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热闹!”抛开刚才的一点不快,含章对这番胜景,点头称赞。
连起的亮光如同一亮火色的彩带游龙,城里的青年男女们都是锦衣出行,欢声笑语似是从天宫飘出。
“各国皆有自己的特色,不过据属下所知,最热闹的还是帝都的春日宴!”晏空看含章似乎兴趣浓浓,也出口解释,他现在与含章贴地极近,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春日宴?”含章的脚步一顿,脑中似乎划过一点零星的东西,可一闪而逝,只抓住一缕便随风飘散,“听说沈婉就是五年前,在帝都的春日宴上夺魁而一举成名的!”
“……,是的!”
含章笑了笑,她现在依稀还能见到前面那左顾右聊的沈婉背影,那真是无限风流纤弱的,“五年前……,才十岁的烈国九公主,就已经无人可挡了,确实很厉害,不过也可见那场盛会的地位果然要紧!”
晏空也注意了一下前方的沈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从前他见过沈婉,那时眼里纵然没有沉迷于色相,也会惊艳,可现在她已经出落地更加华美,为何自己倒没了感觉呢。
“沈氏九公主当然够份量,他们烈国的女人都不容小觑,比如这七王子和九公主的母亲,烈国的戚氏大妃也绝非简单人物,她身份尊贵,原是夷族公主,却对烈王一见钟情,私奔为姬,这么多年来霸占着大妃的位置,虽然碍于礼教,烈王不能扶正这戚氏,但他做到了绝不立后,来保证戚氏在烈国王宫独大的荣耀!”
这应该算是晏空的赞美吧,只是……,含章又把自己的辫子甩到了前面,她一面把玩着,一面噙着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天下间多有痴情女,难得有情郎,若是真的如此深厚不渝的爱情,那个戚氏可以为了烈王私奔,那么烈王为何不能破除礼教,就是立她为后呢?
所以说……,那位大妃娘娘的价值和王后之位,还没有等同!
“女公子,那里有看台!”晏空挥开挤来挤去,骚动不安的人群,含章今日打扮地实在简单,除了腰间的一枚玉佩,再无任何贵族的标识,别人要不是忌惮他身上还挂着一把剑,估计半分都不会对他们相让。
含章刚刚勉强挤上看台,就见到十拿正一脸憨厚地站在扶梯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含章,你怎么才来,太子都让我等你好半天了!”
“……”其实,我真的没和他熟到这个地步,含章眨眨眼,吞下了这句话。
“快到前面去吧,已经开始抛花笺了,贵族女子们都去抢地方了,就连九霜都由太子出面给了一席之位,你也赶快!”
“……”哦,原来这个抢位子,是在太子宫服役过的福利条件,那含章点点头,觉得自己享受地也半分不亏心了。而且说起来,她应该的确就是司家的女儿,司家就是名门望族,她本就该有席位,不算借他荀弈的光,所以享用起来,觉得很是怡然自得。
绽出一个笑容,含章对着十拿点点头,“辛苦你了!”
“哦……”十拿突然脸红了,他伸手挠了一下后脑勺,望着含章已经离去的背影,半响才轻悠悠地憋出一句话,“不辛苦!”
晏空就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他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
等含章走了大概有十五步后,就看见了荀弈还有夙知正站在一排贵女身后聊天,代国十公主正像一条小摇尾犬一般地,用一种莫名崇拜还有复杂的眼光看向两人,弄得含章很是无语,她拖在了后面,并未上前,眼睛和心都没有停下观察。
沈婉正大大方方地坐在沈秀身旁,和那些没事用眼神直瞟荀弈还有夙知的贵女们不同,她一直是含着笑,看向前方,对于周围不时会向她进攻的任何“搭讪”都应对地从善如流。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含章注意到沈婉的四周已经有了堆积如山的粉色,浅紫,幽蓝的所谓“花笺”,而其他贵女呢……,盘子里很空,空到连含章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自己不上前是个明智决定,这同样是女子,能做到沈婉这样的水准,大概只有被人羡慕的份!
含章注意到代国的六公主一直压抑而有些艳羡,呆滞地望着沈婉,主要是望着她的花笺,要说刚才沈婉嘲讽十瑶的那些话,同样也戳痛了她的心扉,她生母早逝,只留下她和五哥两人,奈何她那五哥从不关心她,十瑶比她还小一岁,却已议婚数次,而她……这六公主和沈婉一样大,都是十五了,是可以思春的年龄了,可惜代王好像早就忘记了她一样,只记得要给她十四岁的十妹妹找夫婿,却压根忘了六公主这么个‘大龄’女儿,由不得她不急,这次的芳华诞,她本是费心打扮,早早打听了自己十妹,十三妹的穿着,就是想压她们一头,在这宴会上有几个可心意的男子会出现。
但真的没想到,沈婉的到场打碎了这里几乎所有未婚贵女们的梦想,除了几个极致标致的代国贵女外,其他女子面前的托盘上别说花笺,连半片纸屑都看不到。
这些贵女们搅碎了手中的帕子,可是这气却始终出不来,谁让沈婉那么美艳绝伦,高贵大方,她们承认自己就是赤了脚赶,也赶不上的。
“阿哥,不抛吗?”沈婉轻轻地启了珠口,用帕子半掩樱唇,媚眼瞟向自己的兄长。
“我……”沈秀的的这个我字拖地极长,似乎有些嘲讽,“阿婉觉得这里谁好?”
“这里谁都比不上我的兄长!”沈婉拿起了身边的一个樱桃,慢悠悠地放进了嘴里,一咬,汁水满溢,可是全部被她吞下,“阿兄是王子,要选他代国女,那么只有公主堪配,只可惜了……”
沈秀别过眼,正好捕捉到他妹子眸中一闪而逝的桀骜,这才是他真正的妹妹,刚才在荀弈面前故意装出的如小女孩斗气般的小得意和骄傲,都是用来迷惑人的,现在的沈婉,才有些真实显露,但那长长的羽睫洒下,完美地掩去了她一身刺味,那些谨小的动作都是她完美的肢体语言,成为了她的面具。
“阿婉,既然看不上她们这些公主,那你准备怎么办?”一样捏起一颗樱桃,沈秀也往嘴里送,“想真的嫁给荀弈吗?”
“呵呵呵……”沈婉的笑声突然大了一点,却还是轻柔地恰到好处,这次她不是对着沈秀,而是朝着那凑过来给她递手帕的代国八王子点头,“多谢公子了!”
“九公主如此天人,能为你效劳,实在是恪的荣幸!”荀恪此时的笑容也实在是很灿烂。
沈婉一点都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会害羞般低下头,她反而扬了扬脖子,露出一段细嫩的脖颈,“天下哪里那么多天人,八公子说的话,阿婉不爱听了,阿婉和你们一样,不过一只鼻子一双眼,普通人一个!”
“哈哈哈,九公主你……”荀恪一面叹息一面摇头,眼里的赞美惊艳毫不掩饰。
沈秀就看着自己妹子的表演,他完全不想插嘴,该他出手的时候还没到!
“阿兄……”打发完这个代国八王子,沈婉顺了顺尾指上的绯玉戒指,“我可不会像阿父还有阿母那么眼浅……”
“你有什么打算?”低头抿了一口茶,沈秀人如其名,做什么动作都是斯斯文文秀雅无比的,他的锐利其实不下于自己的妹妹,只除了对于一件事,对于一个人……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沈婉的笑容很和煦,她正隔着自己的大兄,在看夙知,对着他微微颔首,但是樱唇不停:“我完全不想嫁给荀弈,更不会去花时间在那个老迈的代王身上。我烈国纵小,比不得代、容两国占据三山五岳四十余座城池,可也有大小关隘三十二座,何必一定要仰人鼻息?”
“阿婉……”沈秀的眉头微微拧紧,“那时我们有阿姐,还有祖父!”这是婉转的提醒,那时的烈国有着战神,现在烈国所有的这三十二座城池里,有多少是阿姐和祖父用血换回来的,从前的烈国不过是个只有十八座城郭的小国而已。
沈婉听了这样的话,并不做什么激动的应对,反而是一笑,“阿兄,这代国嘛,不一定需要用婚盟来笼络,有人说攀附强汉,有人说连吴抗魏,可我偏偏喜欢扬汤止沸!”
“你想……”沈秀吃惊地看了看妹妹,然后又把眼神极快地略过了夙知。
“嘘……,阿兄,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沈婉的面前又多了一封花笺,这掷花仪式也快接近尾声了,她有些不在乎,也有些厌烦,“这天下不只有一个代国,他代太子再能耐也有限。沈遗宣她不是会送国税册吗?我说账册是死的,人是活的,阿父阿母有这个闲心怕荀弈窃国,不如多想想怎么改革,我决不信大姐都已经故去了,还能一手遮天,控住我烈国的命脉,帮助她的心上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沈婉已经站了起来,那里的礼官宣布,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到底谁能获得这最后的花笺?
“含章,今日是空手!”荀弈现在笑地一脸无害!
“太子手中的花笺可是要给含章的?”我反正是无所谓的,接到与接不到又有什么区别?比如沈婉,难道她还真的愿意嫁给那些人,见鬼去吧!
“哦……”荀弈把玩着手里的花笺,就是不抛出,他的动作和夙知很一致,两个人不知道想什么!
“最后一封,含章姑娘……”
礼官的声音很大很大,好像可以震破人的耳膜。
荀弈和夙知两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现在同时露出了一副好奇神情,含章在哪里?
她一直都不算露过面,她一直隐在荀弈和夙知的身后,那么,这到底是谁,会给了她花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