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一脸恭敬,鱼贯而入的侍从们现在外衣一脱,瞬间变成了手执尖刀的黑衣刺客!
此时,奢靡的贵族还在品着陈年的美酒,看着台中的舞女,搂住怀中的美姬,说着不着边际客套的话语。
当的兵器声传来,他们端着琉璃杯,怔怔的看着那一排排刺客,来不及反应……
含章现在想揉揉眼睛,确定一下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保护王上!”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才惊醒了那些犹在梦中的王公贵族们,他们猛然抬头去看主座。
这一下,惊叫声,惨呼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代国之王荀恒现在一脸沉色,站在高位上,临下审视,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此时看来,他与荀弈倒是真像父子了,桀骜起来,真是一般无二。王身边的媚态姬妾已经瘫倒一旁,瑟瑟发抖,她害怕那些人冲上来,自己会第一个被推出去挡刀!
“大胆,保护王上呀!”又有一个贵族在大喊!
恰在这时,那些黑点织出刀阵,一晃就劈倒了场中的一名蓝衣大臣,他的右臂被砍,殷红色的血当场绽开,只是这点伤当不该有性命之忧!
对面公子席上一人,就是刚才对荀弈挑衅,对沈秀示好的公子,此刻他顾不得身旁的夫人,飞身而出,抄起身后侍卫的长剑,劈倒那名刺客,将那名蓝衣臣子拖向自己身后。
电光火石只在片刻须臾,含章的眼中露出一丝了然,随即平静地看看四周,脸上划过笑意。
“啊哟,王上呀……,父王……”
大殿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虽然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里,刺杀是家常便饭,大部分权贵算是早就对此熟悉了,可是今日是赴这王宫宴会,没有人敢带武器还有武士入内,现在这种堂而皇之的刺杀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让这些见惯大场面的贵族们也吓得仪态尽失。
荀恒紧紧地拧着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殿内那些做鸟兽散的权贵们还有自己哭做一团的三个公主,他不满,很不满!
含章也实在是不懂了,面前这些就是代国的贵族?
如果都是这样的人物,那代国还怎么称霸七国?难道说,七国皆已腐朽,代国这样已是难得了?
那位代国的公子现在已经提剑去保护自己的父王了,在他的带头下,也有几个不孬种的权贵公子和那些刺客们搏斗了起来,场面上还算精彩,现在殿外陆续有禁卫军冲了进来,可是那些刺客们极是凶悍,转眼间又有几个大臣被砍倒刺伤。
“怕否?”荀弈已经带含章站了起来,双手依然圈着她,他声音沉着,轻轻地响在女子耳边。
“不!”含章垂头一笑,“不过……有人怕地很!”
“代……代太子!”一个含章不认识的男子一下子躲到荀弈,他似乎也知道不好意思,正笑着对荀弈打哈哈。
“齐国公子,如此无胆吗?”荀弈脸上的笑容有着让人心安的魔力,他现在明明似乎是在嘲笑,但那齐公子也甘之若饴,他感觉整个大殿上,只有荀弈的身边才称得上安全两个字,看他怀里的侍女就知道了,一个小小妇人,居然如此怡然自得,还不是趁着这个台子的势。
“这……这个,保护贵客是你们的责任,代太子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这刺客怎么就登堂入室了,你们代国真是……”
“呵呵,代国内务不牢齐公子挂心,不过看齐公子如此模样,真是……难道还不及我怀中妇人?”
荀弈似乎是不打算管他老爹了,就在那些个公主全都趴在地上哭泣时,就在那些个王子兄弟全都争先去保护王上,想要立功时,他还是神情轻松地搂着含章,轻嗅她的发香,调侃现在极为没型的齐公子。
“你……,你……”齐公子涨红了一张俊脸,不敢对荀弈辩驳,只先看看含章,对上她凝重而清澈的明眸后,似一下子来了勇气,“你……自放下她试试,看她还有没有胆色!”
“哈哈哈哈……”荀弈大笑低头,正好瞥见女子光滑的额头,他能感受到温顺伏在自己的心口的那个娇躯,从来人刺杀到现在,半分颤抖都无,若说她害怕?自己决不信!
含章的目光集中在大殿之上,有越来越多的血弥漫人的视线,那些伤了的大臣似乎不敢置信,而那位保护着王的代国公子现在倒是出尽了风头,只可惜了他的夫人,现在倒在地上,花钗凌乱,显得有些可怜。那高高在上的王瞪着眼,扫视着场内,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身边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透彻。
然后……
含章微微踮起脚,用极轻的声音在荀弈耳边说道:“太子在看戏,是不对的!”
“这出戏,你可是看出来了?”荀弈淡淡一笑,抱着含章微微往前踏了两步,虽依然挡在了齐公子身前,却隔开了些许距离。
“嗯!”含章点头,“这里是王宫,守卫定当森严。奴婢好奇,为何会有穿着马靴的刺客冒充寺人?这个马靴破绽,岂不是笑话?那些禁卫统领也不是吃干饭的。当然,退一步说,就算这个笑话真的发生了,也最多是一个两个的疏漏而已,代国再不济也绝不可能让这样整整十五名假寺人混入。太子再看看他们,不止脚上穿马靴,这短衣襟小打扮还是高领,怎么可能混入?更别说那明晃晃的雪刀?若是这样都能通过监视,那刚才十拿和九稳的武器也该好好的在手里了!”
荀弈听地仔细,面上不露,只单手拨弄了一下含章的发示意她继续,而自己的眼光往后面的齐公子身上扫,“殷若,听说我不在代国时,你时常去我后院走动,还顺便教了雅夫人许多为妇之道,是也不是?”
齐公子殷若此时觉得连口血都能吐出,他堂堂一个男子,怎么会去教自己的妹妹为妇之道?可是如果不这样讲,难道要他承认,自己教唆妹妹不安于室,在荀弈后院瞎折腾,势要将荀弈拿下?
含章接着道:“太子看看王上的眼,他刚刚对上那个砍伤大臣的刺客时,居然在授意!太子,是王上在授意那个人!而且……,你看看今日这场刺杀,哪有混进王宫的刺客不想去杀王,而只对着几个大臣和王子挥剑的?若是要杀他们,在宫外岂不更方便!这重重破绽,可叹无人发现,今日这场刺杀,在奴婢看来,全是为了衬托那个人!”
是哪个人就不用说了,现在黏在王上身边最紧的,那个凭着三脚猫功夫,踢到无数连禁卫军都拿不下的刺客的那个公子!
“他是我的五弟,叫做荀莫!”
“太子,王上的脸色不太好,是对于代国贵族太失望了吧,可他居然一眼都不看你,这是对你失望还是期望呢?”含章挑了挑眉,其实没必要那么失望,那些贵族是够丢人了,不过也有不丢人的,那边左手一个六公主,后手一个十公主的年轻男子,还是挺英勇的!
“我估计是两者皆有!”
“……”含章无语!
“这么一场戏,还有那么多人看!”荀弈将手中酒杯一扔,嘭地一声,酒液洒满一地,那殿中间的战斗也接近尾声,“我父王为了五弟也算用心良苦了。我现在只是很期待,当他们知道自己的把戏连你这样一个妇人都能看穿时,那脸上是何表情!”
“不会知道的!”含章很笃定地点头。
“不,含章,他会知道的!”
什么?女子轻轻侧头,她还在荀弈的怀里,微微抬眸,两人的视线便胶着在了一起,他们离地极近,气息也轻轻地缠绕。
“含章……”很温柔地呼唤,“等一下,我的父王定会对我发难。你如此聪明,定然知道作为人子,我就算看出了父亲的安排,也不好出声!那你就要替我解释了,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一切道破,懂了吗?”
含章眨眨眼,她的睫毛甚至可以挂到荀弈的皮肤。
“太子让奴婢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出面,去揭穿王上?”
荀弈点头!
“太子让奴婢不给王上面子,直接在众大臣面前夸奖殿下,然后嘲讽你的父亲?”
这次荀弈没有点头,只是唇角勾起了弧度,“具体怎么说,由你决定!”
“太子实在太看得起奴婢了!”含章咬牙,这不是推她去死吗?“这任务如此艰巨,太子不准备先和奴婢串一下供吗?”
荀弈垂下了双手,放开含章,“我很想,可……来不及了!”
就在这话刚落之际,荀恒的暴怒之声便响彻了整个高格宫,“不孝逆子荀弈,你杵在那里不动,只顾着个下贱婢妾,这是作何?你置老父于何地?”
猛地转头,含章见到高格宫里,桌椅推到,狼狈一片,贵族们都在整理衣袍,美人们全都急看铜镜,只是每个人看向荀弈的眼里,都多了几分不明,刺客还没被压下,只是都被擒拿,有一个正被那个五王子踩在了脚下,显得他好不威风。
“阿父……”荀弈此刻的声音冷静而隐忍,似怀着深情却无处发泄,很揪人。
“你……太让为父失望了!”荀恒捶胸顿足,“为了这么一个面目丑陋的女子,居然如此无君无父?”
这是极深的指控,含章突然觉得自己被荀弈卖了,现在不出去也不行了!
摆在含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自己什么都不说,让荀弈认罪,但他这个太子就算失德,也不至于死,可自己这个迷惑太子的妖女是必死无疑。当然荀弈不是傻子,他其实可以自己解释的,但他身为人子,这样对父亲,就算过关也只是险胜尤败,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事后一定讨不到好,荀弈要治她的罪的话,她一样难逃一死。
所以,她别无选择,只有拼死一搏了!
含章眼中流光一闪,但她不想得罪王上,不然她就是傻子!
这个话要怎么说是本事,认准形势,含章只有自己把握!
想到此处,含章一推荀弈,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上,明眸含泪,慢慢往前膝行,“不,不,不是这样的,王上容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