声问：“那纸团呢？”
“自然是化成灰了。”夜离把手掌伸到朝华面前，仔细一看，掌心的确残留着纸片化灰的痕迹在。
“罢了罢了……”朝华暗自叹息，这男人还是有点优点的，别的不说，单论这内力摧毁纸团的功夫就无人能及。
*****
在朝华看来是异常折磨人的太学考核终于完了。心里那叫一个雀跃欢喜呀，脚步也异常轻快起来，好比那久困于笼中的鸟终于盼来了飞向蓝天放风的机会。
“你去哪里？”夜离看见朝华抬脚要走，便从后面拉住她衣领拖过来。
“回府啊！考核已经结束，不回去干什么，难道要在宫中过夜么？”朝华眯着眼睛远眺，外面的空气就是清新呀。
夜离奸笑道：“你还真说对了。马上是上巳节，这几天我都要在宫里住不回府，所以你自然也得留下陪我。”
“啊……”朝华死死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不要发出绝望的尖叫。
而夜离却不管她，自己悠悠然摇着扇子优雅地走远，弄得朝华半日后醒过神来发现不见了夜离的人，左看右看才发现夜离的背影都只剩一个黑点了，暗骂着追上去。
“殿下，我们这是回你的寝宫么？”虽然皇子们早已在宫外开衙建府，但是在宫里还是有各自的专属寝宫以便偶尔回来住用的。
“不。先去柔婕妤那里看看。”
“不会吧……”你们不是已经撇清关系了么？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你就当是藕断丝连吧。
“……”怎么会这样，分手那会儿要死要活的，这么快又和好了？
“可是不是有规定皇子不可以去嫔妃住处么？”
“规定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再严格的规定都有空子可钻。
“但是万一…….”私情被发现了呢？
“朝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啰嗦？”
“……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到时候出了篓子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虽然我这么做也是不想到时候被你连累。
“柔婕妤要见的是你，我就不去了行不？”这个理由总合情合理吧。
夜离顿住脚步，对着朝华点点头：“可以。”
“谢天谢地。”朝华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先走了。”转个身，却突然愣住了。不对！走？宫中这么大，有不认识路，该怎么走？不得已黑了脸，“殿下，你故意的……”
“对，”夜离大方承认，“只要你知道去到我寝宫的路线，你尽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