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干什么,又不是赶着投胎。”夜离一把将朝华逮下马车来,“今天我们步行回府。”
闻言,朝华倏地转头。有没有搞错,皇宫离九王府很远的,走回去至少得消耗一个多时辰。自己还好,可夜离是养尊处优惯了,估计一个月走的路也没有普通百姓一天的多,怎么会自愿提出步行来呢?
“难道你忘了,我们闭门思过的事情?”夜离用扇子给了朝华额头一个暴栗,提醒道,“你主子我舍不得你连京城都没逛过,就马上要被关三个月。”
“噢……”夜离居然能细心考虑到这一层,朝华的确没想到,不好意思道,“多谢,给殿下添麻烦了。不过逛街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要不殿下您先坐车回去……”虽然夜离是好意,但如果自己逛街都由他陪着,那就太尴尬了,路上的人会怎么说?
夜离摇头打断:“逛街倒是谁都会,不过你确信你没有我的话,自己也能找得到回府的路?”
哑口无言。于是朝华在前,夜离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不愧是京城,大街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道路两旁或是大大小小的店铺,或是沿街叫卖的小贩,生意红红火火。
“你知道那个叫啥么?”夜离高唤一声,指着路边一个卖饼的摊位。
“知道,是胡饼啊!”朝华看了一眼,脱口道。这是京城随处可见的一种饼,夜离会不知道?
“哦,没事,我去买两个吃。”夜离快速切换了个话题,往摊位走去。一般丫鬟头一次逛京城,都会被这热闹繁华弄得头晕目眩暗叹不已,这简直不是自己老家那个山村可以比拟的嘛!但朝华却丝毫不见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稀奇的新鲜劲儿,倒仿佛她这十几年就是生长于这鼎盛之处,看得夜离暗暗称奇。
胡饼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由于它是西域传来的,所以京城以外还是基本上没得卖的。朝华居然一眼就知道那饼的名字,果真……耐人寻味呢。
“哎呀,九殿……”‘下’字没出口,半柳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大庭广众地怎么好这样称呼夜离。她今天出门替府里采购,饿了在胡饼摊子这里买饼吃,不想拿着饼一回头,便看到夜离和朝华,“公子,朝华,你们怎么在这里?”
又以为夜离是真的想吃饼,急急忙忙递上自己的:“公子吃我的就好,我刚买的。”
“没事,我再去买就行,朝华没逛过京城,正好碰见你,你们一起吧。”
“好。”
有半柳在,逛街才是真正地轻快起来。拉着朝华,在四处的店铺走走看看,不过朝华也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特别的喜爱:一是不知为何,很多东西就是看不上眼。半柳却喜欢得不得了,打趣朝华,说她上辈子定是大富之家投胎的,见惯了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所以一般的小东西都入不了眼底。二是即便看中几样可心之物,钱多得花不完的夜离便很体贴作势要代为付账,朝华觉得很不好,不能无故贪人便宜。
不知不觉,来到了京城最为繁华的大街——朱雀街,这里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光看走过路过的行人的服饰,就都比别处的人上了一个档次,看得她们两个全身土气的小丫鬟甚至有那么点自惭形秽起来。
“公子?”半柳看夜离在朱雀街口停步不前,疑惑道。
“你们……自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就是。”夜离折扇一张,遮住脸庞。修长的手指死死贴在扇骨上,隐隐有点……白得不正常。朱雀街是逛京城不得不去的地方,夜离不好意思阻止两个丫鬟,但自己确是绝不肯踏入半步的。
照理说朱雀街这种富贵得流油的地段,该是寸土寸金才对,不知道有多少商家愿意花大笔银两只为在这里有自己的一个小小店铺。所以,当半柳领着朝华路过朱雀街的一块占地超大且明显是被火烧过的黑乎乎的空地时,朝华不由停下脚步。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半柳回头瞧见朝华苍白的脸色,关切道。估计是她们走得急了,朝华身体不好跟不上。
朝华只是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停下来,对着这片焦土愣神。也许……是贪恋这里扑面而来的浓浓的……熟悉感觉。不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和亲切,朝华也不晓得,这仿佛是深入血液里的归属感,不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你是在好奇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大片残缺的焦土?”
“……嗯。”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其他人说,这里以前,是百里将军府。”半柳略微想了想,道,“就是前朝的百里上原将军的府邸。你果然是不舒服,我们快些回去吧。”正说着,半柳发现朝华的脸色猛然一变,惨白中竟然透出隐隐青色来,暗叫不好,拉过朝华就走,心中暗思,这朱雀街难道有什么魔力,搞得殿下和朝华都一碰触它就难受。
朝华任凭半柳拖曳着,身上突然间就提不起力气,脑海里只是单调的重复着刚刚听到的:“百里……百里上原……阿妩……”
半柳拉着朝华急急而行,两人也没怎么看路,就和一个过路人撞上了。
那人手上不知拿着是什么,反正甜腻腻黏糊糊的东西泼了朝华的一身,裙子上一片狼藉。
“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手上东西都拿不稳!”半柳很是不满,瞪着眼睛就开口责备道。
“半柳……”朝华出声劝道。她们也走得很急,说不定还是自己的错,撞了人家呢,不大好没头没脑地责骂。
那肇事者是一个男子,脸皮很薄,看朝华的衣衫被弄成这样,要真穿着这身在京城走,不被人们的目光淹死,更加愧疚,红着脸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姑娘若是不方便行走,我看对面就有家成衣店……姑娘去换身衣裳可好?”
“这……衣裳脏了回去洗洗就好,不用买新的……”朝华还想推迟,半柳却理直气壮地道,“那行!被这种东西泼了不好洗,就是洗掉了也会留有印子。还是赔件新衣好。”
于是,推推搡搡,朝华就入了成衣店,挑了件便宜的衣裳,入里间换上。
“半柳,你看这行么……”朝华换好衣裳,刚想招呼半柳进来看看合不合身。刚才泼她一身的那个男子却突然一闪而过,一挥之间,朝华顿觉天在下地在上,“迷药……”呼救尚未成功,便失去了知觉。
那人扛起朝华,飞檐走壁,霎那间消失于天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