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我不愿意嫁,去求了哥哥,哥哥和乌拉现在的贝勒当时联手杀掉了那个老色鬼,为此我阿玛还恼了我哥哥。”
努尔哈赤轻笑一声:“你错了,你阿玛并没有恼了你哥哥,你阿玛那是在保护你和你哥哥。歹商派使者去求娶之前,你阿玛估计早就得了信,但是同时得了信的还有金台石。当初我刚刚做了建州的指挥使,一向自认女真霸主的叶赫自然对我多了些无用的提防,为了联合其他部落一起打击我,金台石主张将你当作联系乌拉的媒介,答应这桩婚事,你阿玛估计是没法拒绝,但是暗地里应该是做了些部署的。但后来你哥哥布扬古沉不住气,先动了手,打破了你阿玛的计划,况且当年的布扬古多少做事没有那么周全,漏了马脚,让金台石知道了。于是金台石要求限制布扬古的权利,实际是为以后夺取西城的控制权埋下暗道。你阿玛估计觉得这样也好,起码保得你和你哥哥的性命无忧。所以才让你哥哥当了个闲散阿哥,不让他沾染朝政,但是他只顾了你们,却忘了他自己。”
我今天听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事情,本来已经酒醒,现在似乎又晕了。不自觉地身子就向一边倾,努尔哈赤连忙伸手扶住我。
我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扶着廊柱稳了稳身形,向努尔哈赤福了身子行礼,一不小心又差点栽倒,却是不偏不倚正好倒在努尔哈赤怀里。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但是人总归要长大,长大就意味着,你要面对许多你不想面对的事。你阿玛在世时,或许你还能藏在你阿玛的羽翼下,但终归他护不了你一辈子。你是个聪明的,我希望你能自己保护自己。”
我虽脑袋发晕,但神志清醒,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罢,便想挣脱他的怀抱。只是他抓抱得紧,不肯放手。
“我送你回去。”
“不……”刚想回绝,但触及到他犀利的眼神,便把那半截子话吞回肚子里。
快到沁梅园时,我不想姑姑看到努尔哈赤送我回来,把头上的步摇悄悄藏到袖子里。
“贝勒爷,我的步摇掉了,我回去找找。”
“你待着,我去找。”
趁着他返回的时间,我疾步往沁梅园走去。却看见一脸气呼呼的斯娅,手上还提着冰鞋,见者我立马冲过来:“格格怎么没来啊,叫我好等。”
我惊了一下,四处瞧瞧,并无旁人,赶紧拽过斯娅低声说:“我本来是要去的,结果有些事给绊住脚了。”
“你本来是要去哪?”努尔哈赤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和斯娅都被惊着。
“你不是……”正要说话,却看见他手上的步摇。我连忙翻袖子,哪里还有什么步摇。
“你……”
他帮我把步摇插在发间,继续问道:“你本来是要去哪?”待看见斯娅手上的冰鞋这才恍然:“你喜欢嬉冰?”
我低头不说话,他又说道:“你若是喜欢,我倒是知道个地方,既安全,又宽敞,改天带你去。”
“不劳贝勒爷了,东哥先回去了。”说完也不待努尔哈赤有何反应,就快步离开。
姑姑对于努尔哈赤亲自送我回来的事并没有多问,估计塔拉都告诉她了。晚上斯娅伺候我拆头发时,看见发间的红梅。
“咦,这时节,格格在哪摘得红梅?”
我将已然有些枯萎的小花拈在指尖,想象他打猎途中看见它,将它小心翼翼的摘下,细心的护在斗篷里,然后纵马当场返回府中。心下便涌上一股暖流,待想到阿玛的死,心下却又是一颤。今天努尔哈赤的那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我不愿相信,可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又忍不住不信。但或许,这都是努尔哈赤编造的谎言,不过是为了骗我罢了。
这样想着,就把那花丢在一旁,不想理会。却不知是那红色太过扎眼,还是终究舍不得,让斯娅寻了本书来,藏在了书页间……“格格,最近府里可真热闹,人来人往的。”一大早,斯娅端着净脸的水,走进来说道。
“我们来建州多久了?”我想到一件事问斯娅。
“好像有俩个月了,格格问这个干什么?”
“你忘了我们来建州干什么来了?已经三个月了,各部的首领们再怎么拖,也拖不过春天。努尔哈赤的祭天盟约该是时候举行了。”
我推算的没错,没过几天,建州城内开始热闹起来。
开春那天,就是祭天盟约的日子。一大早,斯娅就给我穿上正装,梳了正式的旗头,繁重的首饰和衣服,压得我直喘不过气。偏偏举行祭天的场合还是在城郊,我穿着一身行头,在马车里晃悠了一路,下车时差点虚脱。为了不在盟约仪式上出丑,我让斯娅扶着我在不远处休息的营地随便找了一间帐篷休息,人们都去仪式场地了,所以除了守卫的士兵,几乎没人。
帐篷里用一张牛毡皮做成的搭帘分为两部分,我在里面的一张床上休息,外头则摆着几把椅子,炉子上放着烧水的水壶。刚躺下不久,就听见原本安静的外面有人进来。斯娅本来要去赶人,我拉住她示意她别出声。想来也是来这休息的人,我怎好自己霸占着这地儿。
“哥,你怎么亲自来了,随便派个人来就好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惊到忘了身体的疲惫。
“只怕努尔哈赤没那么好打发。对了,你知道叶赫派谁来了?”
“就那位格格。”
“嗯?你是说东哥?”
“对。”
“叶赫就派一个格格就来了,努尔哈赤难道不生气?”
“努尔哈赤不但没生气,我瞧着,他到还开心的很。”
“怎么?努尔哈赤看上东哥了?”
“……”
“呵,看来叶赫的这位大阿哥还真是挺有本事啊。自己阿玛前脚刚得罪了努尔哈赤,后脚就把自己那位天仙妹妹献出来讨好人家,这真是给自己留后手啊。”
“据我所知,布扬古挺疼爱自己的这位妹妹,应该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不代表他的那位叔叔也不愿意啊。怎么?难道你对那个女人还有留恋?”
“怎么会?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当应娶她,还不是看上她身上背负的那八个字,又怎么会留恋。”
“什么八字箴言,我看全是布寨那死老贼买通萨满扯的谎。我就不信一个女人怎么能够主宰天下兴亡。要不是当初听布寨老贼的参加什么九部联盟,咱们也不至于现在对着努尔哈赤低头下首的。你也不用在这当什么上门女婿了。”
“我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得赶紧走了。”
帐帘一搭一放,我知道他们终于走了,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什么情深意切,什么承诺誓言,原来全都是假的,都不过是政治利益的谎言。可笑我竟然相信,想必我流着泪挽留他的时候,他指不定在心里如何的嘲笑我的痴傻。
“格格莫哭,那样的负心人,不值得格格为他流泪。待会还得去参加仪式,哭花了妆就不好了。”
刚留得美丽的长指甲,在床板上刮出深深的划痕的同时,也裂开了长长的口子,丝丝鲜血浸染在木板中。
“格格,别这样,快放手。”斯娅使劲掰开扣在床板上的我的手,看着伤痕累累的手指,心疼不已。
“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个之间,即使我是爱的更多的那一个,那么他多少也是爱我的,这就够了。可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他压根就不爱我,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格格……”
咚咚咚……
远处传来击鼓的声音,斯娅说道:“格格,祭天就要开始了,还去吗?”
我收起前一秒的悲伤,擦干眼泪说道:“去,当然去。”
“可是格格你的手。”
“没事,你去拿把剪子,再打点热水来。”
已经断裂的指甲,即使曾经很美丽,现在也没有再留着的道理,只有干脆的剪掉,才不至于继续疼下去。就像我和布占泰之间那些说不清的感情一样,既然已经不是我想象中的完美,那么我就要干干脆脆的放下,虽然剪断一份感情不像剪指甲一样利索,但是我要努力跳出这个自己结下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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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下大雨,但是下午热的很依旧,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