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
“是知疏忽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代太子又如何顾得上其他呢。知实在该对太子说一句,节哀顺变!”
夙知的语气极为真挚,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好似旖旎的风拂过人的耳边,那么温存,只一下就能温暖你的心:“这次的喜事变丧事,真是让人淬不及防,可怜承阳公主她……哎,我等的心中亦极是哀伤,太子殿下无心这些小事也是可以理解!”
“容世子真是客气……”
含章好不喜欢这些贵族间的哑谜,很无聊,她这时不着痕迹地抬头去看这位闻名已久的代国太子殿下!
眸光接触之下,含章只有一个感觉:玉色烟霞生,心旌神摇醉!
荀弈和夙知的气质很不同,他即便身处在这个简陋的地方,可是依然穿戴着紫袍玉绶,七旒玉冕,衬得那容颜俊美逼人,气质张扬狂肆,墨瞳深邃如幽潭,他整个好比一团烈焰,傲而炽,看久了就会让人迷失,不知今夕是何年。
这样的两人都没有在意含章的打量,他们还在继续:
“知所能做的都是小事!实在比不得太子殿下,不过关于这公主的事,若有知可以帮忙的,请太子定要明言,逝者已矣,我们生者还是得挣命的!”
含章的眼中划过一丝锐利,她听见了什么?
挣命?一国的世子,一国的太子,还需要挣命吗?
还有这次太子妃的死,以及他们的受刑到底有什么深藏的意味吗?
“弈不知,这件事居然牵累那么大?”荀弈的手轻轻抬起,一指夙知的身后,那里的几个侍卫正压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寺人,“容世子就这么紧张那个九龙玉樽杯吗?”
含章顺着荀弈的手也看到了那边脸色极差的另外两人,她虽然不认识,但也猜得出。绯娥说过,当时和她一起受刑的有八人,死了五个,包括她自己在内,还有三个活口,看来这就是那剩下的另两人。
含章浑身一颤,夙知把他们再次集合到了一起,那不难想象,他定是要阻止再一次的审讯了,那她该怎么办?
“知亦无奈,此次承阳公主居然客死异乡,这烈国定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帝都问责,另外几国也是虎视眈眈,其实……说句知不愿意的话,知已和太子您上了一条船了!”
“哦……”荀弈的声音微微提起,显出了十分的兴味,似是赞同,又是不赞同,就连含章都品不出其中的深意。
这时,就像是顺应着他们的谈话一般,远处咚咚地传来脚步声:
“太子,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荀弈对于自己侍女的反应并不满意。
“太子殿下,外面大厅内……”那侍女还来不及喘气就急着说道:“来了烈国侍臣,向我部大人索要太子妃尸身,而……而……卫国及齐国等诸公子一同起哄,现在他们……”
“他们如何?”
“他们一致吵闹,要开棺验尸,还要……除去公主衣衫验身!”侍女噗通跪下,声音发颤,她心中不忍!
“烈国也参与在内?”荀弈紧紧问道。
含章看这荀弈反应,心下实在大奇,此人身为承阳公主的夫君不仅不以此为羞辱,反而更关心烈国人是不是参与在内,这……
“想不到沈遗宣一死,这烈国之内就开始热闹了!”夙知轻轻一叹,带着十足的惋惜。
含章在那一瞬间似乎捕捉到,在夙知身上有着远比荀弈更加哀痛悲伤和绝望的气息,那么沉,那么重,刚刚出现就落于泥土消失不见!
荀弈还在沉思,夙知淡淡地挑眉,神色如常地望了眼含章道:
“既然太子有要事处理,那知就先带含章姑娘过去了!”
我……可以拒绝吗?含章的眸光集中到了荀弈身上。
“没事!”荀弈低头对含章一笑,似是宽慰,“既然容世子有心想请你喝茶,便去一次好了!”
“遵命!”就算龙潭虎穴也要闯了,算了,多想无益,不如随机应变!
……,……,……,……
不知过了多久……
雪!
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色,根本望不到边际!
冷!
冷地彻骨,含章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身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了这里,她只是一直跑,一直跑,想走出这种寂寥的包裹。
可是……脚下一个没留神,就跌倒了在那片厚雪里!
抬起头的那个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前方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木屋,陌生而熟悉。
她伸出手想去抓,可是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掌也已经变了,那上面没有任何用刑的伤痕,手心手背都是莹润剔透,纤指洁白可比灿雪,玉甲透明宛若云纱。
含章伏在雪地里,心里充满迷惑,这又是哪里?她怎么了?
“呵呵……”
恍惚间,耳畔近处有女子在轻笑,声声悦耳,丝丝入心。
“含章……,含章……,含章蕴华,天下无双……”
这是谁?谁在说话?好熟悉……
她说什么?无双?何谓无双?含章蕴华,含章若是我,可谁又是蕴华?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含章猛地睁开了眼,惊呼被压在喉中,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耳边还有刚才那女子声音在回荡,如此清晰真实……
她定睛再看这里……
原来她又回到了今早醒来的那个屋子里,灰暗而脏乱,令人心生烦躁!
再抬起手,她看着不由得洒笑,的确是看不出红肿受刑的痕迹了,不过不是因为康复,而是被包扎地像个馒头手!
嗯,原来刚才是场梦!
只是这梦境好怪异!
含章支撑着起身,身体上的寒冷让她的头脑骤然清醒,早晨代太子听说有人来闹灵堂后,便无心再管她,她只有一个人跟着容世子离开,但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只依稀记起,容世子笑地清隽无害,把他们三人带进了一个房间,那里面站有一个老者,然后……
“我就晕倒了!”
那晕倒厚……,含章摇摇头,好像自己的记忆再次被洗空了,关于审问,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
“混蛋!”
含章突然想到,她好像在睡梦中见到那个容世子夙知,揭开了她的衣袖,这个下流胚!
心底怀着一丝怒,含章自己慢慢地也揭开了自己的左臂衣袖,冬衣厚重,一层一层,她的手又不方便,弄了半天,才慢慢地将玉臂露出!
“这……”
这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明明能够肯定,这是自己最熟悉的属于自己的身体,可为何那么陌生。
她的肌肤如晶堪称完美,玉臂纤长而莹润,毫无瑕疵,关节处那小小一个漩涡,竟似柔粉雕琢出的一般,这样的细腻真的是属于一个婢女的?
但是含章已经注意不上,因为这所有光彩都被她臂上一个小小的桃花印记掩盖了下来。这印记在身,与手臂相得益彰,花蕊开地正艳,粉中带娇,与她的臂完美契合,衬地雪肤更白更细,两者竟无法脱开来看。
“这是胎记?”含章粗鲁地用手用力地搓了搓,只觉得生生地痛,这样的图形还真的是胎记,不是画上的。
不行,看来她真是昏昏沉沉地太过,伤地也太重了,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完全记不住,这如何可以?
我到底是谁?这桃花之印,容世子夙知也已经知晓了吗?他是什么意思?
含章努力地想去回忆,可是越想头越痛,好像有万千蚂蚁在脑内爬着一般。
不行,现在不能想其他,她当务之急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
“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此时含章才想起她自清醒到现在一直水米未进,现在口干地厉害,正好那窗下藤椅上摆着一个茶壶,她施施然走了过去。
窗外似有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幽幽地传了进来,含章一听就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