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气的是,太子和柔婕妤一定要把朝华拖过来,却又不能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座位,商量了半天朝华不得已以柔婕妤侍女的身份坐在她后面。被前面的贵人视线一档,哪里还看得清箭场里的情形,朝华预感到这半天自己都得盯着皇上和柔婕妤的背影发呆了。
不少人都去前线了,所以来的公子王孙也不是很多。不过透过缝隙艰难地打望,这些公子们一身精干的骑射服装,倒比平时添了几分英气,还算可圈可点。
朝华也算在太学混过的人,知道皇上没有给他们开武学课程,而且平时也重来没有看见过哪位公子练武过,所以本来也对射箭比赛不抱希望,料想没什么出彩之处,不过是无聊的宫廷人打发时间的方式而已。真是讽刺,边境上屡屡吃败仗,火烧眉毛了,这些人还有心情娱乐。
躲在柔婕妤背影的阴影中昏昏欲睡之时,却听得不远处的皇上一声喝彩:“好!”能得到皇上的嘉奖可不容易,朝华不由得振奋精神从缝隙往外瞄去,正好看见一个公子百步穿杨,一箭正中红心,而那红心上已经有好几支羽箭了。果然是箭无虚发,该当皇上的赞许。
柔婕妤看朝华看得辛苦,让她坐前面些来,笑道:“没想到吧?其实那个人还算不得厉害,在场的这些男子,都是个中高手。”
果然话音未落,最小的十皇子便只用一箭就从红心处射穿了三个箭靶,差点惊掉朝华下巴。因为十皇子毕竟年纪最小,身子骨还没有完全长开,力量比不上成人,可是他居然能射穿三个箭靶,足见内力不浅。
后来的表演果然是越发精彩,大多数人不仅箭术了得,而且还有自己的独家绝活。比如太子,可以站在飞奔的马上准确射中靶子正中,实在是让朝华开了眼界。不过就算如此,太子也不过拿了第三名。每个人参赛之人都从皇上那里拿到了丰厚的赏赐,有的是物质的,比如玉如意呀金冠呀这些东西,有的则是直接加官进爵,更是乐得他们眼睛都笑开了花。
特别是皇子们,更加得到了皇上的褒奖,好比十皇子,被恩准刑部行走。所谓行走,就是在刑部见习,是掌权的第一步。朝华忽然有些明白,这看似简单的竞技比赛,其实也是政治的博弈,平时皇上欣赏谁却找不到借口奖励的话,今儿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笑容可掬的一个“赏”字,就再次模糊了朝堂的权力分配,叫人摸不清圣意。
“一次就奖励这么多,如果次次都拿第一,那还得了?”朝华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道,“那样的话陛下也会不知道该奖励什么吧?”
“那样的话……就不奖励。一次都不。”柔婕妤突然冷冷道。
“啊?这是什么逻辑?”朝华一头雾水。
柔婕妤的另一个侍女拉了拉朝华衣角:“你不知道么,你们家殿下就是这种!只要他在的射箭比赛,第一都是他包了的。不过,皇上……一次都没奖励过九殿下。”
朝华压低声音道:“不会吧,这样子做,是明显的不公平……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办,不是扫了自家天威么?”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就算不满夜离,也可以私下里给难堪,有必要这么直白吗,不像帝王心术该表现的情绪。
“我怎么知道原因。但真的是很难堪,其他的臣子也劝诫过陛下,但皇上就是不为所动。”
朝华点点头,她能想象出来那样的尴尬。人家都兴冲冲地磕头谢恩,他这个第一却在一边坐冷板凳,皇上理也不理,他却还要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故作云淡风轻地面对其他人或疑惑,或嘲讽的目光。
“如果我是皇上,就直接在箭矢或者靶子上做手脚,或者对评判结果的官员施压,夜离就肯定拿不到第一,悄无声息地多好!既要他当了第一,却不给面子给予赏赐,这不是摆明了一个极大的讽刺么!父亲如此厌恶自己的儿子……却一直没动手除去……夜离也一直忍耐,没有出格举动……”朝华心里想着,很是费解。从不认为是父子情所以皇上舍不得对夜离动手,亲情这种东西在宫里就薄如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