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接连伤害并杀害了我的爱人,亲人,在我年幼的脑海里。努尔哈赤就是一个恶魔的形象,为了不再让恶魔伤害到我,年幼的我想到了偶尔在哥哥书房看到的一则“荆轲刺秦”的故事……
这次大战之后,努尔哈赤作为胜利的一方,通知各个部落要停战盟约。因为阿玛的死以及努尔哈赤的折辱,叔叔孟格布禄只能躺在病榻上主持朝政,更多的事宜是由哥哥管理,所以能代表西城去建州参加盟约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我于是向叔叔自荐,代表叶赫西城参加盟誓。本来叔叔不同意,可我坚持,加上我的其他哥哥都怕死的很,谁也不愿意去,况且我在女真族名气还算大,去了也不至于丢份,最后也只得同意,哥哥为这事还好一顿生气,然而毕竟叶赫做主的人还不是他,叔叔已经同意的事,他也不能反对。
于是十四岁那年冬天,我坐上赶往建州的马车,第一次离开叶赫。在路上颠簸了半月之久,尽管一直安坐在厚厚的毛毡马车里,我还是能觉察着天气一天天转冷。终于在这一天挨近傍晚的时候,天上飘起了片片轻柔的白雪,月亮升起时,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雪层,原本行进的就慢的马车,更是如同滞留在泥泞的雪地里般,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却仍是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我小心翼翼的掀开厚厚的帘子,一股强劲的冷风便趁机钻了进来,伴着冰冷的雪花,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斯娅见状,忙把身边的大氂披在我的身上:“格格,披着点,这天也真是怪,突然就下起这么大的雪来。这么大的雪,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在哪歇着呢?”说完,一脸忧心的往宽敞马车里另一侧的火盆里又添了些炭火。
三年前,斯娅和小弄堂便成了亲,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看着她一身妇人打扮,身材比年幼时添了些丰腴,举手投足间再不是当年那个和我一起玩闹在乡野间的丫头片子了……
“斯娅,是我连累你一起受苦了。”
斯娅惊得连忙摇头说:“格格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能伺候格格是天大的荣福,你问问咱们府里的奴婢奴才,哪个不说格格您性情纯良,从不责罚下人,谁能伺候您,那真是天大的好福气。”
我无奈笑笑:“伺候人也算是福气?跟着我流落在这冰天雪地里,也是福气?临走时小弄堂那眼神都快把我射死了,怨我拐走他孩子的额娘。”
“格格就知道取笑奴婢,小弄堂他不敢。”
看着斯娅一脸娇羞的说着小弄堂,脸上不经意就流露的幸福气息让我不禁回想起临走前的情形……
我本来是不同意斯娅陪我一起去建州,但是斯娅坚决,而叔叔和哥哥也执意认为斯娅伺候我时间长,而且待人处事比别的丫头都成熟稳重些,于是他们便一定要斯娅陪着我一起去建州,否则便不同意。无奈,就算明知小弄堂一百一千个不情愿,我还是只能带上斯娅出发了。
上马车前,小弄堂抱着他和斯娅的儿子——小石头,站在主子们后头一脸哀怨的看着斯娅,我内心好似做了亏心事,并不敢看小弄堂,但是偶尔余光扫过,还是捕捉到小弄堂射来的杀人视线,于是也顾不上和哥哥细细道别,就赶忙躲在马车上。
忽的听闻,车外头‘哇’的一声小孩啼哭,之后那声音又小下去,明显是被大人捂住了嘴巴,之后斯娅也上了马车,转身不让我看见她当时的表情,但猜也能猜着定是哭了,我只能装作看不见,默不作声……
“嗷呜~”
一种野兽的叫声把我从回忆拉回了现实,原本还晃哟的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外边护卫的马突然‘嘶嘶’的叫起来……
“斯娅,是什么声音。”
“好…好像…是…狼的叫声。”
“嘎日,怎么回事?”我顾不得冷风,掀起帘子把护卫队的队长?嘎日叫了过来。
嘎日骑着马停在车边,低头一脸凝重:“格格,情况不太好,我让格斯先驾马车带格格从别的路走,我和手下人先抵挡住这些畜生。”
“是不是很危险?”
嘎日声音嘶哑着说道:“不好说,目前看来狼的数目并不多,但是狼是群居动物,领头的狼刚叫出了声,怕是马上就会有大批狼聚集过来,所以格格先赶紧离开。”
我心里知道,?嘎日他们凶多吉少,我心里不愿意做一个抛弃奴才们而自己苟活的主子,可是明知留下来也帮不上他们,还会给他们增添累赘,何况我此行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不可以死。
看着?嘎日黝黑的面庞,虽然一路我和他没怎么说过话,但是此刻他的忠心令我心酸,我跳下马车,嘎日诧异的看着我,斯娅惊叫:“格格,危险。”
嘎日也从马上跳下:“格格快回马车上去,危险。”
我示意他低头,从怀里取出嬷嬷临走时递给我的福袋戴在嘎日的脖子上,用手背抵着?嘎日的额头低声说道:“愿长生天保佑他的孩子。”
嘎日将福袋掖进领口,将身后的马牵过来,拴在马车前轴上。
我突然感觉眼睛一热,不敢再看,赶紧回头坐上马车。
“驾”
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明显速度快了许多,但是毕竟雪天路上泥泞,我们又是绕走小道,走了好一会,也没有与?嘎日他们离的太远。只能听见狼嚎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划破了寂静的夜。
我蜷在毛毯下,害怕的浑身发抖,斯娅和我靠在一起,一脸惊恐,看起来比我还要糟糕。我掀起毛毯,将斯娅也裹进来。试图说些话,好让我们不必太害怕,但是刚出声,才发现连呼吸都是颤抖的,索性不出声,互相抱得更紧。
突然,马车剧烈震了一下,接着车身好像哪块陷进了泥地里,我和斯娅被颠到车外。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连月亮都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身后泥泞的雪地和前面洁白的雪地形成强烈的落差,我突然感觉自己这一路,就像身后的雪地一样,一片混沌。
驾着马的格斯也倒在泥地里,顾不上自己,连忙过来扶起我和斯娅。格斯还是一个年轻的护卫,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此时一脸悔恨,跪在地上就磕头如捣蒜:“格格,奴才该死。”
“别磕头了,不是你的错,赶紧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车从泥坑里抬出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狼群可能会追上来。”说完顾不上扶起他,我就奔向陷进坑里的马车前轮,这才发现,车子不仅陷进去,而且前轮车轴完全断裂,即使抬出来,也不能乘坐。幸好马儿还没有跑掉,我让格斯把马的缰绳从车轴上解下来。
“马车不能坐了,只能骑马,这样速度也快一点。”
“格格,你骑嘎日的马,上头的马鞍子?]卸掉。格格千万小心啊!”斯娅担忧道,我知道我那拿不上台面的马术实在是让人担心。
“没事,不还有格斯呢么,况且我也不是完全不会骑。”
之后,斯娅自己一匹马,我和格斯共乘一骑。
在雪地上马儿依旧跑不快,格斯一边驾着马,一边还得小心不让我出溜到马背外边。并且驾着两个人的马明显没有斯娅的马跑得快,斯娅时不时回头瞅我们一眼。
斯娅再一次回头时,惊得尖叫出声:“啊~”
我和格斯也回头,之前昏暗的林间小道上,四五双泛着绿光的眼睛迅速的穿梭在枝杈间,我立马转回头,抓紧马背上的鬃毛。
“格斯,别看,它们追不上来的。”
格斯不回话,但是马鞭抽打马屁股的声音连我听了都觉得对不起胯下的马儿。
但是在雪天里冻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进食的马儿,载着两个人,再大力的鞭打,也不能跑快许多。
声后的狼嚎声,一点一点靠近,仿佛下一秒就会响起在耳边,斯娅在前方跑着,不时回头看看。
“格格,让格斯和我一起骑吧,这样不行。”
“闭嘴,你自己赶紧跑,能活一个是一个。”此刻,我心里再也顾不得报仇这些事,若不是我,?嘎日,格斯,斯娅都会好好的,不必跟着我来送死。现在只盼着,斯娅能逃出去,她有小弄堂,她还有小石头,小石头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小石头才刚过周岁生日,不能没有额娘。
我还在马上悔恨,突然,格斯把缰绳往我手上一塞:“格格,抓紧了。”然后,我就感到背后一股冷风,格斯在马屁股上使劲抽了一鞭子后跳下了马,滚在泥地里。
天色太暗,我看不清身后的景象,只能听到狼群疯狂的嘶叫着,我不敢想象格斯现在怎么样,也不敢回头救他,只是不断地徒手拍打马屁股,丝毫不敢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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