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坐在旁边偏过头,保持了沉默,但是这沉默反而激怒了努尔哈赤,他上前抓住姑姑的肩膀,压抑着怒气问道:“告诉我,孟古,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那个人?什么意思?难道姑姑喜欢着别的人?
我透过缝隙努力想看清姑姑此时的表情,但是却看见姑姑掉落的眼泪。
努尔哈赤像是知道了答案,放开手退后两步,身体摇晃间一手撑住旁边的书桌,看着姑姑说道:“孟古,你没有心,对,你的心都给了那个人了,怎么还会有心,可笑我却一直抱着希望。”突然之间努尔哈赤又凑到姑姑眼前狠狠的说道:“我可笑,但你却是可怜,这么些年那个人可曾出现过?你就抱着你那可怜的回忆继续在原地等他吧。”说完,摔门而去,空留下摇曳的烛火和神伤的孟古。
良久蜡液凝固,风干泪水,孟古整理了一下仪容,正要离开,却忽然停住往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在屏风后边攥紧了手指,生怕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但是姑姑,只是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我在屏风后边又等了许久,直到确信外边没有任何声音,我才揉着发麻的腿悄悄走了出来。回去的路上我心事重重,刚才努尔哈赤和姑姑的对话里,有太多的我不懂,那个人是谁?姑姑说她不爱努尔哈赤,难道是因为那个人,所以努尔哈赤才会那么生气是吗?我能理解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可是现在姑姑已经是努尔哈赤的侧福晋了,那么努尔哈赤到底算是得到了还是没得到呢?想到这里我不禁辛酸,就像是看着一本画本子里,才子佳人的故事终究只是他们的故事,不论结局喜悲,我只是一个局外人。
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走着,路过的下人们见了我远远的躲开,实在躲不开就匆匆行个礼然后慌着离开。我知道我在这里是个尴尬的存在,人人都知道我与努尔哈赤之间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但是名义上我却要称呼他一声姑父。
当我回到沁梅园的时候,月牙高悬,世界再次静谧。我就像是游走在一个陌生国度的孤魂野鬼,找不到归处……
推开紧闭的门扉,就闻到扑鼻的酒气,黑暗中的房间有个黑影坐在桌旁,我没有惊慌,一步跨进门槛,再轻轻的将门关上,转身看着他说:“你喝酒了?”
“怎么才回来?去哪了?”声音清沥,丝毫听不出醉酒的意思。
“有点闷,出去透了口气!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
他没有回答,而是摇晃着从桌前走到我跟前,将我抵在门框上,浓烈的酒气封住我的呼吸,不带一丝温柔,我似乎感觉到嘴里有血腥在扩散,可我没有躲开,我甚至享受此刻的疯狂,享受他此刻的粗暴。当他将我的衣服撕碎,一口咬在我裸露的肩头,钻心的疼让我麻木,我也回敬了他一个狠毒的吻,随着血腥在嘴里绽开,还有溢出的泪水,就这样我们互相伤害着……
云雨过后,我看着身边就着酒醉已经睡着的努尔哈赤,额头的汗水还未散去,睡梦中的他眉头蹙着,时有不安的触动一下眼睑,不知此刻他的梦里是谁?我希望是我,可是似乎不太可能!刚才情到浓时他嘴里喊出了一个我此刻最害怕听到的名字——“孟古”。让我的信心被击垮。抬头望着素色的帐幔,仿佛这里就是埋葬我的坟墓,我咬破手指,弱智的想要把这一片素白染成我要的喜庆鲜红,但是除了留下一条污迹,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二日,阳光刚刚射进屋里,我一夜未眠,身边的位置已经冰凉,努尔哈赤是天还未大亮的时候离开的,我装睡着,不想面对两人之间流淌的尴尬气息。昨夜留在帐幔上的那抹血色,此刻显得那么突兀,丑陋。没有睡意,只好早早醒来,拆了帐幔,没有吩咐别人,就着清晨冷冽的水,将那点污迹一点点洗去,恢复它的原本……
“格格,您怎么还亲自洗上东西了?有什么事,吩咐我们下边的人干就好了嘛!”由于这次我来没带斯娅,姑姑就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塔拉来专门伺候我,早上刚刚起床的塔拉见我正洗帐幔,赶紧挽了袖子上来帮忙。我看着已经不太明显的污迹,就随了塔拉去。 擦干手正要往回走,就听见塔拉说:“对了,格格,过几日大阿哥娶亲,侧福晋让我给格格量一下尺寸,好给格格做一身新衣裳。”
“什么?大阿哥?褚英?”我有些惊讶,大阿哥年纪比我还要大上两岁,但是行事却十分狠厉。上次我游园远远看见他在一处亭子里戏耍一只小猫,下着狠手去揪猫的胡子,猫儿疼急了上爪在他手上挠出几道血印子,这下惹怒了大阿哥。他捂着受伤的手,对着旁边的下人吼道:“给我砍了这畜牲的利爪,我让它再挠人。”下人们有几分迟疑,大阿哥更加生气:“怎么?我指使不动你们了是吗?”说着,自己抽了身边一位侍卫的弯刀,就要下手。
“且慢!”我本不欲多惹事生是非,但是却实在不忍心看着可爱的小猫被虐杀的血淋淋,若我扭头走掉,势必每日里也会被良心不安下的噩梦纠缠。于是内心牵引下,迈出了正义的脚步。
“你是谁?要你管什么闲事?”
不待我解释,大阿哥身边的小厮就附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大阿哥了然之后,看着我不屑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赫来的东哥格格呀!上次除夕家宴上我还见过你呢!怎么?跳了一支舞没迷住我阿玛,又跑来继续耍媚啊?”
我本想与他客客气气的说话,没想到他上来就打我的脸,我自认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但是为了现在还被他提溜着微弱的喵呜着的小猫咪,我终是压下心中的不满,好声好气的说道:“看来大阿哥对我是有一些误会的,不过清者自清,我也不想为此多做解释。我来找大阿哥是想向大阿哥求个人情,放过您手上的这只猫。”
大阿哥听我说完,把猫扔给身边的下人,一跨步坐在亭子里的靠椅上,翘着二郎腿,用那只受伤的手抚摸着下巴,故意把伤口大喇喇的让我瞧着。
“东哥格格这话我有点没听懂,这畜牲与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开口救它?”
看样子,这猫并不是大阿哥的,他好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于是编了个瞎话骗他。
“我素来爱猫,前几日八阿哥去城外的时候,见树上窝着一只猫儿,便与我抱了回来。只因我不大喜欢圈养小动物,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给它喂食,平日里都由着它胡跑乱闯,想不到今日冲撞了大阿哥,还望大阿哥卖我个人情,绕过它吧,您也说了,他不过是只畜牲,您又何必与一只畜牲计较?”
褚英的脸色骤变,也不再翘着二郎腿,受伤的手狠狠的拍着石桌,厉声道:“放肆,你敢奚落我?”
看着他拍的红肿的手,我心里不禁暗呼一声:“一定很疼吧!”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低了头,规规矩矩的说道:“东哥不敢!”然仍能听见面前人因生气而重重的呼吸声,但是只一会,他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仍旧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本阿哥当然不屑于和畜牲计较,但是这畜牲伤了本阿哥,我与畜牲的主人计较一番还是可以的吧?格格既然是说跟我要个人情?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这个人情?凭你长的好看?可再怎么好看,不是我的那都白搭。”
我原先就猜到他不会轻易卖我这个人情,想着大不了低三下四一点,谁知他猛地站到我眼跟前,邪邪的说道:“要不然格格考虑一下跟了我如何?我那府里正好缺个福晋,我阿哥,你格格,身份上我也不算辱没你!如何?”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分明有几分努尔哈赤的样子,却丝毫不像努尔哈赤的性子,我心下除了恶心,再无其他。
“阿哥说笑了,您作为努尔哈赤的嫡长子,娶福晋这事怎能信口拈来?若阿哥真与我有意,不妨告知双方高堂,请个正经媒人下定书,请聘礼,按规矩办事,才不辱没你我身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料定褚英不敢去找努尔哈赤说此事,先不说努尔哈赤会否答应,就说我与努尔哈赤之间种种天下有几人不知?虽面上我与他并无名分,但是这份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褚英素来害怕自己的阿玛,又怎会和自己的阿玛对着干?果然褚英收起那副嘴脸,狠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有阿玛给你撑腰,你便可吓唬我。你别忘了,这只畜牲还在我手里。”
我眼看着他要靠一只猫儿拿捏我,一时觉得好笑。
“大阿哥真是想当然了,我怎敢拿贝勒爷拿捏阿哥,不过是不忍阿哥做错事被贝勒爷责罚。熟话说,猫有九命,不似凡物,身来带着灵性。如今,贝勒爷正被贵气萦绕,是以逢战必胜,若是大阿哥伤了这灵物,污秽了贝勒爷此刻的祥瑞之气,怕是大阿哥担不起这桩责任。”
褚英显然不信,从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种虚妄之说谁会相信?”
我挑了挑眉,寻了一旁的石凳坐下,拈起书桌上摆弄的一只小茶樽,灌了一口,便回道:“我可不是胡言乱语,大阿哥怕是不知道,这只猫可不普通,它是一只乌鸦养大的……”接下来不用我多说,大阿哥自然晓得乌鸦被自家阿玛奉为国宝,皆因多年之前,一群乌鸦救过努尔哈赤的命。但是他仍然不信,硬是挤出一个嘲弄的表情道:“猫怎么会由乌鸦养大?难不成乌鸦能给它喂奶不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阿哥又怎知不可能,谁说有奶便是娘?阿哥不闻,这世间有一种动物,是以第一眼见到的活物认母的吗?”
这些自然都是我瞎编的,我并不要褚英真的相信,只要唬得住他就可以了。褚英自然不会因为一只畜牲冒险,失了努尔哈赤的宠,于是如我所想,那猫儿现在就完完好好的蜷在窗台边晒太阳。抚着猫背上软软的绒毛,心想:“差点这小家伙就要入了黄泉。”
------题外话------
求收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