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荀弈和夙知奇怪打量含章之时,礼官又加了一句。
此时的含章连笑都变地僵硬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眨着眼睛想想,她来到代国后见到的,认识的男子,不过几个而已,不外乎荀弈,还有那些贵族王室成员,但是他们现在一个个坐地稳稳地,没一个给她递花笺的,那么从看台之下,庶民之中传上来的花笺呢?
“小含章,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司暮一面接过礼官手中的花笺还有香露,一面咂嘴,一面往自己妹妹这里走来,“哈哈……”
他的笑声太过突兀,在整个看台上倒是成了一种最独立的风景线,所有人包括那美人沈婉沈秀兄妹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司暮也慢慢地发现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
“咳咳咳……,呵呵呵,含章,你……你……挺本事的!”司暮估计是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了。
荀弈闻言,颇带深意地瞥了司暮一眼,而这时正巧司暮也将目光投来,两人四眸相对,恍然间寂寥无声。
这时,含章用小指轻轻弹了一下腰间挂的玉佩,唇边的笑意一闪而逝。
谁会送她东西?
从她被鞭打苏醒后,含章觉得自己的人生就从来没有掌控在她的手心里过,每一次似乎都在被其他人推着走,她努力地想要在这夹缝中活好,都是极难的奢求,而此时她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狐狸,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叫做命中注定,她的人生既然一直会被推到前排,那么只有接受,不是吗?
不管这最后一支花笺为何如此高调地来到她的面前,不管她如今的地位为何越走越险,也不管刚才荀弈与司暮眼神交汇时,有多少秘密被呈现,她所能做的,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七兄……”含章伸出了手。
司暮从善如流地把那花笺还有香露一起递到了含章的手里,然后一脸兴奋地凑了过来,“快打开,看看是谁给的!”
含章从来自诩一目十行,一瞥之后意思已经完全明了,这不过一首艳诗罢了,实在不值一看,没得还污了自己的眼睛,所以含章指节迅速卷起,硬是没给司暮看到一个字。
“哇……,妹妹,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司暮哇哇大叫。
含章冷冷瞥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意思是:你够了啊,今夜装疯卖傻,到底意欲何为?这样高调只是为了接近一个小小的庶女含章,还是向所有的贵族宣告,司家七郎也准备步向他们的舞台了?
哦,原本准备抢信的手突然顿住,司暮的笑容嘎然绷在脸上,不退不进,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这女子眸光中的威胁,竟带着万分的煞气,心底所产生的恐惧亦不下于自己对着太子殿下之时,这是怎么回事?
可就在此时,只听一道好听的声线响起,“好事就要大家分享,含章需容大家一观才是!”
还有谁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强人所难,在这代国的地盘上,除了荀弈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此时,月上中天,明华若水,两边人群隐隐躁动,玉人净似初雪,她唇边凝出一抹只有最近的荀弈,夙知还有司暮才能看到的嘲讽,吐出的话语确如柳絮清扬般温柔。
“太子要观,实是含章之福,但在这芳华诞上,拿女子手中之物……,太子也好意思吗?”
这句话含娇带嗔,若看不到含章的表情,恐怕都以为她是在故意地逗弄荀弈,说几句酸话。
沈婉略略地头,眼神中掠过一抹笑意,似嘲似讽,好像在怜悯那个说话女子的不自量力,这种不入流的挑逗手段竟也敢用在代国太子的身上,而十公主的脸上也一样,许多种表情交杂,却也不以为然。
“哈哈哈……,含章说的是……”荀弈点头,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动作,只见他大手一抛,刚才没有甩出去花笺突然地往含章的怀中飞去,“给你了,我们一物换一物!”
哦……
如果说刚才含章收到花笺时的安静中还混杂着人们一种隐隐看好戏的兴奋流动在其中的话,那么现在……
可以说是火山喷薄前的积蓄,黎明破晓前的宁静,幼鸟初啼前的无声……
目光、表情、动作全都纠结在一起,他们无法相信,荀弈手中的花笺居然真的有主了!从他成人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他手中的花笺从未抛出一次。代国王都的女子是希望了一次又一次,可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荀弈决意要马奔烈国,迎娶沈遗宣之时,这些姑娘们只有收起心思,以为荀弈大概此生就是如此了,可歇住的旖念却因为承阳公主的早殇而再度小小萌发。
奈何郎心似铁,荀弈还是荀弈,众贵女们失望已经成了习惯,庶民贫女们则越发仰慕起这个天神般存在的太子,不敢心生妄想。
不过现在……天神跌落尘埃,他居然掷出了这十年花笺,对象还是那么一个女子,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含章的手拂过怀中薄薄如蝉翼的花笺,一股灼人的温度从掌心传来,热地发烫,这种感觉好似在滚油上煎,让她莫名有些冲动与亢奋。
她挑着眉,旁人的瞩目或是挑衅更或不屑,在她眼里只如蛛丝。有一种人,是天生的不甘寂寞,比如沈婉,她一个眼神就能将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她的身上,或许她非故意,但……这就是她,永远不适合平淡。
也比如含章,冻僵的时候,她可以蛰伏,但是一旦苏醒,她或许未必是会咬农夫的蛇,但一定会活出自己的风采。
而荀弈仿佛不知自己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一般,只闲适地打开了含章的花笺。
“啪!”
夙知的眉头隐隐就是一跳,他刚才居然在荀弈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恼色,虽然一瞬即逝,但他绝不会观察错,这是为了什么?
那封花笺里到底写了什么?才让一向傲然的荀弈出现了这种常人才有的神情,这实在奇怪!夙知不想猜,因为他猜来猜去,只有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可是他绝不相信,荀弈是因为喝醋才恼的!
唇瓣艳若花朵,轻轻绽开,玉手也往前摊开,含章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有娴雅从容的笑,“太子岂不闻,一易一换皆要自愿吗?”
“含章还不愿意?”荀弈的薄唇轻轻上扬,带着些许魅惑,可看在含章的眼里,更带着写威胁。
“非也!”开工没有回头箭,含章既然伸出了手,又岂能无功而返,她很是自然地抚上了荀弈的前襟,在一众抽气愤怒之下,从这天神太子的手里慢慢地将自己的那封花笺取回,然后她灿烂一笑,“到了我手里的,都是我的!”语毕,她将两封花笺一起晃了一下。
“不是每份东西都有同等价值的!”荀弈说。
“有没有价值,我会自己判断!”即使是垃圾,也是我的,要丢也得我来丢!
含章朝着荀弈施礼点头,微微福身。
这看景的众人们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直到八王子开始招呼沈婉兄妹后,这份僵局才刚刚被打破。荀弈对着含章甩了袖袍,便也向沈婉他们走去了,这一切来的突然,恢复地更超乎自然,抛出的最后一份花笺居然无人询问它来自何处,而太子也没有如人预料那般,邀请自己刚刚表达过心意的女子一道游览这王都胜景。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含章姑娘……”
耳畔似乎挂过一阵春风,含章的唇边也凝了一清新笑容,“公子……知……”
夙知慢慢走了过来,他离含章越来越近,他的声音越加轻柔,“你看……刚才礼官所报,花笺是给‘含章姑娘’的!”
“是的!”含章眨眨眼!
“你不觉得奇怪?”夙知笑!
“为何奇怪?”
“含章如此聪慧,不许本公子多言,相信就能明了吧!”夙知竖起了无名指,轻轻一晃,他的样子好似远古天边降下的神子,那么高贵不凡。
含章被其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知,我们一起走吧!”叮当当的环佩铃铛声响起,沈婉说话间已经踱步过来,旋起一股好闻的雅致香风。
“何往?”夙知也温柔地回应沈婉。
“代太子邀我们游湖舟上,阿知,一起去吧!”沈婉的声音如此动听,只要是个男人就无法拒绝。
夙知当然也是男人,“九公主相邀,知之幸也!不过……”夙知话锋一转,笑纹变深,他的手抬起,一下子就擒住了含章的玉腕,“容知携含章一道!”
沈婉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含章只觉得手腕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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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好几天的反复和持续高烧,泠君现在终于又活蹦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